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兄長
林桐可不管林楠和喬姑娘怎么想的，先進了屋，祖母扶著額頭，靠坐在里屋的羅漢床上，精神看起來還好，看樣子父親和祖母達成了共識。
林桐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母親，見她神色自若的坐在一邊的玫瑰椅上，想必祖母沒有因為納妾的事埋怨母親。
“祖母，您休息的可好，先前聽說您要回府，我繡了一面屏風(fēng)想孝敬祖母，母親先前還夸我繡藝長進了不少，我這會兒特意帶過來了，還望祖母不要嫌棄我繡藝不精?！?p> 林桐笑吟吟的上前請安，落落大方的儀態(tài)落在老夫人眼里，眉眼間殘存的些許惱意消退，整個人柔和了下來，帶著屋里的氣氛的都松了松。
老夫人含笑點頭，對林桐招手道：“桐姐兒長大了，現(xiàn)下倒是懂事了不少，過來陪祖母坐會兒吧?！?p> 林夫人聞言抿唇笑了，看著坐在羅漢床上其樂融融的祖孫二人，知道從今以后無論誰都動搖不了她的地位了。
哪怕在我朝不孝無子是大過，也沒有人能逼著她勸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生孩子了。
聽到屋里傳出來的笑聲，林楠心里下意識的一緊，祖母一向不喜沒有規(guī)矩的小輩。
哪怕祖母因為林桐離奇曲折的經(jīng)歷對其多有忍耐，也絕不可能會喜歡林桐的，她才出來一會兒，林桐有什么能耐讓祖母這么高興。
祖母的憐惜是她唯一依仗，她怎么能讓林桐搶走了呢，林楠顧不上安慰喬姑娘，想進屋去聽聽林桐和祖母說了什么。
祖母叫她陪著喬姑娘，她這樣進去只會叫祖母覺得她失禮，可她現(xiàn)下哪有心思陪著已經(jīng)沒有價值的喬姑娘。
“喬姑娘，我們一起進去吧，關(guān)于你的去留，祖母總會給你一個說法的?！绷珠牟辉谘傻膶捨?。
喬姑娘抹了淚，心里惴惴不安的點頭，她這般離家，如果再被送回喬家，這輩子也就毀了，哪怕做妾也進不了大家的門，只能嫁給商戶人家做填房妾室了。
二姑娘和喬姑娘進來前，已經(jīng)有人先通報了一聲，老夫人打消了納喬氏的念頭，心里覺得愧對喬老夫人的托付，不免想多補償一些。
“思姐兒，坐。”下人端了方凳放在下首，待人都坐下了。
老夫人正了正神色，“思姐兒，老身先前答應(yīng)你祖母的恐怕做不到了，索性這件事并沒有太多人知曉，老身會吩咐下去讓知道的人都閉上嘴?！?p> “如今關(guān)于你的事，有兩個法子解決，一是你認了夫人做義母，她周氏族里有個后輩前年喪妻還未再娶，她可以出面為你定下這門親事，只是這個后輩才學(xué)平庸，只有個秀才的功名，家有薄產(chǎn)，原配留下了一個長子。第二個法子是二爺出面給你在他的同僚中選一個家中主母和氣的納了你進門。”
老夫人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思姐兒的神情，頓了頓才又開口：“你可以好好想一想，這段時間你就安心在府里住著，只當(dāng)自己是楠姐兒的閨中好友，來府里玩的。旁人不敢生出什么閑言碎語，待你想好了，老身修書一封給你祖母說清緣由?！?p> 林楠聽到祖母說的話，哪怕知道只是一種說詞，也不免難堪和不忿，喬思的身份有什么資格與自己做閨中密友，傳出去了只會對自己的名聲有礙。
當(dāng)初若不是看在她會成為父親的妾，為了利用她和膈應(yīng)林桐母女，自己才懶得搭理她，祖母說這話全然沒有顧忌自己。
“多謝老夫人?！眴坦媚镏肋@件事已經(jīng)成為定局，老夫人給的選擇一為妻二為妾，事關(guān)她的終身和家族的期望，她并不敢輕易下定論。
納妾的事情很好解決，可子嗣的事情卻沒那么容易過去，不止林桐好奇關(guān)于這件事如何解決，林楠心里也是抓心撈肺的想知道祖母是怎么想的。
接風(fēng)洗塵的晚膳已經(jīng)擺好，林桐虛扶著祖母落座，父親還在書房，母親已經(jīng)讓人去請了，喬姑娘既然作為客人住在府里，林家不好失禮，祖母讓林楠陪著聊天。
“老爺，二公子?！遍T口下人的聲音傳進屋，滿屋子的人除了周氏，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疑惑。
待人走進屋，林桐才看清父親身后跟著的少年，面如冠玉，長身玉立，清冷的氣質(zhì)生生將那一身簡樸的青衣襯得雅致起來。
“孫兒請祖母安，母親?！绷謬?yán)松舉止自若的給老夫人請安，隨后的喚林夫人一聲母親，如同驚雷震驚了四座。
林桐回過味來，悄悄的看了一眼母親和祖母，母親神色自然顯然早已心中有數(shù)，只是沒想到祖母卻震驚的差點回不過神。
“娘，兩年前兒子丁憂結(jié)束來蜀州任職前，和大哥商量過后，在族老們的見證下，將松哥兒過繼到我名下，如今他是我的嫡長子，是桐姐兒的嫡親兄長?！备赣H的話無疑給在坐的心里砸下了一枚驚雷。
老夫人心里突突的跳，是被氣的，這么大的事沒有一個人告訴她，可見她這個老婆子在兒子眼里指不定是個混不吝的，否則何至于瞞著她。
林桐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之前云翠提起林家大房時，說到過大伯膝下有四個兒子。
大堂哥林嚴(yán)楓是大伯的嫡長子，二堂哥林嚴(yán)松是庶子，年幼時生母與外院的護衛(wèi)偷情被發(fā)現(xiàn)后悄悄處理了。
也因此這位二堂哥在林家地位尷尬，自幼跟著乳母住在下人們住的院子里，多年來無人問津，其余兩個堂弟不過童齔之齡。
“你也是同意的？”老夫人氣的臉都漲紅了，轉(zhuǎn)過頭厲聲質(zhì)問周氏。
“母親消消氣，松哥兒生母那件事過去十幾年了，那會兒他才多大，又有什么錯呢?！?p> “夫君提起這事的時候，兒媳倒覺得沒什么，松哥兒孝順穩(wěn)重，老爺也說他是個可造之材。”
“這兩年，他在外求學(xué)遇到有什么好的東西都會托人給兒媳和桐姐兒帶回來，可見他是個知恩圖報的。到底是林家的血脈，沒什么差別。”林夫人使了眼色讓人給老夫人順順氣，這才揀著好的說。
林桐雖然不明白父親母親選擇過繼二哥的緣由，眼下作為一家人，她自然是幫著自家人說話。
“祖母別氣，您看二哥眉眼長的比我還像父親三分，可見二哥和父親有父子緣分?！?p> 老夫人看了一眼還站著的父子二人，又看了一眼桐姐兒，生生壓下心口的怒氣，有些事當(dāng)著小輩的面不能說，何況還有外人在。
“坐下吧，先吃飯?！甭牭嚼戏蛉税l(fā)話，喬姑娘才松了一口氣，她作為外人聽到這些林家家事著實不妥。
一頓飯吃的氣氛僵硬，林桐先前開口就準(zhǔn)備好了被祖母遷怒的準(zhǔn)備，沒想到祖母居然什么也沒說，順著她的話壓下了怒氣。
這頓飯誰也沒心思吃飽，喬姑娘識趣的告退，林桐姐妹二人被祖母潛回了院子。
“說說吧，過繼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人重重的錘了一下桌子，這會兒小輩不在，一直壓著的火氣直往上冒。
林夫人沒有上趕著挨罵，林嚴(yán)松眼觀鼻，鼻觀心的站著，臉上不動聲色，仿佛老夫人不是說他的事一樣。
林方舟上前給母親順了順氣，“松哥兒年幼時常常站在廊下聽夫子給楓哥兒授課，有一回兒子撞見了，便隨意考了考他，發(fā)現(xiàn)他才思敏捷，是個可造之材，便給了他幾本書，讓松哥兒進府學(xué)念書?！?p> “后來聽夫子說松哥兒資質(zhì)平庸，兒子便沒有過多關(guān)注，五年前父親離世，兒子回府丁憂，閑來無事便叫來幾個侄子考校功課，發(fā)現(xiàn)松哥兒有意藏拙，兒子和大哥商議過后，覺得松哥兒即有如此才能，該好好培養(yǎng)?！?p> “松哥兒在大房處境尷尬，而且能得到的資源不能越過楓哥兒，兒子和松哥兒也算投緣，便和大哥商議過繼在兒子名下，松哥兒能得到更好的資源，日后二房也有香火傳承。”
“三年前，兒子寫了拜帖送到南山先生那里，松哥兒資質(zhì)過人，入了南山先生門下學(xué)習(xí)，前些日子南山先生來信，說松哥兒已學(xué)成歸來，只待日后磨礪夠了，便能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聽到這些，老夫人心里的氣慢慢消下去，她從未正眼看過這個孫兒，甚至一度懷疑松哥兒是不是林家的血脈，畢竟他的生母與人有染從什么時候開始的誰也說不清楚。
看了看如今已經(jīng)長成的翩翩少年，面如冠玉，細看之下與年少時的長子有三分相似，桐姐兒沒有說錯，叔侄倆站在一起，確實有幾分父子緣。
“罷了，你們夫妻二人都不覺得有什么不妥，我一個老太婆還瞎參合什么?！崩戏蛉藝@了一口氣揮退眾人，只留下兒子，兒孫自有兒孫福，算是默認了這件事。
祖母冷漠憤怒的樣子，并沒有給林嚴(yán)松帶來任何影響，他得知祖母來蜀州時就知道會因為他生出一場鬧劇，本以為很難收場，卻沒想到祖母這么輕易的就松了口，這不是祖母一貫的作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