七百年?!
方儀慘然一笑,心中無奈,一掌毅然拍在胸口,張嘴吐出一口精血在手心。
她用另一只手的食指蘸了些許精血,涂抹在潔白的額頭,好像在畫什么符篆。
方儀心想,長安應(yīng)該會沒事...
既然他不愿告訴我,是有苦衷,應(yīng)該也能自己對付。
好不甘心,既然說好要和他一起守護(hù)這座城的,就一定要遵守約定啊!
她如今擔(dān)憂的,竟然是許長安的安危?。?!
隨著方儀每一指落在額頭,就有強(qiáng)大無比的氣息從體內(nèi)慢慢升至額頭,匯聚在血符篆之中。
從一開始的青、白、赤三道氣流在符篆中游走。
又隱隱約約有黃、黑兩道氣流從丹田流出,沿著經(jīng)脈流向額頭。
以精血為引,作為勾勒符篆的筆墨。
不遠(yuǎn)處的陰兵全身顫懼,膽寒地盯著女子額頭上真氣流轉(zhuǎn)的符篆。
仿佛,其中蘊(yùn)藏著雷霆萬鈞之力,只要溢出絲毫,就可將自己泯滅。
畫畢!
方儀扭頭看向東望城的方向,眼中淚光閃爍,有無限的眷戀。
神識開始模糊,她的腦海中閃現(xiàn)著一些零碎畫面。
一座殘破的城池籠罩著無邊的烽火狼煙。
城頭上斷斷續(xù)續(xù)有骷髏爬上,守城的將士死傷一片。
城內(nèi),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老人和小孩蜷縮在一團(tuán)躲在各處。
有婦女拼命與一名陰兵拉扯,護(hù)住身后的啼哭的女孩。
但她自己卻被陰兵一刀捅進(jìn)腹部,睜大著眼睛癱倒在地,血流不止。
女孩抱著婦人的身體,臉上污跡斑斑,大聲哭泣著,“娘,你醒醒!”
“娘!”
女孩慟哭,鼻涕混著淚水分辨不清,幾縷頭發(fā)粘在了臉頰上,模樣凄慘。
殺死婦人的殘酷陰兵高舉手中刃,女孩一臉絕望和仇恨地看著它。
正當(dāng)陰兵落下刀刃時!
一道小小的身影瞬間從它身后劃過,骨架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
小女孩抬起臟兮兮的小臉看過去,有些懵然。
一個手中拿著比他還大的拖刀的小男孩,一腳跺滅地上跳動的火苗。
男孩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著對她伸出手。
說出了令她至今記憶猶新的一句話。
“不要哭,我?guī)慊丶遥 ?p> 城門被撞開,有人類軍隊(duì)浩浩蕩蕩地進(jìn)入城內(nèi),與陰兵展開廝殺。
昏黃的修羅場內(nèi),一個男孩和一個小女孩手牽手,行若無人地走在血腥的街道上。
女孩仰頭,抬起臟兮兮的小臉,好奇地看著比他高一頭的男孩。
“哥哥,你家在哪???”
“我家啊,遠(yuǎn)咧,在東望城?!?p> “那哥哥你叫啥?”
“我跟我爹姓,名字是娘娶的...”
“許長安!”
……
方儀神識模糊,擦拭潔白額頭的血污,輕聲呢喃道:“抱歉,長安...”
血符篆脫體而出,浮在半空中,雷光激蕩,飄飄然地飛向身披重甲的陰兵。
陰兵懼怖,想要逃走卻發(fā)現(xiàn)自己動彈不得,全身骨架微微顫抖著。
它心中不甘!
它才剛剛依靠吞噬其他族類的靈魂之火成就了自己七百年的修行。
假以時日,他一定會成為千年,甚至萬年的地府鬼帥...
就在血符篆近在咫尺,即將烙印在自己白骨額頭的一剎那!
遙遠(yuǎn)的天際,一道金光疾馳而來。
眨眼間,金光中有人一把撈過血符篆回到方儀的身旁,抱起她嬌軟的身軀,將血符篆重新按在額頭。
方儀之前流失的生命力正在急劇恢復(fù)著。
方儀感受著纖腰處傳來的溫?zé)?,疲憊地睜開眼。
她看著面前痛心疾首的少年,虛弱地笑了。
“是你啊,長安...”
“你...怎么會來?!?p> 許長安心中一痛,寵溺地幫她撩開發(fā)絲。
她嘴角猩紅的血跡,在這蒼白的俏臉上很是凄美。
許長安輕輕抱住她溫軟的嬌軀,有些心疼道:“別多想,我只是擔(dān)心你...”
方儀蒼白的臉竟然露出一抹腮紅,立刻將頭埋進(jìn)他的懷中。
一副小鳥依人般的模樣,沒有說話。
“咳咳!”
一道干咳聲很不適宜地從兩人身后響起。
方儀驚訝地抬頭看去,看見有人后更加害羞了,臉色漲得通紅。
許長安對懷中的人兒輕輕說道:“有我在,沒人能傷你。”
然后,他扭頭對來人說道:“張老,拜托你了。”
獨(dú)臂老人擺擺手,膩歪道:“知道知道,你先去忙?!?p> 張老打出一道真氣,將方儀虛弱的身體扶正。
他自身體內(nèi)五氣流轉(zhuǎn),對著符篆不斷掐訣打入雷光,嘮叨著:“你這小妮子還真是膽大?!?p> “咋就落進(jìn)了這亂葬崗,愁煞個人嘞!”
隨即,他扭頭看了一眼正與陰兵對峙的許長安,樂呵呵道:“還非要逞能,要真打不過,我只能給姑娘你再找個好姑爺咯!”
獨(dú)臂老人張老,表面雖說是風(fēng)言風(fēng)語,可是內(nèi)心卻是萬分焦急。
他實(shí)在是沒有想到這小妮子竟然敢獻(xiàn)祭自己。
通過透支自己的生命力來和那陰兵決一死戰(zhàn)。
如果真要讓這蘊(yùn)含著她精血的血符篆崩碎…
方儀她就算不死,也會留下不可彌補(bǔ)的損傷。
以后的修行大道,就真成為了殞身崖。
不過,張老同時也舒了一口氣。
幸好許長安趕來得及時,保護(hù)住了她的根基,否則自己將懊惱死了!
畢竟自己做了一輩子的“兵匣”,還沒有哪個孩子在自己手中夭折過。
許長安緩步走了過去,看著面前披著一身鎧甲的陰兵,眼神有些冰冷。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三道若游龍的氣流,已然是可以碾壓剛好百年修為的陰兵了。
七百年?
許長安嘴角微微上揚(yáng),森然而笑。
那么,正好拿你來練練手!
七百年修為的陰兵,眼中的靈魂之火不斷跳動著,深深凝視著不遠(yuǎn)處的少年,提了提手中劍。
許長安一腳后退,眼睛微瞇。
下一刻,身軀驟然如流星般彈射過去,速度迅疾凌厲。
在原地劃過一道長長的身影。
仔細(xì)看去,原地一個深陷的腳印分明可見!
空中騰飛的許長安,如一頭兇悍噬人的猛獸捏拳撲向這里。
一股滔天大勢朝陰兵鎮(zhèn)壓而來,鋪天蓋地!
陰兵心神震動,身體厚重鐵甲發(fā)出巨大的撞擊聲。
它舉劍就是一道陰煞之氣陡然迸發(fā)。
一條游龍煞氣與許長安相對而發(fā)。
“哼!”
許長安輕蔑冷笑。
自身丹田氣暈流轉(zhuǎn),體表雷光縈繞。
在與那抹煞氣相碰時,便將其輕佻般地崩碎,絲毫不減神速地徑直撲襲。
砰?。?p> 在拳頭砸到陰兵鎧甲上的一剎那,有電光迸濺。
陰兵只是感覺到隔著盔甲一股大力傳來,然后神識一暗。
整個人就像斷線的風(fēng)箏一樣飛了出去,陷入了泥濘當(dāng)中。
這一擊雖然看似輕松地將陰兵打飛,可是許長安也暗自心驚。
自己虎口處生痛,酥麻感不減。
剛才那一拳他確實(shí)打得盡興,拳落實(shí)地很痛快。
但是他能明顯地感受到在他拳頭觸碰到盔甲的一剎那,陰兵是沒有絲毫后退。
待到其拳力力透紙背,隔山打牛后才讓它飛了出去。
由此可見,這盔甲的抵御能力著實(shí)驚人!
陰兵眼中火苗跳動,掙扎著從泥濘中站了起來,摸了摸自己腹部的鎧甲。
一股灼燒之感撕裂神經(jīng),看來是剛才的雷法起了作用。
咻咻!
兩道身影同時閃現(xiàn),出現(xiàn)在沼澤地中心。
殘影不斷,金戈聲,拳風(fēng)聲,聲聲入耳。
只是兩息之內(nèi),兩人交手已是不下十次。
而且,雙方速度還在加快。
將這一帶的草木競相摧折,高大的喬木應(yīng)聲倒了一片。
咣當(dāng)!
巨大的聲音乍然響起。
兩道身影同時停下,只見周圍一片狼藉。
許長安眼神狠辣,將這在城外廝殺六年的殺氣顯現(xiàn)得畢露無遺。
嗒!嗒嗒!
晶瑩剔透的血滴子不斷滴落,砸在腳下的巖石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許長安兩臂自然下垂,低頭注視著血淋淋的雙手,不發(fā)一語。
這就是超越五百年道行的陰兵么?
許長安有些自嘲的笑了。
以為能達(dá)到三氣朝元的境界在同輩當(dāng)中已然是不逢敵手了。
沒想到面對外敵還是那么不堪...
剛被萬年鬼帥敲打后又要落敗于此嗎?
許長安雙眼通紅。
不甘,他實(shí)在不甘!
他五指緊捏,指甲深深地陷入骨肉當(dāng)中,場面觸目驚心。
“哎...”
一旁幫助方儀療養(yǎng)的獨(dú)臂老者張老,看到此景后,黯然嘆了一口氣。
盡管“比老一輩更心狠手辣”是東望城自古的一定之理。
但若僅僅是有狠辣之心而無實(shí)力,那在這陰間世界是行不通的。
他之前還希冀著,希冀許長安他能憑借一己之力打敗天賦同樣不俗的陰兵。
盡管他知道這很不現(xiàn)實(shí),但他還是能希望許長安能超越他的父親。
盡管這想法就有些自欺欺人了。
獨(dú)臂老人張老面露追憶之色。
許鴻遠(yuǎn)?
是呀!許鴻遠(yuǎn)!
東望城乃至陰間二十八城郡都是最耀眼的人物,壓得連同他張烈在內(nèi)的一概同輩都抬不起頭來。
而且,他在陰間馳騁了近四十年鮮有敗績,是名副其實(shí)的不敗戰(zhàn)神。
更是眾人口中的偉大傳奇!
可是就這么一個不可一世的人物,卻不知為何毅然投身地府大霧天塹。
大鬧一場,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