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爭吵
雖只是個丫鬟,但梅家上下誰不知道陸離把阿容看得比自己還重要,要不能代替她給人劫走?是以成親當日還是很熱鬧的。陸離親自給阿容蓋上了蓋頭:“夫妻和順,舉案齊眉?!?p> 蓋頭下的阿容怕哭花了妝,眼淚都在眼圈兒里憋著。李慕白把她扶進花轎:“阿容,我們走了?!?p> 這一聲“走了”阿容再也忍不住,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雖然說好了以后還能過來伺候,但終歸是不能時時陪著姑娘了。
陸離看著花轎越走越遠,心里也是酸酸的,但更多的還是高興。就算哪日自己突然回去了,阿容也有人照顧了。
阿容沒有父母,也就無謂什么回門不回門,按說是該到陸離這兒來謝恩什么的,但陸離哪兒在乎這個。是以李慕白跟陸離打了招呼,帶著阿容去明秋山看瀑布去了。院子里少了一個人,加上天氣熱,陸離連著好幾天都蔫蔫兒的。
秦蓁也好些日子不來了,胡全說秦皓給請了先生上課,小小的人兒每天苦不堪言,根本沒心思來折騰她。陸離百無賴聊,有一筆沒一筆地寫話本子??焖臅r候突然聽見秦鐘的聲音:“你倒是悠閑得很。”
陸離瞌睡一下子沒了:“你什么時候來的?”
秦鐘坐下給自己倒杯茶:“剛到。阿嫣在教一個我不認識的姑娘做什么東西,我就自己進來了?!?p> 應(yīng)該是教金枝做點心。陸離道:“是一個新來的丫頭,叫金枝。什么也不會,我叫阿嫣多帶帶她。阿容不在,好在阿嫣也能獨當一面了?!?p> 秦鐘今日可不是來說閑話的,臉拉得老長。陸離又不是瞎子,看著他滿臉的晦氣疑惑道:“臉色這樣難看,誰招你了?”
秦鐘語氣有些生硬:“那個叫什么金枝的丫鬟是不是你從青樓買來的那個?你怎么還把她留在身邊伺候?”
這是興師問罪來的?陸離沒想到這事傳得這么快:“是又怎么了,她只是命苦被父親賣了,何況她壓根兒連青樓的門都沒進去,我為什么不能把她留在身邊伺候?”
秦鐘想起秦皓的話來,一出口都是埋怨:“那也是賣進青樓的!我爹前幾日剛想松口,聽說了這事哪里還能同意?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我們倆能不能在一起?”
“這跟我們的事有什么關(guān)系?”陸離十分不明白,“我是在路上買的,又沒有踏足煙花之地,有什么可說的?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自然知道我遇到這種事肯定不會坐視不管,今日過來跟我發(fā)什么火?”
“我!”秦鐘啞口無言。
陸離緩了語氣:“是,這樣做依大多數(shù)人看來可能都不太不妥當,可我沒覺得。金枝是命苦,難道命苦就該認命?我明明有能力救她,難道就該裝作視而不見?那我做不到。我知道我跟這里大多數(shù)的姑娘都不大一樣,可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不一樣的,你喜歡我也正是因為我跟他們都不一樣,不是嗎?”
秦鐘突然站了起來:“是,我是知道,但就是知道我才患得患失!活了這二十幾年,我真的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女子。走道兒上遇到小乞丐你要買,為了一個丫鬟情愿自己被人綁走,連賣進青樓的丫頭你也要救。你行事這樣恣意,完全不顧忌別人的看法,可是你想過我嗎?難道你不知道這樣的事會引人非議嗎?”
“那又如何?你什么時候這么在意別人的看法了?嘴長在別人身上,我還能管別人怎么講?難道你希望我只掃自家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陸離也有點生氣了,這人是來吵架的?
“我!”秦鐘頓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讓陸離有些心虛,“我自然希望你能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我爹他未必理解啊。你知道今日早起我爹跟我說了什么嗎?他說就算我們倆成了親,我也完全壓不住你,你一樣會做這些出格的事情。我從沒想過要壓住你,你做出格的事情我也都能接受。但我爹呢?他能接受嗎?當年我娘那樣溫良賢淑,他尚且要顧及我祖母的面子收了何秋娘,他要是以此為理由叫我納妾,你叫我怎么辦?”
這些話簡直是戳在陸離的心窩子上,方才氣得有些潮紅的臉色突地就白了。古時女子三從四德,尤其大戶人家,對這些更為看重?,F(xiàn)在剛開始寫這八字的一撇就如此費勁,以后呢?納妾且不提,還有生兒子哪。萬一以后自己生的閨女,難保秦皓不給秦鐘納妾。就算秦鐘再喜歡自己,一次兩次他能跟秦皓對著干,十次八次呢?孝道大過天,以后可還有好幾十年哪!
陸離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秦鐘走到她面前,單膝跪地握住了她的手:“就算為了我,你也不能改變一下嗎?”
能嗎?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撇開受的現(xiàn)代教育不說,陸離她自己就是個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兒。小時候看到別人打架她都會忍不住上去幫弱勢的一方,從小便立志長大了要做個律師專門做法律援助的人,看到不平能忍住不管才是奇了怪了。
嘆了一口氣,陸離道:“我不能給你承諾說我一定能改。換做是你遇到金枝的事,難道會放任不管嗎?下次再遇到,只要我能力范圍內(nèi)的,我一樣會出手相幫,除非我遇不到。”
秦鐘的眼里看不出情緒:“為了我,也不行嗎?”
陸離再一次沉默了。
秦鐘低下頭,呵呵笑了起來:“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也是,就算不和我在一起,你也能活得很好。你根本就不需要我,對你而言,有沒有我,都一樣?!?p> 他笑得有些傷感,陸離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說出來。說什么呢?從某種角度來說秦鐘說的是對的。她對秦鐘的感情確實還沒到不顧一切的份兒上。打從回來秦皓不同意的時候她就想好了退路,又給阿容辦婚事,又撮合陸嫣跟胡全。秦鐘也不是傻子,現(xiàn)在無論說些什么都顯得虛偽。
秦鐘深深看了她一眼,離開了。
陸離沒明白他最后那一眼什么意思,這是結(jié)束了?眼睛忽然就有些酸,心口也悶悶的。手用力在眼前揮了揮,想把眼里的熱氣扇走。發(fā)現(xiàn)沒用,端起茶來灌了一大口,喝得太猛不留神嗆著了,大顆的眼淚隨著咳嗽一起流了出來。
陸嫣一推門跑了進來,看陸離咳得彎下了腰忙給她拍背順氣:“這是怎么了嘛,好好的怎么就吵起來了?姑娘您怎么樣,沒事吧?”
陸離半天才緩過來,悄悄把眼淚擦了抬起頭:“沒事,就是嗆著了?!?p> 陸嫣急了:“秦公子呢?您為什么跟秦公子吵架???我跟金枝在外邊都聽見聲音了,他方才出去臉色好難看的,到底怎么了嘛?”
陸離擺擺手:“吵個架有什么稀奇的,你和胡全難道平時不拌嘴?。窟^幾天又好了,你別操心了。”
陸嫣滿臉寫著不信,可陸離不說她也沒法子:“我和胡全哥哥倒也拌嘴,可您剛才跟秦公子可不像拌嘴。罷了,您不愿說就不說吧,方才我教金枝做了紅豆酥,您吃嗎?”
紅豆酥是秦鐘最愛吃的。陸離心一縮,以后還不知道他來不來吃了。搖搖頭道:“我不餓。金枝你也帶了好些天了,她怎么樣?”
陸嫣道:“還算聰明,學什么都快。手底下利索,眼皮子也活泛,就是不識字,還不如我呢!對了,我還做了冰酥酪,青竹姐姐說月底就沒有冰了,您吃嗎?要不吃不著了?!?p> 陸離這會兒只想躺在床上:“你還不是來了之后阿容教的,沒事時候也教教她吧,辦事也方便。我什么都不吃,想歇一會,你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