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皇后在世的時候,劉家曾一度很受仁帝喜歡,劉氏族中子弟均在朝中封做要職,不過劉皇后過世后,劉氏在仁帝眼中就一落千丈了,劉皇后的兄弟被仁帝連貶數(shù)次后,劉太傅也心冷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時常告假在家休養(yǎng)。
這幾年劉太師提出幾次辭官歸家,仁帝倒是沒同意,反而準(zhǔn)許他靜養(yǎng)在家,身子爽利了再來面圣,叫人一時摸不著仁帝到底在想些什么。
更何況太子的母族這樣的式微,就連太子的婚事也說不上一個字,小的時候,劉皇后還在,太子倒是去過外公家?guī)状危瑒⒒屎筮^世后,仁帝不喜歡劉氏,太子就不怎么走動了,這從前的大族劉氏沉寂的就像西山的落日,說不準(zhǔn)哪天就被仁帝給攆出都城去了。
不過外間傳言遠(yuǎn)離母族的太子此刻卻端坐劉府東廂暖閣,他的外公與他對立而坐,看了面容尚還稚嫩的太子,劉太傅內(nèi)心喟嘆,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眼中是深深的擔(dān)憂及無奈。
“殿下,您如今面對深淵,腳踩薄冰,何必兒女情長,君子一世,當(dāng)知什么是重,什么是輕?!?p> 劉太傅嘆了聲,也是無奈,慶寧殿傳出的消息讓人坐立不安,顧不得許多托人帶話進(jìn)宮要與太子見上一面,二人這才秉燭夜談。
太子年少沖動,血氣方剛那是人之常情,可那東宮的位置不是一般人能坐的,他需在太子耳畔敲上一記提點他。
趙元初沉默不語,燭火在窗紙上跳躍,他長睫錯了錯,緙絲織錦長袍暗紋流淌在燭火下熠熠生輝,觸在手里卻是冰涼光滑,他雙手平放在膝上,將那寒涼也壓下了心海,穩(wěn)穩(wěn)的開口。
“孫兒知道?!?p> 劉太傅仰頭閉了閉眼,略感欣慰。
“你懂得就好,你母親臨死前的那些話,不要忘了,人生不能太過于圓滿,求而不得未必是遺憾,您要領(lǐng)會其中的意思。”
“……孫兒永不會忘記母后的教誨,孫兒內(nèi)心彷徨,這才半夜叨擾外公,勞煩外公點撥孫兒?!?p> 劉太傅捋了捋胡須,尤是不放心:“你萬萬不要叫人拿住把柄,不要叫人知道你的短處?!?p> 太子抬臉,幽白的面孔漾了笑意:“孫兒…哪會有短處落在別人手中?!?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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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這怕是不妥吧?”寶來小心說完,瞧著上頭人的臉色,太子殿下巍然不動,手中卷了本天工造案,他半餉不吭氣,寶來不敢再問,覬了幾眼哈腰退了出去,書房內(nèi)空落下來,博山爐煙氣蒸騰,馥郁香氣幽幽而散,突地沒了看書的心情,起身踱到窗前,望向庭院里蔥郁的一行芙蓉開的繁盛,幾個宮婢在芙蓉樹下打瓔珞,他下意識去找單薄的身形。
她在春枝旁邊,彩線繞在指尖,這時候?qū)殎磉^去了說了幾句,她擱下東西跟寶來走了苑墻后頭,至此,便瞧不見了。
寶來過來說話的時候,棠梨跟著春枝他們才將絲線理好,寶來神色不大好,棠梨好奇道:“中官是哪里不舒服嗎?”
寶來誒了聲,有些難以啟齒,再想想早上殿下交待的事情,殿下說的很平靜,但寶來委實想不通,不是喜歡著的嗎?怎么說送人就送人呢?果真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他思索了很久,想不明白,大概他不是個真正的男人,男女之情還真不體會到其中的奧秘。
寶來撮著牙:“姑娘,前些日子襄王殿下跟咱們太子說情,想討你去襄王府。”
棠梨楞了下,半天沒能說出話來,寶來見她呆愣愣的不吭氣,小心喚了聲:“姑娘?”
棠梨忍著聲,半餉問:“殿下怎么說?”
這又叫寶來為難了,他在肚子里埋怨,這事殿下就能親自過來講,非得叫他來說。
“殿下意思是…姑娘收拾收拾?!?p> 寶來原以為說完,棠梨會跑去問殿下,誰想她很平靜,寶來說完,她點了頭點說了聲好,就沒再說別的,坐到春枝旁邊繼續(xù)打瓔珞了,春枝跟她笑鬧,她笑嘻嘻的看不出半點難受來。
寶來肚子里嘀咕著其實這兩人都沒意思?是他想多了?
“剛才中官喊你去干嘛呀?瞧他那樣,神秘兮兮的?!?p> 棠梨笑著道:“沒什么?!睅卓|絲線纏在指甲上,凝神理了會,越理越亂,手中絲線繚亂五顏六色一團(tuán),心底跟著也霧躁起來,索性一把剪刀剪的個干干凈凈,一了百了,秋水湊來道:“怎地剪掉了,好容易分了顏色出來?!?p> 她淡笑了聲:“都亂了,不要了?!?p> 秋水看看她,覺得她臉色怪怪的:“剛才中官說你了嗎?”
棠梨搖頭:“沒呀?!焙龅叵肫鹗裁矗酒饋淼?,“水房的水還在滾著呢,我得去換了?!?p> 站起身往苑子外走,才發(fā)現(xiàn)腦子里暈暈的氣也喘不上來,過了柳墻停了下來,靠在墻上吐了口氣,心口那團(tuán)憋悶成了萬把鋼針戳在心口,疼的叫她看不清眼前東西。
棠梨仰起頭看著湛藍(lán)的天空,今日真是個好天氣。
柳枝條細(xì)軟如絲,她伸手捉住扯了幾扯,在柳墻下面靠了一會緩緩朝著茶房走去。
趙元陌上朝也是心不在焉,他心底掛念著東西,尚書大人在他旁邊聲若洪鐘回稟政務(wù),他滿心卻想著慶寧殿的那個嬌嬌人兒,太子站在他對面,一臉嚴(yán)肅回稟各地奏疏,襄王等了等諸事回稟完畢就該下朝了。
從丹陛上下來,趙元陌還是顧忌幾分面子,沒好意思直接去跟太子討人,倒是太子喊住了他。
“不去我那坐坐?我得了新茶?!?p> 襄王一笑,點頭:“也好?!?p> 他面上還算從容,心已經(jīng)飛了起來,快到慶寧殿宮門外,不由自主的步伐就快了起來,太子也不說,只拿笑顏望他,襄王面上一紅:“瞧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