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來說殿下,我去給您備茶湯來,說完頂著大太陽一溜煙上了亭子往東面去了。
偌大的雁池邊,兩邊是刀削般的青石,眼前是接連無綿的綠葉粉荷,棠梨站的筆直,糊涂自己站在這里的作用,寶來說去準備茶湯,去了半天也沒回來,她悄眼看太子,見他大刀金馬坐在杌子上,細長手指握著魚竿盯著磷光池面。
太子面貌生的好,天庭飽滿,鼻梁筆直,眉睫濃長,丹青畫里的神仙人物似的,棠梨曾聽說前皇后的美貌天下第一,就連李貴妃也比不上,太子的容貌定然十分像他母親,才生的這樣俊朗矜雅。
也知道這樣偷看男子是很失禮的行為,棠梨忍不住看了太子好幾眼,這里很安靜,除去泠泠泉水往下流淌的聲,就剩風吹荷葉的熙熙聲了,殿下愛清凈,她也不敢開口。
雁池上方有山,山上有崖,崖上別出心裁建了一座圓頂浪亭,池邊白鷺草雁成群,撲靈靈成行直上了青霄。
棠梨被突然從樹冠叢內飛出的鳥群嚇了一跳,捂著胸口輕喘了口氣,太子猛的提桿,一尾翹頭白魚破了水面,在空中尥蹶了幾下甩在青石后的綠茵上,回頭見棠梨呆呆的望著天上,站起來沒好氣道:“傻了嗎你!杵著做什么!”
棠梨被他冷不丁罵了聲,雪白的面皮脹的通紅,抓起魚簍去捉草地上的魚,魚被甩到青石后面去了,她低著腰去抓那條魚,魚滑溜溜的半天都沒能捉住,反倒是打濕了裙擺。
趙元初站在上面看她蹲在那半天,魚都沒能抓住,氣道:“夠笨的你,沒見你這么笨的人?!?p> 說完自己跳了下來,親自去捉那條魚,魚離了水,沒什么兇勁,伸手就能抓了,他過去彎腰撿起魚,往魚簍里一扔,臭著臉道:“就你這樣的,冬梅出了宮,諸事都交待給你,你能做好?撿條魚都不會,還能做什么?!?p> 棠梨捏著衣裳下擺,咬著唇難堪的垂下臉,她往日在浣衣局也經(jīng)常被罵,但管事姑姑的叱罵,雖然也難受,從來沒有哪次像今天這樣的難受,她懊惱一遍遍卷著淺草色的衣裳下擺,攪的手指發(fā)白,嗓子里堵的慌,眼睫一顫,淚珠就下來了,她自己嚇了一跳,怎么不自覺的就哭了,趕緊伸手抹了淚,抽了帕子出來:“殿下您擦擦手。”
帕子角繡了朵小花,倒是跟她人一樣纖弱弱的,趙元初面無表情擦完手遞過去,眼風無意掃過,淺綠的絹紗衣襟,胸口印了兩滴濡濕的痕跡,他一震,先是轉過身,兩滴水跡在腦子里回閃,是淚痕?
他剛才罵哭她了?一面不太相信,一面又在回想自己剛才說的什么?話說重了?兀自鎮(zhèn)定重新坐回杌子上,目光忍不住朝邊上侍立的纖細人影瞧,邊上的人引著袖口往臉上擦。
趙元初心底有些閉塞起來,她真是在哭,被自己罵哭了,這感覺怪郁悶的,他見過女人哭,徐良娣那樣流著淚瞪著自己,用眼淚作武器來逼迫自己妥協(xié)她,生怕沒人看到她在哭,他只覺得煩,厭惡。
又朝旁邊悄看了眼,就見棠梨單薄的肩胛輕輕聳起又放下,她在嘆氣。
魚浮子突然顫了起來,一陣陣的往水下鉆,趙元初還在走神,棠梨在旁道:“殿下,魚咬鉤了!魚咬鉤了!”
趙元初猛的提桿,晚了,空鉤,魚吃了魚食還逃了。
棠梨紅著臉訕訕的,囁嚅道:“是婢子的錯,婢子方才不該喊叫嚇走了魚?!?p> 其實也不是她喊叫的,是他提竿提晚了,有的魚聰明,吃了餌,還能吐了魚鉤,優(yōu)哉的游走,等人再下魚鉤,還能故技重施。
她心底惶惶的,方才撿魚都撿的不好,被殿下訓斥了,這大喊大叫嚇跑了魚……
“無妨,釣魚最磨性子了?!壁w元初和顏悅色重新裝魚餌坐下,棠梨有些愣,呆呆望著他臉上的笑影。
察覺她的注視,趙元初光明正大回以和煦目光,以體現(xiàn)自己是個親善和藹的好人,只是她的兩只眼睛紅紅的,剛才果然是被自己罵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