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節(jié)講到青鸞在錦繡崖過了把神獸的感覺,等一切恢復正常后,青鸞再次驅(qū)使蠱王控制兩只大型飛禽,帶自己重新飛入瀑布后面的洞穴,尋找覺緣和尚,同時看看里面的機關有沒有什么變化。
再次穿過瀑布水簾,青鸞在洞口就見到了站著一動不動的覺緣,他好像陷入了夢幻中,一會眉頭緊鎖,一會怒目圓睜,一會神情舒緩,一會全身緊繃,平時很難在覺緣身上見到的各種情緒,此刻正豐富地變換著。再環(huán)顧四周,此時的山洞變成了普普通通的模樣,往里走了十多步就到了盡頭。青鸞敲擊摩挲著濕滑的山壁,企圖找出一絲絲的不尋常,結(jié)果都是徒勞。喚醒覺緣后,和他一起勘察,結(jié)果也是同樣:普通的山洞,毫無人為痕跡。最后,覺緣總結(jié)為“神跡”。
兩人用同樣的辦法又回到了瀑布的對面,此時來感受萬獸朝宗的人早已離開。青鸞在四周搜尋到了完顏卓留下的訊息,他已經(jīng)帶人撤出了山林去追趕大部隊了。青鸞與覺緣商量:“我知道山的那邊有個特別的景致,叫飛鶴樓,在去帝京的必經(jīng)之路上。如果我們直接由這兩只蒼鷹帶著飛越眼前的山林,能省一天多的路程,穩(wěn)穩(wěn)地趕在大部隊之前到達。怎么樣?我們用輕功飛過去?也就兩個多時辰的事,對于覺緣大師來說,很容易吧?”
覺緣感受到了青鸞赤裸裸的試探,灑脫一笑,也不說話,一個飛身躍起,腳尖直接點在了還沒飛走的蒼鷹背上。青鸞看到覺緣的動作,更是豪氣頓生,同樣飛身躍起,招呼蠱王控制蒼鷹趕路。在途中,青鸞存心試探,不斷地和蠱王暗中交流,不停地變換著蒼鷹的飛行速度、高度和角度,果然如青鸞猜測的那般,覺緣始終穩(wěn)穩(wěn)地粘在蒼鷹背上,完全沒有一絲被捉弄的狼狽。將近兩個時辰的路程,在青鸞的較勁中,只用了一半的時間就直接降落到了飛鶴樓的屋檐。
這一番較量后,青鸞更深切地感知到了覺緣的強大,進而想到了天機寺。自己的感覺沒有錯,天機寺里的秘密足以把自己碾為齏粉?,F(xiàn)在的自己,已經(jīng)是作弊走了捷徑:賈鴻和諸葛青鸞兩人的記憶,《巫醫(yī)藥經(jīng)》,再加上從“毒老”那里得來的深厚內(nèi)力,這些加在一起,是正常人類一輩子也難以企及的高度??墒牵@點高度,在天機寺大佬眼里,也許還不如人家的起點高。
這么想的,青鸞也這么問出口了:“覺緣大師,站在這高高的房頂,我忽然有感而發(fā),有沒有興趣和我聊聊佛法?”
面對青鸞,覺緣有著超乎尋常的耐心和寬容:“施主盡管說,老衲洗耳恭聽。”
青鸞問:“佛家主張眾生平等,但是,真的有平等嗎?人從出生就有了差距:生在貧寒之家,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生在帝王富貴之家,錦衣玉食,呼奴喚婢,何來公平?也許,窮人一輩子的努力都達不到富人的起點。佛祖有沒有說過,人生百態(tài),意義何在?”
覺緣沉思良久,說:“老天終究是公平的,所有人都是空手來到人間,最終還是空手離去,誰都沒有帶來什么,也帶不走任何。無論皇子公主還是乞丐奴隸,終歸都是人世間的過客罷了,唯一不同的,是人世走一遭的體驗和經(jīng)歷。”
“哈哈哈”青鸞被覺緣的理論逗笑了,“確實,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可是,人心都是貪婪的,活著的每一天,有誰能真正地放開身外之物呢?錦衣玉食放不下,情情愛愛放不下,富貴權力放不下,直到死的那一刻,還妄想著找個風水寶地,影響子孫后代呢!覺緣,我知道你們天機寺一直在追求長生,你不覺得這也是放不下嗎?死了帶不走,就妄圖長生,一直霸占著,最大的妄念不過如此了吧?你干嘛一直跟著我?是因為我是藥人的緣故嗎?我能讓你們天機寺的人長生嗎?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藥人,我不信。”
覺緣聽了青鸞的問題,苦笑了一下:“施主的問題我沒有答案。其實,我也心有疑惑,記憶的開始就是覺緣,不知來處,不知歸處。我跟著施主,只是也想尋找自己的答案罷了,無關其他。天機寺、藥人、長生,我也想知道其中的因果,感覺自己應該是知道的,但現(xiàn)在確實不知道?!?p> 覺緣的回答讓青鸞有點意外,她總以為覺緣是天機寺放在自己身邊的棋子,作用是推著自己走向設定好的軌道,卻原來,人終究不是木偶,總有自己的思想和意識。覺緣也好,自己也罷,哪怕是被迫推動著前行,也想努力給自己找一個方向。
青鸞拍拍大和尚的肩:“大師的回答令我心結(jié)盡散,原來,你我的境遇是相同的,以后盡量不為難你了,畢竟你也不是天機寺。今天高興,我請你喝酒!聽歐陽靖說過,你是不忌酒的和尚,對吧?哈哈······”
青鸞和覺緣從飛鶴樓的屋頂飄入最頂層的觀景臺,也許是因為時間尚早,竟沒遇到一個人影。這個飛鶴樓共有四層,分別按照春夏秋冬四時景色裝修,整體呈八角琉璃塔狀,每一層都可以從八個方位觀察周圍的景色。樓的外圍是觀景臺,旁邊的柱子和墻壁可以懸掛文人墨客的詩詞留言;中間不規(guī)則地擺著幾方桌椅,用不同顏色的紗幔或者屏風簡單地隔斷開,竟也是錯落有致,別有風味。這些桌椅,可以用來揮毫潑墨,也可以坐下小酌幾杯。
飛鶴樓屬于地方府衙管制,不設仆役人員,如果有需要,可以自帶酒水和仆從,想簡單省事的,可以去旁邊的酒樓,吃喝都有人伺候。青鸞就準備帶著覺緣去旁邊的酒樓吃喝住宿,算算時間,完顏卓帶領的大部隊天黑之前能到達此處。剛才到達飛鶴樓屋頂?shù)臅r候,青鸞就放飛了自己傳訊用的海東青,催促完顏卓加快速度,她在這里提前為大部隊打點好住宿的地方。
在青鸞和覺緣慢悠悠地吃完酒菜,又回頭去品鑒飛鶴樓詩詞的時候,完顏卓帶領的大部隊卻發(fā)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完顏卓領著一眾觀賞錦繡崖的年輕男女在騎馬趕路的時候,遇到了掛著長公主徽記的車隊。在車隊的后方,還不遠不近地綴著一輛灰撲撲的普通馬車。本來兩者毫無干系,哪里想到有個隨行的年輕男子,認出了后面馬車里坐的竟然是納蘭玉母女。這個愣頭青應該是納蘭玉的仰慕者,非要完顏卓帶上這看似可憐兮兮的母女倆,還一口保證,費用包在他身上。
完顏卓走到近前,就見到納蘭玉眼淚汪汪地抓著二貨青年哭求,“姜哥哥,求求你帶著我們母女一起吧,公主的車隊根本不管我們死活,一路上,我們母女只能靠著自己帶的干糧和冷水維持,母親因為饑寒已經(jīng)病倒了,這樣下去,我們倆怕是熬不到帝京了!嗚嗚嗚······姜哥哥······”
完顏卓是真心不想帶著兩個累贅,但是,這個二貨青年堅持跟著納蘭玉母女倆,堅決地叫囂,不帶走兩人,他也不跟著走了。丟下這二貨沒辦法向前方他的長輩們交代,哪怕看在錢的份上,完顏卓也得有三分耐心,畢竟顧客是上帝嘛!
為了趕路,坐馬車是不行的,完顏卓強勢要求兩人棄車上馬,準備挑兩個技術好的女侍衛(wèi)帶著她們。結(jié)果,公主的車隊發(fā)現(xiàn)了后面的異樣,竟然過來阻攔,不允許把二人帶走。
侍衛(wèi)強勢趕人:“去去去!哪里來的賤民,竟敢劫持我們丞相府的犯人!我們奉長公主之命押解兩人到丞相府問罪,爾等速速離開,否則一同論罪!”
在生死面前,哪里還管什么權勢地位,納蘭玉緊緊拉著二貨青年不撒手,尖叫著反駁:“我們不是犯人!根本不是長公主讓我們跟著你們的!我們母女只是和你們同路罷了!車子和車夫都是我們自己花錢雇的!嗚嗚嗚······你們欺負人!”
二貨姜公子面對美女的梨花帶雨沒有半分抵抗力,根本顧不上與長公主作對會帶來什么后果,就一味地堅持要帶美女走。就在三方對峙的時候,完顏卓的斥候悄然過來,對著首領耳語一陣,簡要地把關于在場雙方的情報講解了一下。
完顏卓心里有了譜,也不想為了無關緊要的人大動干戈,隨即和長公主的人商量:“我是這個騎行隊的最高掌權者,請稱呼我為卓首領。你們隊伍中有個病危傷員吧?是否正擔心不能活著送到帝京?正好我們前方的隊伍里帶著醫(yī)言居的何老,如果他老人家愿意的話,可保傷員在你們到達帝京之前不會死于非命。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
前來刁難的侍衛(wèi)顯然不是做主的人,聽了完顏卓的建議雖然意動,但也只能板著臉說:“你們等著!我去匯報首領。”
完顏卓的建議正好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隊伍的負責人很快就來到完顏卓面前,直接切入正題:“請問,閣下是哪位?與何老有什么關系?”
完顏卓沒時間和不相干的人浪費口舌,回答的很不客氣:“不管我是誰,都不會給你們?nèi)魏纬兄Z,這些小跳蚤在我這里沒有任何價值,無非是拿人錢財,忠人之事罷了。如果你們接受我的建議,馬上一起趕路,我們時間緊迫;如果你們不接受,我就直接打暈這個多事的人,照樣拖走,至于納蘭家的這兩位,和我們沒什么關系。”
完顏卓之所以臨時決定帶著長公主的人去找何老,是因為暗探給的消息說,那個病重的南疆人正在此行的隊伍中。不知道長公主的人找黑金令和白金令是否和這個南疆人有關,前段時間的黑市之行得知,這兩個令牌牽扯到了黑市背后的勢力,這正是小姐一直想搞清楚的消息。
公主的侍衛(wèi)隊長沒想到眼前的青年態(tài)度竟然如此強硬,又見這一行人散發(fā)出來的氣勢,顯然是高手中的佼佼者,不敢輕易結(jié)仇,最主要的是,他們帶的病人確實快撐不下去了,只好勉為其難地接受了完顏卓的建議。兩隊的負責人約定在不遠處的飛鶴樓匯合,隨后,完顏卓就帶著自己的人先行離開了,他還有大部隊要負責,確實沒時間浪費。當然,跟著他們離開的還有哭天喊地的納蘭玉母女。
完顏卓一行人騎馬疾行,很快就追上了自己的大部隊。交接完各家的熊孩子后,他正準備把自己路上遇到南疆人的消息傳遞給青鸞,就見到了小姐專門馴養(yǎng)的海東青朝他飛了過來。得知小姐竟然比自己先到達了下個匯合點,很是高興。把自己這邊的消息傳送過去后,完顏卓就催促大家加快行進速度,準備天黑之前到達下一個住宿地點,也就是飛鶴樓所在的小鎮(zhèn)。
傍晚太陽還沒落山,卓首領帶著大部隊就提前抵達了小鎮(zhèn)。完顏卓按照小姐給的消息,很容易找到了預定的住宿客棧。把安排顧客食宿的任務交代給手下人,完顏卓就直接去飛鶴樓找青鸞了。
此時的青鸞與覺緣大師難得清閑,在飛鶴樓一邊佳肴純釀,一邊美景詩詞,正興致勃勃地品鑒著??吹揭簧盹L塵的卓首領踏著夕陽逆光而來,微醺的青鸞竟然有點晃花了眼:“吆喝,這是誰家的美少年?真真是風華絕代啊!能飲一杯否?呵呵呵······”
望著慵懶如一只波斯貓的小姐,完顏卓寵溺地笑了:“大師,你怎可拐帶我家小姐飲酒,這是喝了多少啊,難得見小姐醉成這個樣子。”完顏卓走近前去,奪過小姐手里的酒杯一飲而下。隨后落坐在二人身旁,親自執(zhí)壺給覺緣斟滿酒杯,嘆道:“看來,大師與我家小姐今日相談甚歡,她很少在人前醉酒,即使是我,也很少見到她如此醉態(tài)。若非對大師你放下了戒心,小姐會滴酒不沾,希望大師能對得住小姐的這份信任。我敬您一杯,祝您能與我們達成共識,在帝京可以不做敵人。”
覺緣很是坦然地飲盡了杯中酒:“女施主的格局和心胸也是我欣賞的,今日的交流老衲也心神舒緩了許多。有戒心是好的,帝京里藏龍臥虎,確實不應掉以輕心。不過,老衲確實不會與你們?yōu)閿?,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
完顏卓見覺緣已經(jīng)取得了自家小姐的信任,就把路上遇到南疆人的消息分享了出來。因為小姐曾經(jīng)提醒過覺緣的深不可測,完顏卓的態(tài)度很是謙虛:“大師對南疆人了解多少?長公主為什么會與南疆人攪合到了一起?天機寺有什么消息可以共享給我們嗎?”
覺緣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說:“南疆人不足為慮,只要不和南疆的大祭司結(jié)仇,以你家小姐的能力,應付起來綽綽有余。不過,帝京最近有了些許異動,南疆人與武王起了不小的沖突,也許會牽扯出女施主的身世。武王應該知道了自己有骨肉流落民間的消息,你們要慎重應對,血緣親情,不代表立場一致。南疆人與長公主一方結(jié)盟,應該是為了應對武王發(fā)難?!?p> 青鸞雖然微醺,腦袋還是很清明的,問:“覺緣,你說實話,是不是天機寺把我從王府里偷出來的?能插手一個有實權的王爺后院,把皇室嫡親血脈偷換出來,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本事。小時候我不懂自己為何流落民間,經(jīng)歷了這么多,還能沒點覺悟嗎?我還沒出生就被天機寺盯上了吧?”
覺緣沉吟了片刻,說:“具體情況我沒參與,女施主離開王府確實是我?guī)煾低撇ㄖ鸀懙摹煾嫡f,高門大院猶如溫室,會限制參天巨木的成長。”
青鸞憋屈地訕笑:“呵呵,好厲害的天機寺!好霸道的了悟大師!他說什么就是什么,他說我應該長成什么樣就得長成什么樣!真把自己當成佛祖了!”
覺緣說:“進入了大海的魚才會有敬畏之心,面對世界的廣闊浩瀚,人類卑微如塵埃。天機寺也只是一艘稍大點的漁船罷了,面對大海,又算得了什么呢?女施主不應該把眼光局限于一座高山一片大海,我們希望你能站在前輩的肩膀上看到更高更遠的風景。天機寺也許對你有所期望,但是,絕對不是培養(yǎng)起來和你打擂臺的。老衲言盡于此,施主好自為之。阿彌陀佛!”
青鸞與完顏卓聽了大和尚的話,不禁面面相覷,難道錯怪對象了?完顏卓勸慰說:“小姐,無論真相如何,我們都有自己的判斷和感受,以愛之名的行為太多,我們要自己分辨。是對是錯,只有經(jīng)歷了才有資格判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