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之時,男人只覺得自己身體向下挪動。
亂葬崗這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地處荒郊野嶺,遠(yuǎn)離河流斷谷。
如此身子半斜,定然不是要墜入涯地,那這女人……
“咣當(dāng)”一聲巨響,男人方才被枝條藤蔓劃過的傷痛還未掩去,周身再次被撞擊的如同骨裂。
步錦笙起身松了口氣,看著半只腿仍搭在坑上的男人,唏噓道:“這個坑不是你的身量,你就將就著用吧,入土為安總比曝尸荒野的好?!?p> 男人一駭,全然沒了方才的淡定。
不,不,不。
他還沒有死,你大可再試試呼吸。
無奈僵硬的身子,不允許將他心底的咆哮轉(zhuǎn)換為言詞,這不是典型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嘛。
或是獨(dú)自與男人的仙體深更半夜接觸的久了,步錦笙方才累出的汗珠,被陰森的夜風(fēng)一吹,蒸發(fā)后汩汩涼意被動的使她打了個寒顫。
方才為她挖坑的幾人叮叮咣咣丟棄了不少工具,她又從中擇了個鐵鏟,俗話說好人做到底,既然都做到這地步了,索性敷衍的為其埋兩層薄土,事情也算圓滿了。
正待一鏟土蓋到男人頭頂時,不經(jīng)意間一縷黯淡的光澤順著漸去烏云遮蓋的月色恍了她一眼。
她定睛觀了觀,似是男人手上的扳指柔光。
作為一名日日自詡成功的商業(yè)人士,步錦笙立刻像只肥貓嗅得小魚干的模樣,嗅到了價值連城的金錢的味道。
然……
這樣似乎對仙體大不敬。
可這是錢啊,誰能跟錢過不去。
一番苦悶糾結(jié)后,步錦笙保守的選擇先瞧瞧物件好壞,再做打算。
她蹲下身子,仔細(xì)望了眼那玉扳指,似白玉浮雕的好物件,非專業(yè)人員,玉是何玉不大曉得,這浮雕倒像是能功巧將……
五爪為龍,四爪為蟒。
下一秒,步錦笙倒吸了一口冷氣,驚駭?shù)溃骸案〉颀埣y!”
在等級分明的古代,能用龍紋做紋飾之人……
吼,看樣子,此人位高權(quán)重,難不成是皇權(quán)之下的犧牲品,謀反時的擋箭牌。
……
戲加的稍微有點(diǎn)多了,然,步胡錦笙也只是個被迫重生前世的苦逼,何德何能參與皇家陰謀。
思想遂又轉(zhuǎn)移至男人的扳指上,好物件,到底是拿還是是不拿。
拿了會不會遭天譴,遭報應(yīng)?
不過盜墓賊不也是這樣,還過分的刨人家墳?zāi)亍?p> 她不過是看這好東西埋了太可惜,拿走還能搶救一下。
稍作糾結(jié)后,步錦笙還是義正嚴(yán)詞的選擇不道德的拿。
她俯身猥瑣的撮了撮手,恐驚仙人的慢慢將玉扳指摘下,又細(xì)心的擦了擦上面的灰塵,小心翼翼的揣進(jìn)袖間。
彼時,坑底的男人探知著步錦笙的安靜,忽的被她按住手掌時,男人幾乎是不可置信的,第一反應(yīng)竟是這女人如此大膽敢對本王無禮。
再之后便化為天底下還有如此不要臉之人,連一位過世人的東西也不放過。
二十年瞬然,他從未活的如此憋屈過,任憑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敢在他面前無風(fēng)掀起三層浪,卻還不能動手教訓(xùn)。
一時間,男人額頭青筋暴起,面具下泛起不正常的蒼白,他險些被步錦笙的動作震到七竅生煙,一股腦全是:待本王回去,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此人,必要將其千刀萬剮,生煎油炸!
那廂步錦笙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之中,對于慢慢發(fā)酵的殺身之禍全然不曾發(fā)覺。
忽而她抿唇重重吐了口薄氣,喃喃道:“拿一個也是拿,沒必要五十步笑百步?!?p> 嘶……
話說的好像挺有道理的。
自我安慰著,步錦笙眉間一挑,手中用最冒犯仙體的動作擺出盡可能尊重其的表情。
指尖觸及到男人胸前時,兩人都不自覺頓了頓。
……
步錦笙吞了吞口水:“我擦,這胸??!”
男人胸口處似有汩汩巖漿翻滾,他就沒講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拿了人家值錢東西還要占便宜,此人不誅,天理難容!
果不其然,在步錦笙不占便宜似在便宜的摸索中,男人脖頸間的確有件看似值錢的珠串。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摘下,連珠串材質(zhì)大小也沒仔細(xì)觀摩便喜滋滋通通塞進(jìn)袖內(nèi)。
作為一個尚有些良知的步錦笙,遠(yuǎn)比普通盜墓賊要道德的多。
她記起自己腰間掛了個荷包,倒不似貴重物件,前世的記憶也告訴她,這不過是閑來無趣隨意繡的荷包,并無什么重要用途。
思及此,步錦笙便良知的解開荷包隨手扔在了男人的胸前,恬不知恥道:“我踩到你也把你埋了,我拿了你的物件也送你一個物件,一物換一物,咱倆誰也不虧誰也不賺,殺你的人不是我,咱倆無冤無仇的,我要是能活下去,以后每年今天都來給你送點(diǎn)紙錢?!?p> 臨走時,步錦笙還不忘挖了兩鏟子土,好心的將男人埋了埋,順便撿了兩塊石頭,做了無名碑。
一通折騰不算太累,卻也費(fèi)了不少力氣,步錦笙擦拭著額間的汗珠,恭敬的雙手合十朝仙體拜了拜:“你可以安息了,再見?!?p> 步錦笙在黑暗與陌生中摸索著出處,既然連仙體都見了,什么蟲啊鳥的也不再使她踟躕不前。
不曉得為什么,步錦笙思緒莫名飄蕩,飄至方才男人身上時,似乎有一種驚駭刷新了她的認(rèn)知。
那男人,好像胸口還有些起伏……
尸變了?
呸,呸,呸!
步錦笙臉上的菜色泛濫成災(zāi),僵硬的勸說自己肯定是餓昏頭了。
嘴角艱難的扯出個笑意,邊在漆黑陰森的林木中摸索著,邊嘴炮兩句轉(zhuǎn)移注意力的為自己壯壯膽子。
譬如:詛咒那個偷腥被發(fā)現(xiàn)的未婚夫和那個三兒,不得好死。
又譬如:那些嘲笑她前世是個傻子看不起她的人,轉(zhuǎn)世都做傻子好了。
……
不能這么說,多不吉利,呸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