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宗梟起身跪在地上,說出口的話一字一句像是刀子一樣,將玉氏心口最深的一道口子重新割開。
玉氏的動作不變,細(xì)看眼神卻不在自己手中的茶盞上了,表情也有些茫然。
幾次想要將茶盞往自己唇邊送,卻未能做到,最后以一聲茶盞碎裂的聲音結(jié)束。
地上的陶瓷片碎的厲害,此情此景與當(dāng)初她逼著自己長子娶妻時莫名的重合,玉氏顫顫巍巍的撿起了一塊碎片,陶瓷片鋒利,割破了她的手。
她終于忍不住哀嚎了起來。
她生于玉氏,祖父是當(dāng)朝閣老,從小被教導(dǎo)要溫柔舒雅舉止大方,她大多數(shù)時候都做到了,這輩子只有兩次在旁人面前沒有維持住形象。
一次是自己長子戰(zhàn)死沙場,還有一次就是現(xiàn)在,自己的二兒子說要重新做個紈绔子弟,又重提她大兒子的時候。
“母妃,兒子只是說說而已,父皇不會對兒子有那么大的猜忌的,母妃你放心……”
茶盞一碎,宗梟也懵了,看到玉氏要去撿那碎片,趕忙要阻止,可惜晚了一步。
如今看到玉氏如此,更是不敢輕舉妄動。
玉氏沒去理他,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母子二人一個癱在椅子上,一個跪在地上,整個臥房中只有玉氏哭泣的聲音。
過了不知多久,玉氏才重新開口。
“也罷,都隨你吧。”
她已經(jīng)失去了一個兒子了,不能再失去另外一個了。
“母妃……”
“你去吧,我乏了,等過幾日我會給你父皇說這件事的?!?p> 宗梟自知剛剛說錯話了,本想補救,見玉氏這副模樣也只能作罷。
“是,兒臣告退?!?p> 宗梟對玉氏行了一禮便退下了。
他知道,這個時候,他能做的只能是給自己母妃足夠的空間。
出了榮華殿,眼前依舊是他從小就熟悉萬年不變的景象。
地上的青磚嚴(yán)絲密縫的靠在一起,緊緊的與下面的土地貼合。
這前院里整整六百七十八塊青磚,無一破損。
也不知這些年被換下多少塊了。
宗梟懷著自己滿腔的心事回了自己的府邸。
這些年,他接過了自己大哥的差事,每每上戰(zhàn)場就是一兩年,細(xì)算下來,待在這京中的時日還真是少的可憐。
而出征在外,與自己母妃的書信也并不多,大都是報個平安,在不見少年時那整日在玉氏面前耍寶的模樣。
可能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因為他大哥,他對自己的母妃終究是有些埋怨的。
……
不得不說,司命這次給他們編的這故事還真就巧了。
魔尊宗梟未繼位之前也是有過一個大哥。
他自出生起便不被自己母親所喜,后來被他大哥養(yǎng)大。
只是他大哥因為體弱,也甚少露面,別說那些天界的,就連魔界知道他大哥這個人的都少有。
也不知等歷劫完之后宗梟會不會去感謝司命。
裝了幾天的清風(fēng)道骨,陪著自己現(xiàn)在身為凡人正在歷劫的小徒弟下了幾天的棋之后,天澤終于沒了耐心。
“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你自己再想想這局棋?!?p> 天澤和蕭遙兩人在那亭子中對坐著,石桌上擺著一局已經(jīng)快下完的棋。
只要天澤在下一子,這局棋的勝負(fù)就能分出來了。
只是這會兒,天澤突然收了手,連反應(yīng)的時間沒給蕭遙就已經(jīng)出門了。
至于具體是為什么,也只有天澤自己知道。
天澤也沒去別處,而是要往山上走。
反正沒人,天澤自然沒有在拿白綾遮眼,將東西摘了,走的不急不緩。
這山不算高,但是卻陡的厲害,越往高處越是如此,稍有不慎可能就得整個人滾下去。
天澤邊走邊看著周圍的風(fēng)景——不過也沒什么好看的,越往高處越冷,雪都沒怎么化呢,也看不到些什么。
“這你可得好好走路了,要是……”
快要到山頂了,這里的風(fēng)也比山腰大了些,天澤后面的話直接消散在風(fēng)里。
天澤自己都愣了,這里只有他一個人,他何時要去叮囑旁人了?
可能只是不經(jīng)意間的一句話,理智告訴天澤不必在意,可他的心卻明擺著告訴他,這里面缺了一塊。
他本來不是孤身一人的,他身邊應(yīng)該有人的。
可是那又是誰呢?
心中那忽略不去的空落落的一塊讓天澤有些煩躁,更多的卻是茫然。
只是這山頂,他注定去不了了。
至此他也沒什么興致在上山了,直接原路返回。
被擾了一次興致,下次他自然不會故地重游。
“要是什么?難不成哥哥還能讓我摔了不成?”
本是空無一人的地方突然憑空出現(xiàn)了另外一道聲音。
天澤下意識的回頭看去。
一身紅衣妖嬈萬分的女子此刻正對著他裝無辜。
天澤看了她一眼就淡淡的收回了目光,繼續(xù)往山下走,懶的去理會。
“喂,你就這么走了,也不理理我???”
本來還想裝個神秘,結(jié)果見天澤直接轉(zhuǎn)身走了,上官清懿這才慌了神,趕緊追上去。
“哎呀,我知道這樣的出場方式有點嚇到你了,不就是嘴貧了一句嘛,你至少給我點反應(yīng)行不行?”
她想了好長時間,要怎樣才能順理成章的跟在天澤身邊,但是最后想來想去才發(fā)現(xiàn),好像沒什么辦法。
所以既然不能智取那就只能豪奪。
換句話說就是死皮賴臉。
反正天澤現(xiàn)在和凡人差不多,又不能直接把她打飛,她軟磨硬泡上幾個月應(yīng)該就差不多了。
不過,原諒她在哄天澤這件事欠缺了技巧,畢竟從前也沒哄過。
不過粘人她倒是熟。
“哎,天澤帝君?!?p> 上官清懿小跑著跟在天澤身后。
天澤沒理她,繼續(xù)走自己的路。
臺階上的積雪早就被清理干凈,天澤一身白衣,本該融于這天地間,偏偏被一嬌艷的紅色給沾染,生拉硬拽了出來。
“你走慢點嘛,人家跟不上了,哥哥~”
身后那要命的聲音還在繼續(xù)。
“走不動便別跟著?!?p> 天澤這話說的毫不客氣。
看上去還真像那一回事。
不過天澤這人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