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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晚歸遲

第三章 風雪城

春來晚歸遲 周二 3425 2020-12-10 12:37:52

  下雪了凍的難受,頭頂飄著雪,手里還得洗衣裳,一年到頭,沒有半分的清閑,雪化成了水,臟了主子們的路,他們這些個低賤宮女又要去擦甬道里的地磚。

  今夜一場大雪綿綿無聲,宮掖變成一座雪白冰冷的風雪城。

  陳棠梨蹲在地上,手中的巾秸一寸寸擦過去,每塊青石,每條地縫她擦的認真仔細,蹲的兩腿發(fā)麻,陳棠梨悄悄伸直了一條腿,待緩過后,再伸另一條,正左右偷伸著腿抻的歡快,甬道深處黃門一聲高喏,還沒聽明白喊的什么。

  整條甬道呼啦啦全都跪下了,陳棠梨跟著低頭跪下,黃門抬著肩攆的步伐聲從她面前走過,她悄悄抬眼看到十幾條腿走的很是齊整,至于黃門們肩上扛著的貴人,她沒看到,也不敢看。

  甬道內(nèi)安靜無聲,只有黃門們快速踩過的聲響,那種踏踏的腳步聲齊刷刷涌進耳朵里,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終于等著步伐聲消失在甬道盡頭,陳棠梨不要再跪著了,她暗吁了口氣,起身一看,她的粗布棉褲沾了雪水全濕了,里衣也浸濕,膝蓋的皮肉那涼颼颼的。

  籠玉湊到她耳邊悄聲道:“是太子的儀仗。”

  棠梨揉著盡濕的膝蓋,心底埋怨這太子從哪走不好,非要從這走。

  這條連接南北的甬道,十幾丈長將皇城分割成南北對立,足足擦到晌午,陳棠梨回到浣衣局,吳籠玉往通鋪上一躺大呼道:“累死姐姐我了,誒,你見著太子了么?”

  陳棠梨搖頭,換下濕透的棉褲,找了干凈褲子換上,吳籠玉撐著腦袋:“我瞧著了一點點?!?p>  她這一說,旁邊默不作聲的流月也停了喝水的動作。

  籠玉想了想道:“好像就那樣吧,隔得遠,就看到座攆里的人臉白白的,想來是錦衣玉食養(yǎng)的白胖?!?p>  流月登時冷嗤了聲,她是見過太子的,絕技不是白胖的模樣,太子生的很俊朗,趙家的血脈子嗣女美男俊,個個都是頂尖的相貌。

  吳籠玉最看不慣流月陰陽怪氣的模樣,掀著嘴皮問:“嘴巴破了?漏風啊!”

  流月吵不過吳籠玉的,不單單是流月,整座浣衣局,能跟吳籠玉比拼潑辣勁的沒幾個人,可這樣強悍潑辣的人,白天跪在甬道里擦了一天的地磚,涼氣受足了,到了晚上發(fā)起燒來,燒的渾身滾燙,陳棠梨睡到半夜被熱烘烘的吳籠玉給弄醒了,伸手她頭上一摸,滾燙滾燙,再去喊她,吳籠玉迷迷糊糊的,話都說不清楚,人燒迷糊了。

  陳棠梨起身點了油燈,濕了帕子給她降溫,一張通鋪上的流月也被弄醒,見吳籠玉生病,幸災樂禍道:“浣衣局生了病的宮女要丟出去的,過了病氣給咱們可不得了,沒得藥治,都得生病。”

  這種滴水成冰的天氣,丟到外面能把人活活凍死,陳棠梨沒理會流月的冷言酸語,起身裹了舊棉襖,拉門出去了。

  北風呼呼的往領(lǐng)口里灌,她緊緊拉著領(lǐng)口,兩只手凍的通紅。

  “三哥,你在嗎?”

  半舊脫漆的松木菱花窗被她敲的咚咚響,屋里的人聽了動靜起了身問。

  “誰啊?”

  陳棠梨喊了聲:“三哥,是我,棠梨?!?p>  陳舂將門開了,睡眼朦朧看著她:“你怎么不睡覺?”

  陳棠梨咽了口唾沫:“三哥,你有藥沒有,籠玉病了,這會正發(fā)燒?!?p>  陳舂一聽二話沒說,先叫陳棠梨進來,自己去翻箱籠,找了一包草藥出來,囑咐道:“回去煎上幾碗給籠玉灌下去,睡上一覺就好了?!?p>  陳棠梨千恩萬謝,接了草藥,陳舂看她凍的小臉通紅,有些舍不得,又從箱籠里翻了一頂毛皮帽子來,不好意思道:“不是什么好料子的,黃大仙的皮做的,我知道你是官家小姐,沒戴過這樣臟臭的帽子。”

  陳棠梨哪好意思要,大家因為各種原因活在這宮里,做最低等的事,都是苦命人哪還敢稱什么官家小姐。

  “三哥,你留著吧,我不礙事,我又不出去,就在院子里洗衣裳,你要給主子們跑腿,天還要冷上好幾個月呢?!?p>  陳舂看她雖然枯黃卻難掩清麗的臉,心底熱熱的,他是個太監(jiān),不該有這樣的心思,他大棠梨兩歲,浣衣局里的衣裳都是太監(jiān)們送去,一來二去的跟里面年輕的宮女們就認識了,棠梨安靜又生的好,小太監(jiān)都愛跟她說話,陳舂照顧棠梨,給她的臟衣裳都挑著不那么臟輕薄好洗的,兩人是同姓,他在家排行老三,當初棠梨喊他三哥,陳舂先是一愣,跟著十分高興的接受了這個稱號。

  想到這里,陳舂就自卑,囁嚅道:“我是個沒根的,你別瞧不起我,嫌棄我的東西?!?p>  陳棠梨急的跺腳:“我怎么會嫌棄你呢,這宮里頭,待我最好的就是你跟籠玉了?!闭f著她搶過那頂黃皮帽子往頭上一戴出了門,陳舂在后追了出來:“我送你出院子。”

  回到屋子,棠梨摘下帽子去摸籠玉的臉,還是滾燙,此刻已經(jīng)過了半夜,萬籟俱靜,棠梨就在院子里架起了爐子煎藥,她怕驚動了管事宮女,小心翼翼燃了木材煎了半個時辰。

  倒出藥汁進了屋子,她自己也凍的夠嗆,扶起燒迷糊的吳籠玉,輕聲喊:“籠玉,吃藥了,吃了藥你就好了,就能出屋子做事了?!眳腔\玉迷迷糊糊不知道張嘴,棠梨捏著她下巴,硬是撬開了她的嘴將藥汁灌了進去,又給她擦了嘴收拾妥當了。

  天還是蒙黑,他們這些浣衣宮婢就要起床做事了,闔宮上下宮女太監(jiān)的衣裳全都送到浣衣局,沒日沒夜的也洗不完,那些個太監(jiān),凈身時沒凈好的,下面漏尿,衣裳臊臭難聞,也沒法子推卻,只能蹲在浣衣局的河邊,揮著棒槌敲打洗干凈。

  吳籠玉夜里吃了藥,早上總算是能爬起來了,可爬起來渾身沒力氣,腿里發(fā)飄,他們這些人平時沒什么好東西吃,營養(yǎng)跟不上,身子就差,這一病更是掏空了身子,勉強拎著洗衣棒到院子里,別人都在干活,吳籠玉軟手軟腳的坐下來,手才碰了水,就聽管事的馬宮女高聲叫罵道:“膽子不小,敢在院子里燒爐子,是活的膩歪了不成!”

  陳棠梨心底一驚,轉(zhuǎn)頭去看,她昨晚收拾好放在床底下的爐子不知道為何出現(xiàn)在外面。

  管事宮女插腰站在一邊,指著一眾人喝罵道:“誰干的!乖乖站出來領(lǐng)了罰!”陳棠梨朝吳籠玉看去,兩人對視眼,心底惴惴的。

  流月站出來小聲道:“姑姑,昨晚我屋里的吳籠玉生病了,這爐子就是她用來煎藥吃的?!?p>  吳籠玉啐了聲,這下賤蹄子,陳棠梨心里哀嘆,果真是寧可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放在床底下的爐子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外面,十有八九是流月故意拿出來放到外面的。

  浣衣局管事宮女共兩位,一個姓蘆,一個姓馬,這會叫罵的是姓馬的宮女,長馬臉,向來的氣量狹小,不饒人,落到馬宮女的手里,沒頓好打是完不了事的,吳籠玉一咬牙要出頭,陳棠梨搶她前一步跪了下來,籠玉病都沒好透,遭不住馬宮女的管教。

  陳棠梨跪在地上磕頭:“求姑姑開恩,求姑姑開恩,是我燒火煎藥的?!?p>  她心中暗想了不起就是掌豁,要么是答杖,陳棠梨剛到浣衣局,還帶著小姐脾氣,不知道受了多少管教,幾次打下來,棠梨找到了技巧,知道如何趨利避害,管教才少了許多。

  馬宮女冷笑聲,她不管是誰在浣衣局燒火用爐子,只要有人出來領(lǐng)罰就成,殺雞儆猴。

  馬宮女喊了聲,立刻有個小黃門小跑了過來,這黃門叫猴子,長的瘦,細眼尖嘴的,眼風不正,他瞧著陳棠梨相貌清麗不俗,沒來由的就喜歡捏陳棠梨的臉,被棠梨啐罵幾次,還被籠玉揪著領(lǐng)子給揍過,正埋著怨在心口。

  陳棠梨一看是猴子來掌嘴,心道糟糕,黃門比常人少了物件,心思也比常人不同,比女人還要睚眥必報。

  這邊鬧著,將屋里的盧宮女也驚動了過來,馬,盧兩管事宮女,說是品級一樣,都是從五品的宮女,但兩人出身不同,盧宮女是從前皇貴妃那調(diào)來的老人,馬宮女則是從冷宮出來的,雖然品階一樣,但按實際算起來,盧宮女當壓馬宮女一些,盧宮女雖然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但比起貪婪兇惡的馬宮女,卻還好些。

  前皇貴妃生前最不喜歡打罵宮人,盧宮女得了前皇貴妃的教義,也不大喜歡,浣衣局的事因此多半都由馬宮女來管制。

  陳棠梨見盧宮女出來,膝行到盧宮女面前抽噎道:“姑姑,這事確實是棠梨的錯,可退萬步想,婢子若不這樣做,便是害了大家呀?!?p>  她聲線輕軟,說話速度不徐不疾,很讓人有聽下去的沖動。

  盧宮女方才聽了一耳朵,知道是怎么回事,拉著臉問:“自己做錯了事,怎么會危害到大家?我看你這婢子是在為自己開脫?!?p>  陳棠梨哽咽了下,抹著淚道:“眼下天氣寒冷,受了風寒少不了要病一場,我是低賤婢子,病了自然沒什么,死了也是賤命一條,可姑姑記得么,前年的時候,因?qū)m人得了風寒,過了病氣給主子的事,咱們這雖只有兩位姑姑是貴人,可咱們平時要洗衣裳,病氣沾到衣裳了,宮女太監(jiān)再穿了這衣裳,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她垂下眼睫,顫巍巍的輕聲抽泣,臨了輕聲道,“婢子都是賤命,死不足惜,就怕給姑姑們?nèi)鞘隆?p>  盧宮女臉色一噤,陳棠梨的話多少有些牽強,可仔細想,確實是這個意思,他們死了拉去埋了,這病氣過到宮里,染給妃嬪們,妃嬪再染到陛下那,出了事,誰能兜的起?

  馬宮女早就不耐煩了,沖著猴子一使眼色,猴子上前捉了那細膩的下巴揚起了手,盧宮女道了聲慢,橫了猴子眼:“我開口了么,有你小子動手的份?”

  猴子嘿嘿兩聲,訕訕住了手,盧宮女高聲道:“誰染了風寒?今兒不許出來,在屋里吃藥,病氣沒好,不準碰水盆!”

  

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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