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驚喜雖來的遲些,但好在依然是個令人歡快的驚喜。??
?白枍神的記憶雖有所偏差,但畢竟藏在心底那股情意從未曾改變。????
白仙檸以為,他若當真將那上萬年歷經(jīng)滄桑的苦楚忘個干凈,未必不是件好事。
他一手攬住她的腰枝,另一只手粗粗佛過她盈盈的眉眼,眼中情意千山萬水,如是少年初嘗情滋味,三分魅惑,三分理性,亦有四分難言的沖動,堪堪是這四分深沉的沖動險將她淹沒在唇齒相依的眩暈中,瞬時將這天地間的孰事孰物遺忘在了腦后。????
幸而頭腦間還余下一絲清明,驀然聽見林間啪嗒一聲碗沿撞擊的脆響,白仙檸抖了抖身體,唇角自他唇畔脫離開來,低低喘息兩聲,眼風里掃見林間隱隱卓卓,透過綠葉間隙,似有個穿黃裙的女子投來一道滾滾怒目,掩面奔了。??????
白仙檸從他身上跳下來,方才激情四射,待理智回攏,面上一層紅暈如鴿血般艷麗,整整衣袖走出仙草林,但見外圍靈石鋪就的小路上灑著半盅蛤蜊菌菇湯。
單是憑借半股散出的濃香味,也知那人廚藝確比她不知精進多少,誠然再精進的廚藝,也抵消不掉她心底涌上來的那股失望。??????
她一生研究過三百六十六味丹方,數(shù)千藥方,精研成果或記錄在牛皮紙上,或書寫在錦帛上,或文印在竹簡上,均分門別類放在木匣里鎖著,收藏的妥妥貼帖,平日里絕不允許旁人隨意觸碰。??
便是她親弟弟幽郁,偶爾想要借閱她的真跡,也要偷偷摸摸以手抄本重描,倘若被她發(fā)現(xiàn),定要掀起一股狂風暴浪,她對自己的私有物品有絕對的主權(quán)掌控意識,受往日習性影響,她確然有個不倫不類,不招人待見的毛病。????
瞧見她起個大早炮制好的蘑菇蛤蜊被旁人借花獻佛,弄巧成拙糟蹋了去,心里不免灼燒,畢竟這碗湯羹她是準備煮給白枍神喝的,確然以她的廚藝,便是煮出來,味道也十有八九不如意,但畢竟是她付出的一番心血,眼下心血被毀,不可謂不嘆息。????
白枍神自身后緩步走來,在她面前停步,凝神望了望她道:“方才腦中靈光乍閃,我依稀記起你似乎有個怪脾性,不喜旁人擅動你的東西,許是這條規(guī)則被你立的明確,儲在我腦海里記的深刻,旁的事卻如一團混沌,思慮再多想不起細節(jié)來,你平日里還有什么需忌諱的,且與我說說,免得往后時不時惹你氣惱”。????
白仙檸心里雖不大順爽,但在白枍神面前卻素來沒脾氣,揚起一絲笑意道:“我平日里應(yīng)當是個分外好商量的人,唯有這條是個例外,但旁人是旁人,你是你,我對你無所保留,因你從不會惹我氣惱”。????
白枍神面露三分悅色,摟摟她單薄的肩頭道:“不論我們先前有沒有成婚,我一刻沒有完全記起你,往日的便不作數(shù),我們需得重新來過,小仙園雖缺乏少些尋常禮制,但你是我白枍神的新娘,我愿將世間最好之物都給你,呆會吃罷飯,我們?nèi)ソ质泄涔洹薄????
白仙檸抬起頭惶恐的望著他,從前,從前他亦說過同樣的話,做過同樣的事,他說的成婚是必然要進行之事,但他說的逛逛卻絕不僅僅是逛逛。??
如今小仙園沿用的一切用具還是萬余年前,他與她一并挑選的原材料,皆是經(jīng)他手所出的一些成品,歷經(jīng)歲月磨歷,如今確也該添置些新品。只是這個添置過程頗為費神。????
費神歸費神,她與他歷經(jīng)大災(zāi)大難,萬年艱辛苦楚,方才重生重逢,是該有一場隆重的重賀典禮,因而也未持反對意見。????
早餐是辭鵡下廚,唯有幾碟小菜與稀薄的清粥,幸而他廚藝不錯,清淡歸清淡些,吃的還算爽口,虞闌珊稱病不曾與幾人同桌用飯,白仙檸因那碗菌菇蛤蜊湯置氣,也未曾多問她竟忽然得了什么病。????
她置氣也并非全因那碗菌菇湯,一方面是被人擅動了她炮制的食材,擾了她的計劃令她心生不快,她這個說不得是好是壞的習慣實則白枍神也是有同理心的。
因她此種生物將凡事均看做一副未成形的作品,不論成功失敗必要求個結(jié)果,這廂突然無故被人阻了,固然可以重來,但已被擾了神,心氣與靈氣郁結(jié),影響頗重的情況下,絕然再尋不到初時的靈感了。????
另一方面那碗湯實則出自辭鵡之手,卻被虞闌珊拿去獻了殷勤,雖未真正獻成殷勤,但那被獻殷勤的人是她白仙檸的男人,她的男人若喝著別的姑娘端來的湯,感受著濃湯味美妾意情深,畫面委實有些不大美麗。????
雖世間男子成婚大多不能免俗,甚而妻妾成群這類至高境界已是男子間典型的成功標志。但她從不曾結(jié)出顆博大精深的情懷,自小亦養(yǎng)成個吹毛求疵的脾性,倘若白枍神有那份淺顯歡暢的追求,前一世便不可能再與她瑟瑟和諧。
她以為,唯有情趣相投之人才可共同銘志,然這份志中趣意卻不能與旁人道,更禁不起那不明就里的第三者時時擾神,她心里不可謂不介意,倘若這件事不曾發(fā)生在她眼皮底下倒也罷了,既發(fā)生在她眼皮底下,便不能裝作若無其事,任它隨風飄去。????
白枍神早年會戰(zhàn)時曾告誡御下眾官說,倘若遇見的是件不尋常的事,愈微乎其微,無跡可尋,愈得洞若觀火,一時疲懶大意終會釀成不可補救的大禍,她對這句話深以為然。????
虞闌珊先是激的白枍神昏迷,繼而妄動了她的食材,繼而覬覦她的男人,此三件事并做一件事,雖未釀成大禍,卻已教人不能一笑而過。??
醫(yī)仙府的禁忌當年是她親自立下的,雖今日的事相比盜藥那件事未釀成實質(zhì)后果,但也屬于作惡未遂,即便今日白枍神并未與她相認,她也是要將這小仙園的規(guī)矩重新立一立的,免得日后生出大事來,痛悔晚已。????
辭鵡被白枍神好一頓教訓(xùn),誠惶誠恐的與她賠罪道:“姐姐贖罪,辭鵡不知那蘑菇蛤蜊是您事先炮制好的,闌珊姑娘差我給主人燉湯羹,我便以為那些食材是她所制,怪我沒問清楚,擅作主張將它給燉了,枉費您一片癡意,還請姐姐消消氣,莫放在心上”。????
辭鵡是個眉眼活絡(luò)的人,說話間給她又端水又遞茶,誠惶誠恐的認了個錯,俗話說伸手不打笑面人,她心里那點的怒氣早已消了大半,但唯恐自己心軟,態(tài)度不夠嚴謹,刻意擺出個莊重相道:“廚事雖歸你管控,但需知各項物體應(yīng)有個具體歸屬,若是摸不準,院里統(tǒng)共就這么幾人,且要問仔細才好,防患于未然并沒有錯,入口的食物需格外謹慎,亂拿亂放絕非好事,今日事亦怪我未事先跟你交代清楚,你記在心底,往后切勿再犯,另外廚房油膩味重,闌珊那般世家小姐恐不能忍受,日后就別再讓她踏進去了”。????
她這一番話說的并不溫婉,頗有幾分嚴厲之色,轉(zhuǎn)而又與墨藍道:“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你若與虞闌珊關(guān)系好,亦是你的自由,我并不阻攔你,但若因什么事牽連到白枍神,惹得他受到刺激,便是你墨藍的過失,不論你與他前世有什么淵源,小仙園乃清修之地,容不得半點齷齪行徑,其中規(guī)矩想必你十分清楚,倘若再有下次,就請自行離去”。????
墨藍岔了岔神,誠然垂目道:“我知道錯了,往后小仙園的事絕不敢再與外人道”。????
二人未曾見過白仙檸如此肅穆嚴厲的時候,吃罷飯,垂眉順目的出去了。????
白枍神眉眼灼灼湊近她道:“你這副母夜叉的姿態(tài)端起來,與平日竟判若兩人”。????
白仙檸皺眉苦笑:“你既已將人請了回來,我亦同情她歷年來的遭遇,不曾多說什么,也并未虧待于她,但確然見不得有人在眼皮底下做出這等蠅營狗茍之事”。畢竟有過舊例,她須得提前防范。????
白枍神轉(zhuǎn)了話題,捏捏她的面頰道:“好了,放輕松些,我們該去做些正經(jīng)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