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閉的大門打開,蒼老卻十分精神的聲音自客廳傳入餐廳之中。
“爺爺?”
伏在慕景弦肩頭的司錦姩抬頭,看向餐廳的門口。
慕老爺子站在那里,發(fā)色灰白,人卻是十分精神。
看了一眼抱著司錦姩的慕景弦,慕老爺子眼尾笑出了深深的紋路。
“慕氏自從交給景弦之后,不論是現(xiàn)有市場的保持還是未來市場的開發(fā),整體都發(fā)展的極好?!?p> 慕氏超越顏氏成為馥夏國第一金融帝國,也是慕景弦掌權(quán)之后的事情。
“作為慕氏的家主,景弦自然該得到慕家人的敬重?!?p> 他步伐緩慢地走到慕景弦身邊,看著司錦姩又笑了笑,“姩姩這個孫媳婦,我瞧著甚好?!?p> “爸……”
聽到慕老爺子認(rèn)下了司錦姩,慕熠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
“嗯?”
偏頭朝著慕熠的方向掃了一眼,慕老爺子又將視線落回慕景弦身上,“景弦啊,重情不是壞事,但得是對的人?!?p> “我明白,爺爺?!?p> 揚(yáng)眉看向慕熠,慕景弦朗聲道,“慕氏族人,慕熠及其妻許輕夢,迫害慕氏同族,幾次將慕氏置于破產(chǎn)清算邊緣。即日起,慕熠,許輕夢,逐出慕家,生不得入慕家門,死不得入慕氏宗祠!”
“慕景弦!”
生不得入慕家門,死不得入慕氏宗祠。
對于慕家人來說,沒有任何事情比這兩件更為嚴(yán)重。
論歷史,慕氏雖不及夏都的顏氏和暉都的蘇氏,但其本身卻也是馥夏國有名姓的名門望族。
對于家族的歸屬感,幾乎是每個慕家人自小到大耳濡目染印入靈魂的東西。
哪怕是慕氏旁支的后代,對于慕氏宗族的歸屬和依附都是實(shí)打?qū)嵉摹?p> 身為慕氏的血脈,慕家人三個字對于他們來說,是一種身份的象征,更是一種深入骨髓的驕傲。
而如慕熠和許輕夢這樣,對于慕氏完全沒有任何貢獻(xiàn)的人來說。
慕家人三個字更是他們?nèi)框湴梁偷讱狻?p> 現(xiàn)在,身為家主的慕景弦,親自抽去了這份驕傲,打散了這份底氣。
慕熠夫婦怎么能不著急,怎么能不恐慌,又怎么能不憤怒!
“為了一個女人,你要將我和你媽媽趕出慕家!”
絕口不提他們夫婦倆是如何坑害慕景弦的,慕熠開口就是孝道綁架。
“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和你媽媽這么多年將你養(yǎng)大嗎!”
“慕先生,這句話似乎有些問題。”
久未開口的慕君清起身走到慕景弦身側(cè),點(diǎn)頭和慕老爺子示意之后,看向了惱羞成怒的慕熠。
注意到他言辭中稱呼的改變,慕熠看著他的眼神中都多了三分狠意。
“如果我沒記錯,景弦自小是我和爺爺帶大的?!?p> 像是沒有看到慕熠的眼神一樣,慕君清不緊不慢地補(bǔ)充。
當(dāng)年慕景弦出生后,許輕夢深信慕景弦的異色瞳仁是受了詛咒,堅(jiān)決不肯照顧他。
毫無身為人父自覺的慕熠更是無心關(guān)注年幼的慕景弦。
作為大了他十歲的兄長,慕君清扛起了照顧最年幼的這個弟弟的責(zé)任,跟慕老爺子一起將慕景弦養(yǎng)大。
因著這樣的原因,慕熠夫婦與慕景弦的關(guān)系,一直以來都是幾近冰凍的狀態(tài)。
在慕景弦失蹤回來后,雙方的關(guān)系更是直接降至冰點(diǎn)。
“所以,景弦從一開始,就沒有對不起你們什么?!?p> 在知道慕景弦失蹤的真相之前,慕君清對慕熠夫婦雖是客氣,但并不算太過冷淡。
他只是覺得他們愚蠢無知。
在知道了慕景弦失蹤的真相之后,慕君清才看清他叫了多年叔嬸的二人。
他們遠(yuǎn)不止愚蠢和無知,還惡毒得令人發(fā)指。
感覺懷里的人動了動,慕景弦低下頭,對上司錦姩抬起的紅紅的眼:“怎么了?”
“我有話說。”
她的聲音還有些啞,但他還是松開了手,讓她轉(zhuǎn)過身面對慕熠夫婦。
“我一直知道,世界上不是每一對父母都會愛自己的孩子?!?p> 司錦姩直直盯著慕熠,聲音里依舊帶著不可控制的抽噎,但她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世界上有無怨無悔對孩子付出全部的父母,就一定有自私自利只想用孩子牟利的父母;
世界上有在愛里誕生的孩子,就一定有在怨恨中誕生的孩子。
只是我從沒想過,世界上竟然還有只是因?yàn)榕c常人不同,就將自己的孩子視為詛咒的父母。
而最讓我感到惡心的,是你們一邊享受著他給你們帶來的所有榮耀,一邊用著最為惡毒的話傷害他!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們卻是吃干抹凈還嫌他沒有將自己做成你們喜歡的口味!”
慕景弦忽然就想起,司錦姩是個孤兒。
她從未體會過父母的愛,更不曾體會過有父母的家是什么樣。
“他是我生下來的……”
“那也不代表他就該為你們付出一切!”
許輕夢本想反駁,只是話剛出口就被司錦姩打斷了,“他的生命,他的生活,那是屬于他的東西!”
身后突然有人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司錦姩一怔,轉(zhuǎn)過頭,看到站在她身后的慕老爺子。
“可以了,好孩子?!?p> 肩膀上的手又拍了兩下,慕老爺子嘴角帶著笑,看著司錦姩,“景弦遇上你,是他的好福氣,剩下的交給爺爺?!?p> 雖是心有不甘,但司錦姩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退到了慕老爺子身后。
慕景弦順勢攬上她的肩,溫?zé)岬氖终圃谒募珙^輕輕捏了捏。
“慕熠,許輕夢,”
慕老爺子的聲音并不大,也沒有刻意沉聲,“這么多年來,你們的所作所為,我都看在眼里。阿熠是我最小的孩子,我總是想他成熟的時間,或許是要比其他孩子晚一點(diǎn)?!?p> 視線停留在慕熠的身上,久久,慕老爺子才又繼續(xù)說道:“可是,太久了?!?p> 聽著他聲音低低地嘆了口氣,慕熠才像是恍然意識到了什么。
他撲到慕老爺子面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爸,是我之前糊涂,爸你別把我趕出去……”
溫?zé)岬臏I滴劃過蒼老而干枯的皮膚,滴落在慕熠的肩頭。
“阿熠,太晚了?!?p> 即使竭力控制著情緒,慕老爺子的嗓音之中仍是出現(xiàn)了幾分哽咽。
“你成長的太晚了,你對景弦,對慕氏的族人都虧欠了太多?!?p> 深吸了一口氣,老爺子退后一步,看著因?yàn)樗碎_而撲倒在地的慕熠:“你走吧,從今往后,你不再是我慕氏的族人了?!?p> “爸!”
慕熠猛地抬頭,一臉不可置信。
他伸手指著慕景弦,全身都不可抑止地顫抖著,“為了他,你竟要將你的親兒子趕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