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瞧著那丫頭還算老實,并未發(fā)現(xiàn)異常的地方?!睂O姑姑瞧了上首人一眼,堪琢道,“她是凌大人托付進(jìn)來的,想來沒有不當(dāng)之處?!?p> 直菱窗洞開,暖風(fēng)拂面,趙元初圓領(lǐng)輕袍立在窗前,黑漆案幾上,墨跡未干的一張花鳥入春圖,他細(xì)細(xì)端詳,不時添上幾筆,孫姑姑說了些話也不見太子有何反應(yīng),便不再開口,等了半餉他淡淡唔了聲,目光未從畫作上離開。
孫姑姑是他乳母,知他性子,見太子這番反應(yīng),就知道她的話太子沒有聽進(jìn)去,她暗暗嘆了聲,也難怪,這樣刀光暗槍的長大,再憨實的心也被戳成了篩子,以己度人去思慮諸事,諸人,太子已將這養(yǎng)成了習(xí)慣。
終于添上最后一筆,趙元初滿意的架下筆,帶著笑意招呼:“姑姑看我這幅畫,畫的如何?”
孫姑姑上前瞧了一陣笑道:“奴婢不懂這些,也瞧的出殿下筆力驚人,畫的精妙?!?p> 趙元初待墨跡干透將畫卷起:“姑姑只會夸人,姑姑應(yīng)當(dāng)指出孤的不足之處。”
一國儲君的不足之處,誰敢指點,孫姑姑雖是他的乳母,也沒這個膽子對太子指指點點。
將畫慢吞吞卷好放進(jìn)天青長頸圓肚瓶中,趙元初折身進(jìn)了內(nèi)室,隔著重重的帳幔,孫姑姑看他已然躺下休憩,壓根不提她說的事情,心中不滿悵然,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太子不愿意提及,那丫頭怕是就此留在萬歲山中不會再帶進(jìn)掖庭。
去年陛下在雁池遇到李美人,色令智昏,著實沉迷好一陣子的美人香塌,殿下難道是擔(dān)心自己也會這樣?
孫姑姑覺得大可不必,陛下會遇到李貴妃,這本就是一場籌謀,此事還是殿下親手推波助瀾,李詩柔是殿下親自尋來,親自調(diào)教,就連與陛下相遇都是安排好的。
況且,棠梨謹(jǐn)小慎微,雖有傾國之貌,可她自己完全不知,空有美貌,卻不知道如何去施展自己的美貌,為自己謀劃,這跟李貴妃便是大大的不同,初初的時候,殿下與李貴妃是說好了的,只是爭寵,可后來呢,這女人貪婪如斯,有了身孕居然想做皇后。
太子狐疑棠梨是皇后派來的,孫姑姑看了這么久,也沒瞧出哪里不對,她整日就在慶寧殿,幾乎不出去,在浣衣局有個好友,偶爾會去,還有個姓陳的內(nèi)侍來看過她,除此并無多的人際往來。
生來疏冷的殿下,對棠梨似乎尤為上心,守夜,賞她玉露膏,陳棠梨受罰后,他往日雖對徐良娣不加理睬,可訓(xùn)斥還是頭一回,他自己沒察覺到這些,自小看到大的孩子,孫姑姑是能懂的,太子越是逃避的卻是他心中越想靠近。
環(huán)山館外石徑幽幽,館內(nèi)女使眾多,棠梨覺得自己都派不上用場了,太子的貼身事物原是冬梅跟孫姑姑伺候,她是外面做事的,可這里并沒有什么事讓她做,如此一來,棠梨就被閑置了。
不單單是她,春枝,秋水都沒什么事做,到了這,太子修養(yǎng)身體不務(wù)政務(wù),她們就跟放假一樣,加之這里群山環(huán)伺,奇珍異獸不計其數(shù),在北山后溪豢養(yǎng)黑熊,老虎,仙鶴,梅花鹿豹子無數(shù),她們整日悶在宮中哪里見過這些稀奇東西,這閑了下來,幾人就商議去瞧瞧。
從玲瓏亭過去,三人喈喈蹉蹉的去看苑里的猛虎兇獸,看那猛虎站起比人都高,豹子的眼睛銅鈴似的大,幾個丫頭驚呼連連,看守苑子的漢子見慣了這些,這些個老虎花豹在他鞭子下面就跟綿羊似的溫順,棠梨驚嘆不已,先前養(yǎng)在深閨十幾載,后進(jìn)宮浣衣局幾年,兩眼一蒙,世事不通,今日可真真是眼界大開。
回去的路上三人還在嘖嘖稱奇,老虎的嘴巴那么大,一口氣能吞一個人吧?春枝說明日再來,一定要將冬梅喊來讓她見識見識,秋水甩著細(xì)綢軟袖:“這里的女使們什么事都要跟冬梅姐姐回稟,她比咱們忙多了?!?p> 水波綿綿風(fēng)吹湖面起了鱗,三人從湖面廊橋過去,廊橋幾轉(zhuǎn)屈曲繞行抖拱角樓四面洞開,三人停下歇息了會,不歇息還好,這歇了沒到半刻外面漓漓下起了雨。
早上出門還是艷陽煦煦的,夏天的雨是說下就下,白墻黛瓦下幾個穿綠衣的女使匆忙忙往苑內(nèi)跑,春枝大喊道:“幾位姐姐,能否行個方便,給我們送幾把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