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沒過多久,就是酈晉淵輕聲細語的安慰。
“媽住的地方也不是窮鄉(xiāng)僻壤,酈沫抽空學個車有什么奇怪的,那世家那么多小公子不一樣十幾歲就開車到處玩,更何況酈沫已經(jīng)成年了……”
他還沒說完,柳欣妍便氣急的打斷他。
“那死丫頭才來不到兩天你就幫她說話,平時也不見你對常樂這么好,啊,你前世小情人你就這么看重,我在外的名聲你就不顧啦?”
“瞎說什么……我跟你說啊……”
接下來他們大約是湊在一起說話,已然聽不到任何了。
酈沫捏緊了帽子,抿著平直的嘴角,加重腳步聲,繞過多寶閣邁進了客廳。
聽到動靜,低低的交談聲也隨之消失。
酈晉淵站起身回頭看著酈沫,眉眼帶著淺笑,“回來了?洗洗吃晚飯吧?”
酈沫點點頭,瓷白的小臉在暖白的燈光下攏著一層朦朧光韻,為她周身的清冷平添了幾分暖意與柔和。
愈發(fā)顯得平易近人了。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酈常樂才坐在沙發(fā)上仰著頭,笑瞇瞇的問酈晉淵,“爸爸,姐姐好厲害哦,會開你改裝過得悍馬呢!”
她這話一出,酈晉淵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的僵了一瞬,之后很快反應過來,略顯責怪的看了酈常樂一眼。
“別胡說,你不懂,改裝過得才更好開?!敝皇怯袥]有在心里留下一點什么就只有酈晉淵自己知道了。
酈常樂鼓鼓腮幫子,“哦。”轉(zhuǎn)身坐了回去。
余光瞥見柳欣妍的微蹙的眉眼間涌現(xiàn)思索,唇角用力的抿了抿,眼珠子咕嚕嚕的轉(zhuǎn)著,煞是靈動。
幾分鐘后,酈沫剛洗漱完來到客廳,酈宸緊接著從樓上下來。
姐弟倆平靜的對視一眼,一前一后的來到了餐廳。
一傭人端著還冒著熱乎氣的菜肴擺放在桌面上,酈晉淵率先坐下。
其余四人緊跟其后。
食不言寢不語,這一次,五人都沒有說話,只是一頓飯吃下來,心思各異。
飯后客廳里,酈常樂照樣挽著柳欣妍的胳膊坐在正中央的沙發(fā)上津津有味的看著電視。
酈宸捧著平板靠在沙發(fā)上玩的認真,以酈沫這個斜對面的角度看過去,屏幕上是一堆亂碼。
同樣的,耳邊是酈晉淵疑問卻又帶著不容拒絕的語氣。
“……四月一號是個大晴天,你就那天正式去報道吧,校長聯(lián)系我說,安排你在化學系二班,寢室你如果不想住的話可以不……”
酈沫收回目光,淡淡的打斷他最后那句明顯帶著遲疑的話,“我住?!?p> 酈晉淵聞言點頭,兩手搭在膝蓋上,手指輕點著,“行,到時候我讓傭人幫你把需要住宿的日常用品準備好,你到時候好帶過去?!?p> “嗯。”酈沫低垂著目光,看著因為今天捏了太多次、太用力而變得皺皺巴巴的鴨舌帽,眼睫似蝶翼般顫了顫。
“寢室是410,位于寢樓靠中間位置,采光好,陽光充足,通風也好,不怕陰涼。”
“嗯,我困了,先去睡了?!?p> 酈沫站起身,對著酈晉淵坐著的方向說完,也不等他回應,抬腿轉(zhuǎn)身繞過了沙發(fā)。
不一會兒,身影就消失在拐角處。
等她走后,柳欣妍才從酈常樂懷里抽出手臂,靠在沙發(fā)上環(huán)著胸。
輕哼一聲,化著精致妝容的臉上盡是不耐。
“你看看,一點兒禮貌都沒有,面對長輩,還是自己的爸媽,這么冷漠,像什么樣兒?”
酈晉淵聞言便嘆氣,“行了,酈沫到底和咱們分離了二十年,再親的血緣關(guān)系也會淡,更何況她這樣的……”
這樣的什么,他沒說。
柳欣妍卻明白,撇開眼睛,想到第一次見面時酈沫那一身生人勿近的氣息,心里頓覺一陣膈應。
“要不是因為她身上留著我的血,我才不會讓她住進酈家。帝都人多眼雜,我今天帶常樂出去就被一幫富太太追問,你先生在機場接回來的女孩是誰?”
說到這里,她指著自己的臉,神情滿是難堪。
“我都不好意思說那是我的女兒,在鄉(xiāng)下長大的女兒,沒有風度,沒有禮貌。說出去我能得到什么,白眼,嘲諷,還是鄙夷不屑……”
“行了,”酈晉淵沒等她說完便高聲打斷,“從酈沫回來你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沒有風度儀態(tài)你好好教就是了。這些東西也不是生下來就會的,反正酈沫還有幾天開學,你多費些心就好了……”
“哼,我多費心,看她一臉冰塊樣,也要肯學啊……”
“你是她媽,你說的話她難道還不會聽嗎?……”
“誰知道……”
酈沫站在不會被人輕易發(fā)現(xiàn)的陰影里,站了良久。
直到聽到這里,才緩步離開,直往最角落里的客房走去。
把手指覆上密碼鎖后,門打開了一條細縫。
酈沫推開進去,抬手一甩,帽子被她隨意的扔在了衣柜的角落里。
啪嗒一聲,房間里瞬間變得亮堂起來。
脫掉外套,換上拖鞋,酈沫在衣柜里拿出睡衣,撈了手機就往衛(wèi)生間走去。
幾分鐘后,酈沫拿著吹風機與手機坐在落地窗吹著及腰的長發(fā)。
吹了半晌,看到手機屏幕亮了后,酈沫關(guān)掉吹風機,拿起點開一看。
確定是自己想要的信息才把手機往床上一扔,接著吹頭發(fā)。
從厚重的窗簾里透出的光線,在九點整消失不見。
別墅三樓,酈常樂穿著一襲宮廷風的粉白色睡衣從衛(wèi)生間剛出來,就聽見自己的房門被敲響了。
拿下包裹著頭發(fā)的發(fā)巾,酈常樂一邊擦著一邊走過去開門。
門一開,外面抬手還想再敲的傭人頓時笑呵呵的往后退了幾步,低垂著頭,喊道,“二小姐。”
如果酈沫在這里,就一定能聽出來,這個就是早上她站在拐角處聽的說話最多最八卦的人。
酈常樂站在門內(nèi)擦著頭發(fā),眉眼淺淡,聲量又輕又緩,讓人聽著格外舒服。
“有什么事兒嗎?”
那傭人不好意思的笑笑,欲言又止的,“其實也沒什么事……”
她話落,酈常樂就準備關(guān)上門。
傭人見狀趕緊用手推著,語氣急切,“誒,誒,二小姐別急呀……”
酈常樂收回手,眉頭一皺,“有話快說?!?p> 傭人想了想,“是這樣,今天早上先生和大小姐在客廳談話,我本來想去送些點心的,但因為那話的內(nèi)容我就沒去……”
她一邊說一邊悄悄兒的觀察酈常樂的反應。
但見她聽的認真,咬了咬嘴唇,心下一橫,一鼓作氣把剩下的話全部說出來。
“先生幫大小姐弄了帝都大學的就讀申請證書,勸說的過程中,我聽到先生說,‘你輟學十一年’‘沒有讀過初中高中’之類的話……”
酈常樂擰著眉,滿臉的思索。
過后,她眼神狐疑,語氣不確定的問道:“你確定沒有聽錯?”
那傭人十分用力的點點頭,“我確定沒有聽錯,當時先生的語氣還要說不說的樣子,像是怕觸及到大小姐的傷心事一樣?!?p> 酈常樂慢慢放下擦頭發(fā)的手,眼瞼低垂,“姐姐竟然目不識丁?……那你還聽到了什么?他們有沒有說起姐姐為什么沒讀書?”
傭人搖頭,“這個倒是沒有說起,我偷看先生的表情,他看起來好像也不知道,但是又不好直接問大小姐,可能也是在老夫人那里聽來的。”
“奶奶那里……?”
“這個只是我猜的,二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币詾獒B常樂認定了這個答案,傭人連連擺手否認。
酈常樂抬起頭看著她,嘴角緩緩勾起,“我沒放在心上,只是在想要不要抽個時間去問問奶奶,畢竟姐姐是我親姐姐,這么多年都忘了,現(xiàn)在姐姐回來了,應該對她多點關(guān)心。”
傭人聽酈常樂說的那么善解人意,立馬目露崇拜的看著她,“二小姐真是體貼,年紀輕輕就思慮周全。不像我家女兒,就知道買名牌,跟一些狐朋狗友整天瞎逛,也不懂得要出去賺錢……”
看她像是要長篇大論的架勢,酈常樂佯裝打了一個哈欠。
傭人眼精,也乖覺,立馬就說,“那……就不打擾二小姐睡覺了,我先下去了?!?p> “嗯。”
看著傭人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后,酈常樂才收斂起所有表情,隨手把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
轉(zhuǎn)身拿著干發(fā)巾甩著走向梳妝臺。
半干的碎發(fā)遮住的眼底彌漫著濃濃的意味深長。
在鏡子前坐下,酈常樂撩起臉上的頭發(fā),左右打量著自己。
看了許久,她的眉頭卻越皺越緊,臉上的神情逐漸開始不耐與嫌棄。
移開目光,視線移向了桌角處放著的一個模樣十分精致的水晶燈上。
隨后嘴角上揚,微起紅唇,低聲自言自語的呢喃著。
“容貌不如你又如何?照樣是鄉(xiāng)下來的,一股子窮酸氣,想來一出去,我與你立馬高低立現(xiàn),那一身清冷又什么用?還不是會被當成土包子才有的?”
“輟學十一年?沒上過初中高中?”
“也不知那偏愛你的奶奶怎么做的出來?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