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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晚歸遲

第五章 寒鴉孤

春來晚歸遲 周二 2276 2020-12-11 08:56:47

  籠玉說要給她報仇,棠梨問她幾次怎么報仇,籠玉都是搖頭不談,她自有辦法,讓棠梨別再問了,籠玉的性子很有些倔,兩人在一塊,籠玉拿主意的多。

  棠梨還是想著怎么能出宮,十一歲進(jìn)的浣衣局,五年時光好像從指間縫里溜過去一樣,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過來的,初來的時候,真以為自己會死在這。

  宮女們到二十六歲就可以放出宮外,她如果能順利進(jìn)宮,那么再過十年就能出去,那個時候弟弟要是活著,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jì)了,再去將棠枝找了,姐弟三個相會,就找個鄉(xiāng)下地方,安靜的過日子。

  棠枝被充作教坊官妓,就在城中勾欄,棠梨滿心就想著棠枝,姐弟三人中棠枝離她最近,她時?;孟胛磥斫愕軋F(tuán)聚了,心里滿滿的也就不累了。

  握著棒槌將衣裳翻過來捶打,身前還有四五盆的粗棉布的襖子,今日將這些洗完了,可以回去歇上一會,井邊一個新來的丫頭,顫巍巍提著水桶,怯生生眼睛腫的像核桃,陳棠梨看到她就像看到了自己剛來浣衣局的樣子,夜夜躲在被子里流淚,白天做不完的活,還得了一場大病,差點(diǎn)死在這個地方。

  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陳棠梨擦了擦手,走過去幫了那小丫頭一把,小丫頭長的白白凈凈,眨著大眼睛小聲道:“謝謝姐姐?!?p>  在這個地方同情心是最沒用的東西,都是可憐的人,同情誰都不如同情自己。

  棠梨勾了勾嘴角,回到水盆邊,熟稔麻利的浣洗堆如小山的襖子,漿洗的水變成了污色,這件大襖子不知道是哪個太監(jiān)穿的,沾了許多油污血水臟臭的不行,看著一大片暗紅的血色,這襖子的主人還不知道在不在了,怕是哪個太監(jiān)從死人身上扒下來送到浣衣局。

  棠梨皺了皺鼻子,襖子翻了個面,丟了洗衣棒,用手揉搓起來,想著晚上自己要不也做幾雙鞋送給管事姑姑?正兀自出神,一聲尖叫從墻外傳來。

  浣衣局外有片二里寬的湖,湖上跨了石橋,這幾日下雪天冷,水塘上結(jié)了冰,不知怎地,有人跑到冰面上去了,掉進(jìn)了冰窟窿里,棠梨過去的時候,一只通紅的手死死的摳在冰面上,青白的指甲翻起。

  人鉆到了冰下面,就剩一只手在外面死死抓著,誰也不敢下去救她,要是也掉進(jìn)去那可不是鬧著玩的,跟著沒命,那只青白手往上扒了兩下滑了下去再沒出來。

  眼睜睜看著人沒了影子,連點(diǎn)水花都沒翻起,棠梨胃里一陣緊縮,呆呆的回到院子里,心頭惘惘的嘆了口氣,沒根基沒靠山的宮女死了也沒人過問,太監(jiān)宮女們圍觀一個活人的死亡,長吁短嘆了一陣就都散了。

  湖邊種了一排楊樹,光禿禿的枝丫落了幾只烏鴉嘎嘎的叫喚,腦中閃過那只青白的手就覺得滲人的厲害。

  她也是圍觀者中麻木的一員,自己活著都那么難,哪有別的心力去救贖他人?一直到晚上天黑,這事在浣衣宮女們的小聲議論中暫時停了下來,后來聽說不知道是哪處院子的宮女跑到了冰面上,也是不怕死的,瘋了一樣。

  棠梨眼前老是晃過那只指甲翻起的手,她呆呆坐在床上,將被子疊起堆在身后靠了陣,屋子里沒點(diǎn)燈,冷風(fēng)打在窗紙上,窗紙破了口氣,被吹的噗噗的響,棠梨手指抵著太陽穴揉了幾圈。

  簾子掀開,馬宮女帶著一個叫秋葉的宮女進(jìn)來,身后跟著一個太監(jiān),手指著床鋪。

  “進(jìn)來吧,她就睡在那頭,你看看有什么收拾的?!?p>  太監(jiān)春成嬉皮笑臉道:“小的看看有什么好東西,到時候給姑姑送去?!?p>  馬宮女哼了聲:“你小子話多,快些吧,晦氣的很?!?p>  屋子沒點(diǎn)燈,秋葉點(diǎn)燈屋子亮堂了,看到呆坐在床上的棠梨,都嚇了一跳,馬宮女罵道:“要死了你!一聲不吭的嚇人!”

  棠梨從床上下來,站到了后面,突然心里就顫的厲害,呆呆看著太監(jiān)將流月的東西翻起,稍微值錢點(diǎn)的塞到懷里,沒一會那一塊地方就曠下了,露出灰土的炕面。

  她手腳發(fā)涼,頭皮一陣陣的緊,白天掉進(jìn)冰湖的人是流月???

  這地方只有死的了宮女才要被卷了鋪蓋出去燒掉,春成從流月的枕頭下面掏了個什么東西,就著燭火瞧,是個并蒂蓮荷包,嘿的聲:“這賤蹄子還留著這東西,成日里想男人?!?p>  荷包下面穗子上串了兩顆細(xì)米珠子,春成將珠子擼下來捧到馬宮女跟前:“姑姑瞧?!?p>  馬宮女哼了聲,手一伸珠子便不見了。

  折騰了好一會屋子里消停下來,棠梨望著少了一塊的通鋪,呆了好一會渾身發(fā)冷,她雖然跟流月不對付,活生生的一個人突然就死了,自己還目睹了她的死亡過程,棠梨的手緊緊握住,不敢再坐到床上,籠玉端著咸菜根進(jìn)來,看她站在窗戶邊上僵著身子,擱下碗,上來摸她:“怎么了?”

  棠梨驚醒握住籠玉的手:“流月死了!”

  籠玉哦了聲,咬了根咸菜根,脫了棉鞋盤腿坐到炕上,嚼了幾口唾了聲:“他奶奶的,哪個沒輕重腌的菜幫,咸死我了?!鄙焓謮蛄藳鏊?,灌了一大口,將咸菜碗往棠梨前面推了點(diǎn),“沒什么好東西吃,就弄了點(diǎn)這玩意,嘴里淡,吃著玩。”

  棠梨看她一臉平靜,緩緩坐下問:“你早就知道了?”

  籠玉哼了聲,臉上有些不屑:“我看著她走上去的?!?p>  “那,那你怎么不喊住她?”

  “我喊她?我喊她奶奶個腿!這賤蹄子,死的活該!”籠玉跳下床將門關(guān)好,回到床上小聲道,“今天下午襄王的車攆從臨華門經(jīng)過,這蹄子就跟瘋了一樣,嫌站在橋上看不到襄王,居然跑到冰面上去了,想襄王看她眼,鬼知道襄王有沒有從臨華門經(jīng)過。”

  棠梨呆了好一會,實(shí)在不能想象流月這樣的行為,囁嚅道:“她真是瘋魔了。”

  籠玉嚼了幾根咸菜,穿了鞋子出去,過了會披著冷氣進(jìn)來,手上端了兩碗厚粥進(jìn)來,笑著將粥放在桌上,遞給棠梨筷子:“吃吧,這屋里就咱們兩個了,再沒人煩了,我撈的稠粥?!?p>  粥有些涼了,棠梨拿起筷子,腦子里閃過的都是流月的臉,想到早上還是大活人,這會怕是都過奈何橋了。

  她吃了一半就不吃不下了:“這粥太稠了,跟飯似的?!?p>  籠玉很快吃完,催促她快吃,棠梨勉強(qiáng)將粥吃完,讓籠玉坐著別動,她去洗碗,洗了碗筷又打了熱水進(jìn)來,兩人洗漱了上床歇息下。

  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又受了驚嚇,棠梨睡的不穩(wěn),迷迷糊糊的想,誰告訴流月襄王會從臨華門經(jīng)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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