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霜鋪滿了整得帝都,為這四月溫?zé)岬奶?,添上了幾分清冷與寂寥。
酈沫今天特意趕在晚飯前回到了酈家,進門時,正好看到酈晉淵背對著她在玄關(guān)處換鞋。
張了張嘴,還來不及出聲,酈晉淵似有所覺的回過頭來。
見到酈沫回來,溫和的眉眼攏上了些許笑意,“剛好晚飯熟了。”
酈沫點點頭,抬腳間側(cè)頭看了一眼貼墻而設(shè)的精致鞋柜。
那里面沒有屬于她的鞋。
與酈晉淵擦肩而過,客廳里空空蕩蕩,并沒有人。
回到房間,把帽子與書包掛在一旁的衣架上,白紙筒則放在書桌上。
解開綁著的麻繩,酈沫用鎮(zhèn)紙壓住四邊,讓彎曲的紙張充分平鋪開來。
然后轉(zhuǎn)身在門邊的小鞋柜里換上一雙干凈的鞋子,在衛(wèi)生間簡單洗漱了一下,才出了房門。
又是一頓安安靜靜的晚餐,當(dāng)然席間少不了的是柳欣妍母女倆互相的親熱行為。
酈沫垂頭吃飯,仿佛那一切都不存在。
吃完飯,傭人把碗筷收走并送上了一壺花茶,一人倒了一杯放在他們身前后就退下去了。
酈沫看著瓷杯中隨著茶水起起伏伏的茶葉,心緒平添了幾分不寧靜。
果不其然,一會兒后,她的耳邊就響起了柳欣妍似解脫似不耐的語氣。
她說:“你不想學(xué)那些規(guī)矩,也可以,我也樂得輕松。只是你自己在外面多多注意一些自己的言行,既然已經(jīng)回到了酈家,就該多為酈家著想,不要只顧著自己高興……”
頓了一下,柳欣妍撇了眼坐的像個木雕似的的人,而后移開視線。
“免得被人看見了笑話,自己家里沒那么多拘束,但也不可太過放肆。我如今是不要求你能變得像你妹妹一樣知書達(dá)理、端莊穩(wěn)重了,但最起碼的禮數(shù)還是要有的。別平白無故在外丟了臉而不自知,還毀了我們的聲譽……”
嘆了一口氣接著說,“你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李嬸,她是家里老人,什么都知道。二樓書房重地,你爸辦公的地方,你少去,別打碎了什么貴重物品,你又不懂?!?p> 她不懂?
酈沫抬眼看向正認(rèn)真聽她們說話的酈晉淵,眼底的波光微微閃動著。
許久過去,他還是那副姿勢,只是眼底的深思讓酈沫清楚,酈晉淵已處在出神狀態(tài)。
斂下眸子,酈沫輕聲的回,“我知道了?!?p> “知道不行,得記在心里?!蹦抗馓籼薜目粗B沫把這句話說完,視線轉(zhuǎn)到身邊的酈常樂身上時,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笑瞇瞇,溫柔和親。
“常樂,我們上去吧?”
酈常樂含著不明笑意的眼神掃了酈沫一眼,“好,媽媽?!?p> 兩人互相挽著手臂站起身,一邊湊在一起聊著一邊走出了餐廳。
“今天劉夫人送給我一套女孩子用的護膚品,說是私人定制需要一年才能做完一套的,我?guī)闳ピ囋嚒?p> “嗯嗯,謝謝媽媽?!?p> “嗐,跟媽還客氣什么……”
聲音漸行漸遠(yuǎn),直至再也聽不見。
酈晉淵像是才回過神,他看向酈沫,神情欲言又止的,嘴巴張張合合,最后也只剩下一句。
“記住你媽說的話。”
然后也起身離開了。
偌大的餐廳一時間只剩下酈沫與捧著平板沉浸在自己世界研究的酈宸。
感覺到周圍的靜謐氛圍,酈宸從屏幕上抬起頭,轉(zhuǎn)頭環(huán)顧了一圈。
最后視線落在酈沫身上,“姐姐?”
酈沫看著他。
酈宸雙手進捏著平板的邊緣,抿著唇,好半晌才開口,“姐姐可以教我編程嗎?”
歪歪頭,酈沫有些不解,“你怎么知道我會編程?”
“姐姐說要送我書?!?p> “送你書和會編程是兩碼事?!?p> 酈宸眨巴眨巴透亮的眼睛,語氣含了幾分無辜,“我猜的?!?p> 這不就是她回酈家第一天時隨口答復(fù)酈宸的話嘛!
竟然被他給堵了回來。
點點頭,酈沫應(yīng)下,“可以。”
酈宸唇角勾起一抹細(xì)微的弧度,“謝謝姐姐?!?p> 好像就是第一聲的“姐姐”喊的磕磕絆絆,之后次數(shù)多了,便愈發(fā)順暢了。
酈沫愛聽,這是除了劉羲蘭之后又一個帶著真心實意對她喊出親昵稱呼的親人。
至于酈常樂的“姐姐”,聽來總有幾分怪異感。
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酈宸好像留下就為了確認(rèn)這件事一樣,見著酈沫答應(yīng)后,才起身離開。
剩下酈沫獨自一人,在餐椅上坐了很久。
直到傭人進來關(guān)燈,酈沫才反應(yīng)過來,時間已將至半夜。
帶著一身涼意,酈沫回到房間洗了個熱水澡,包著頭發(fā)出來時,靠近窗邊書桌上的手機正閃著不刺眼的白光。
一強三弱的。
酈沫走過去一看,屏幕山顯示的是“奶奶”兩個字。
最后一次都強光消失之前,酈沫伸出食指摁下中間的綠鍵。
在椅子上坐下,酈沫一邊擦著頭發(fā)一邊等著奶奶說話。
沒多久,手機里就傳來了劉羲蘭滿含溫和的慈祥嗓音,擴散在這不大不小的房間內(nèi)。
“沫沫,在酈家還過得開心嗎?”
酈沫手一頓,而后音量輕淺的說,“奶奶不用擔(dān)心,我過得很好。”
劉羲蘭似是輕笑了一聲,嘆息道:“你不用安慰我,你爸媽什么德性我還是知道的,虛榮心太強,容不得別人損壞一分一毫。你回去,我大抵也能猜到他們怎么說?怎么做?”
酈沫放下拿著干發(fā)巾的手,櫻紅的唇瓣動了動。
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劉羲蘭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奶奶知道你想問什么,你這些年歷經(jīng)了無數(shù),但唯獨缺乏親情的考量。人的性子一旦定下,就很難改變,就比如你爸媽。”
“你爺爺對你給予厚望,再加上你的能力也不小,奶奶不得不狠一點,讓你在困境中明白更多。你不要怪奶奶?”
酈沫緩緩搖了搖頭,“奶奶,我不怪你!”
是她自己的錯。
即使心中明了依然存了期待。
“你不怪奶奶就好,當(dāng)然,你這次回去也不全是傷心事,還有一件關(guān)系到你終身幸福的……”
“是什么?”
劉羲蘭呵呵一笑,賣起了關(guān)子,“你以后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