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曼那時也很高興,高興的感覺淡淡的。心里想著哪怕是就好不了呢。也沒關(guān)系。也不要打破了這樣的一派美好和祥和。
她心里是期待的。她又害怕,又期待。也害怕自己心有期待。
甚至那時候鄔賢也被喊來了東院。鄔賢在蔚山上過得其實很不好。她的母親害死了自己的娘親,師父從來沒有瞞過自己。
師父不喜他,不許他踏出西院半步,不許他出現(xiàn)在人前,也不許自己有惻隱之心。但那天師父心情很好,師父說要慶祝。
后來……
后來,杏兒姑姑上山,說是故人投奔,帶著百里棋云下了山。
而百里棋云就在山腰上被人半路劫殺的。幸好遇到了幾個鐵風(fēng)騎散兵,拖著茍延殘喘的百里棋云回到了蔚山。
匯元丹,也在那天以后不翼而飛。
……
谷越王死了。在她的側(cè)妃,白杏兒選擇了用匕首自裁的當(dāng)天夜里。追隨著他的側(cè)妃之后,一起走了。
關(guān)于深情的、多情的越王爺朱啟祥愛恨糾纏的凄美故事,在開谷越城遍地開花。不同版本,不同的味道。其中有一個版本是這樣說的:
傳說寒門朱啟祥原本有個發(fā)妻,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叫白杏兒。白杏兒家境貧寒,卻自覺夫君胸有丘壑、腹有乾坤,是天縱大才。
于是甘心賣身與大戶人家為奴三年。三年里,她節(jié)衣縮食、夙夜辛勞,攢錢資助他夫君習(xí)大儒、辯策論,上霞飛,參加科考。
因從龍有功,在新帝登基時,平頭百姓朱啟祥被擢封為當(dāng)朝唯一的異姓王,不負(fù)眾望。
當(dāng)朱啟祥功成名就,王者歸來時,白杏兒人已黃花,朱顏老去。而王爺風(fēng)姿綽約,偉岸挺拔,早已和當(dāng)朝公主一見傾心、兩情相悅、佳偶天成。
白杏兒深受感動,自請下堂,為越王爺求娶公主。歲月漫長,白側(cè)妃因愛生恨,終至犯妒,一刀穿心而死。這時,越王爺始想起當(dāng)年的少女來。
憶往昔,少年慕艾。富貴尊榮的越王爺,再不忍和糟糠貴妾天人相隔,選擇了追隨側(cè)妃而去。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真是感人肺腑。
……
又過了一日,始終沒有走成的靜蕙公主。閑來無趣,回了谷越城邵家的帖子,接見了邵家的小公子。
她記得越王朱啟祥壽宴那天,隔著好幾個座位,笑的很干凈的公子。也記得朱云景在園子里的廊道為他們創(chuàng)造過偶遇。
越王府費心安排,越王爺既死了,死者為大,她總不能枉顧了王爺?shù)暮靡狻?p> “越王爺真的是殉情了嗎?”鄔曼善解人意地把干果碟又往邵小公子面前推了推。這個小公子始終低著頭,拿著果子像是想吃,又拼命忍住。只拿在手上,不時偷瞄一眼。
邵家小公子抬起頭看了眼鄔曼,正碰到鄔曼笑盈盈地看過來。他一時有點呆住了。“???”
“你沒聽說呀?”鄔曼又把果碟往邵小公子面前遞了遞?!澳銍L嘗這個。你放心,越王府最近忙得很,我這里沒旁人,不會有人說出去的。你盡管吃?!?p> 小公子臉唰的一下紅透了,忙低下頭。像是想起公主讓他吃果子,又急急忙忙去伸手拿了干果,直往嘴里塞。
是真的很愛吃點心啊。邵家竟然連這個也吃不上?鄔曼伸手又替他倒了杯茶,“你慢點兒吃,別噎著。喝口茶。”
小公子臉于是漲紅,連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把頭扭到一邊,大口大口咳了出來。竟是真的噎著了。他又胡亂伸出手來拿茶杯,才喝進(jìn)去一口,又急急咳了起來。
這次是嗆著了。等好不容易平復(fù)下來,小公子又匆匆站起來,沖著鄔曼拱手,“公主恕罪,邵安失禮了?!?p> 鄔曼看著遠(yuǎn)遠(yuǎn)候在一邊的白七笑得前俯后仰,有點羨慕。她忍得有些難受,擺擺手:”才多大年紀(jì),哪來的這么多虛禮。你且坐下來。“
邵安抬起頭又看到了鄔曼在笑。公主似乎格外愛笑呢。
他突然想起了,公主不是在教養(yǎng)嬤嬤森嚴(yán)的規(guī)矩下成長起來的。公主一定不喜歡這些禮節(jié),這么想著,他又更自然了一些。低著頭,又坐了下來。
“我今年十四歲了。”邵安伸手捧過茶杯,偷偷看了一眼鄔曼,忍住了沒再把頭低下去。認(rèn)真地看著公主。
鄔曼仿佛沒聽見,壓低了聲音,又湊近了些。“聽說越王爺極寵愛這位白側(cè)妃,真的是殉情嗎?”
真的是殉情嗎?邵安心里想了想,他覺得多半不是了。越王爺是死在城郊的瓦舍里的,身邊沒有旁人。聽說,是半夜的時候,王爺獨自過去的,沒帶其他人。
說是,馬上風(fēng)。馬上風(fēng),他停下來不敢再想。臉卻更紅了。
“我自小聽說的,都是王爺和王妃的故事?!鄙郯蚕肓讼?,又改口:“或許當(dāng)年確實刻骨銘心過,臨到終了,才幡然覺悟到錯過了。”
“想不到越王爺是這樣情深義重的人?!编w曼撿起一塊桂花糕,輕輕咬了一口。
邵安看了眼若有所思的鄔曼,也跟著捏起一塊桂花糕。甜。公主說的對,王爺真是個情深義重的人。
錦逸王從外面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了進(jìn)來,正聽到鄔曼這句感嘆。白七遠(yuǎn)遠(yuǎn)地沖鄔曼揮手,像是在說,她攔不住。
“人活著的時候,外人只知王妃,不知側(cè)妃。待人死了,再來緬懷,終究是來不及的吧?!编w賢看了眼小口吃著糕點的鄔曼,又看了眼同樣若有所思吃著點心的小公子。
心情有些不美麗。
“白側(cè)妃走的時候,肯定是愿意有個人陪她一起走那條黃泉路的。”鄔曼吃著桂花糕,渾不在意地胡說八道。
鄔賢看了眼還坐著的小公子,就在另一側(cè)坐了下來。側(cè)過頭皺了皺眉,對著鄔曼說:“太宰家的三公子,今天給你遞了帖子?!?p> “嗯?那是誰?”鄔曼莫名其妙。
“陳國舅,陳太宰的三公子陳中天。”鄔賢解釋了一句,想起來又補充說道:
“來開谷這么久了,你久不見客倒也罷了。偏你今天見了侍郎家的小公子。陳三公子在外面差點鬧起來?!?p> ???
鬧什么?鄔曼還沒明白過來?!彼钦l,我又不認(rèn)識。我愛見誰就見誰?!?p> 邵安聽到此處早已經(jīng)一臉慘白。連忙起身:
“多有打擾,邵安謝公主款待。出門前家中母親交代要早歸,邵安不便久留,告辭。”
鄔曼揮了揮手,示意邵安退下。又看了眼鄔賢,一臉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