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四月,柳枝已經(jīng)逐漸地染上新綠,天氣變得曖和起來。
主仆三人正把屋里存放的書籍拿出來晾曬。
這些書都是隨著姬清慈的母親寧氏寧尚嘉陪嫁過來的。
寧尚嘉去世后,這些書就被姬清云放到了松濤院。
寧氏生前酷愛讀書,這些書全都是她的寶貝。
姬清云對這些書非常的愛惜。
他離開之前,就讓平安和安平兩個貼身的小廝把這些書籍搬到了妹妹這里。
姬清慈每年都要把這些書拿出來曬一曬。
這些年來,原主被圈在小院里,描摹的是寧氏留下的衛(wèi)夫人的帖子,習(xí)練了一手的好字。
姬清慈穿過來后,又接著練。
這幾年一直也沒有停過。
想當(dāng)初,慧明師太讓姬清慈每天抄寫法華經(jīng)一千個字左右。
原主當(dāng)初只有六歲,年紀太小,手上也沒有力氣,一天根本就寫不了這么多字。
李媽媽和采蓮就幫她一起抄。
后來她漸漸大了之后就全都自己寫,因而原主姬清慈的字寫得非常好。
李媽媽的一手好繡工也傳給了姬清慈和采蓮。
這又讓她在女紅上絲毫也不遜色于那些專門請師傅教導(dǎo)的名門望族的小姐們。
大概當(dāng)時的慧明和小寧氏也沒有想到,正是由于姬清慈不能出院子,才讓以后的姬清慈成了整個大楚足夠優(yōu)秀的大家閨秀。
就像現(xiàn)在,姬清慈看著李媽媽和采蓮把書晾在院子里,自己又開始繼續(xù)抄寫法華經(jīng)去了。
只是李媽媽看著專心抄寫經(jīng)書的小姐,心里暗自著急。
再過一個月小姐就要及笄了。
大楚的女子十二三歲就有開始說媒的。
如果到了十八歲再沒有說好人家的話,官府就要過問了。
可是她看著自家姑娘沉靜美好的面容以及那沉穩(wěn)自若的樣子,她幾次話到了嘴邊又都咽了回去。
將近中午時,李媽媽去廚房取飯時,在岔路口碰到了老管家姬伯。
她上前打了聲招呼:“姬伯,您這是去哪?。俊?p> 姬伯停下腳步,對于這位先夫人身邊的媽媽,他從來都不怠慢。
姬伯微笑著說:“伯爺這兩天有些咳嗽,我過去看看他。大妹子這是領(lǐng)飯來了?”
李媽媽也笑著說:“是啊,我早點來領(lǐng)了飯,回去好讓姑娘吃些熱呼的。要是等別人都領(lǐng)完了,那飯就涼了。小姐這些年本來就失些調(diào)養(yǎng),再不能讓她吃些涼飯傷了脾胃。
想起那個一直不能出院門的小姑娘。
那是一個有著一雙大而清澈的眼睛的小女孩,小女孩的眼睛像極了先夫人。
姬伯有些悵然,他關(guān)切地問:“大小姐還好吧?”
李媽媽嘆口氣說:“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哪里都不能去,哪里能說得上是好?都失了孩子的活潑了。不瞞姬伯,我們姑娘再有一個月就及笄了,我現(xiàn)在很為小姐發(fā)愁啊!”
老管家聞弦音而知雅意。
他思忖了一下說:“關(guān)于大小姐的事情,我想著給伯爺提一提,大妹子還是趕緊把飯給小姐拿回去吧,要不就該冷了。”
李媽媽知道姬伯是個熱心的人。
她今天其時是故意在這里和姬伯相遇的。
姬伯是姬伯爺信得過的人。
她希望姬伯能在伯爺跟前說一說,看能不能把小姐放出來。
再說伯府的當(dāng)家人姬成平下了衙回來,習(xí)慣地就往自己的寵妾孫姨娘的院子走,卻在岔路口碰到了老管家姬伯。
姬伯叫了聲伯爺,先彎腰行了個禮。
姬成平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說:“姬伯,這是要去哪里?”
姬伯是老伯爺?shù)娜耍昙o和老伯爺差不多大,只是身子硬朗得很。
姬成平平時從不把他當(dāng)下人看。
姬伯回答:“伯爺,老奴剛才碰到了大小姐身邊的李媽媽。這才想起來,大小姐就要及笄了,這時間過得可真快了?!?p> 姬成平愣了一下問說:“阿慈到了十五嗎?她的生日是哪天?”
姬伯不由得在心里腹誹,這也是當(dāng)父親的,竟然一點都不關(guān)心自己的親生女兒,連生日都記不住了。
姬伯不由在心里嘆了一句:可憐的大小姐。
不過姬伯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的變化。
他低著頭平靜地說:“伯爺,大小姐的生日是五月初三?!?p> 姬成平哦了一下沉吟著說:“我知道了,你去吧?!痹倬蜎]說別的,繼續(xù)向前走。
姬伯低頭答:“是,伯爺。”然
后他就看到自家伯爺轉(zhuǎn)了個方向。
這是去扶風(fēng)苑的方向。
姬伯爺看著自家伯爺?shù)谋尘?,眼里露出笑意?p> 他知道,自家伯爺這是把話聽進去了。
他哼著小曲繼續(xù)往前走去。
姬成平走進扶風(fēng)苑的時候,幾個丫環(huán)剛擺上飯。
小寧氏看到姬成平進來,心里歡喜:“老爺,您來了?!?p> 姬成平“嗯”了一聲坐在了桌邊:“夫人吃飯呢,正好為夫餓了?!?p> 小寧氏進來親自給他盛了一碗米飯,放在了他的對面。
姬成平就說:“夫人明天去上個香吧,問問慧明師太。清慈那丫頭也抄了這么多年的經(jīng)書了?,F(xiàn)在眼看都已經(jīng)及笄了,應(yīng)該把身上的煞氣消得差不多了吧?!?p> 小寧氏臉色變了一下,不過她又很快地恢復(fù)了常態(tài)。
她笑著說:“伯爺,這事哪還能用得上您操心,妾身正要跟您說呢,我前兩天就去問過了,正好慧明師太剛云游回來了。她說清慈可以出來了。不過她也說了,其時清慈身上的煞氣不太能消得干凈。即使出來了也得每月繼續(xù)抄寫一遍《法華經(jīng)》?!?p> 姬成平看了看她說:“嗯,那就讓她出來繼續(xù)抄就是了。那丫頭自小娘親去世,也是個可憐的,出來后夫人就多操心一下吧?!?p> 小寧氏趕緊說:“老爺放心,清慈既是您的女兒,也就是我的女兒。更何況她的母親還是我的嫡堂姐,我和慈兒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的親人??!”
說著她的語聲哽咽:“要說我那堂姐也可憐,年紀輕輕就早早地去了。她的女兒,我一定會好好對侍的,就請老爺放心吧?!?p> 姬成平聽她提到先夫人寧氏,眼里一黯,心里也有些不自在。
他的眼前浮現(xiàn)出一個清麗絕塵的身影。
他恍忽了一下又立即清醒了過來說:“那就有勞夫人了。夫人一向就是個賢慧的,我哪有不放心的?!?p> 兩個人吃完了飯,丫環(huán)們把里里外外都收拾完了。
小寧氏的丫環(huán)碧珠和碧桃又抬進來了一大桶的熱水。
小寧氏就試探著問:“老爺今晚可是要歇在這里?”
姬成平就應(yīng)了一聲:“嗯”
小寧氏的嘴角就不由得翹起,高興地說:“妾身這就侍奉著老爺洗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