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終于幫姑爺爺家的這棟三層樓房賣出去了,賣價是本錢的數(shù)倍,反正在那個年代是一筆巨款了,已經(jīng)在ZY安家落戶的姑爺爺回來辦過戶手續(xù)。
爺爺奶奶煮了很豐盛的午飯招待姑爺爺,我必須快點回去,才能不錯過午飯。
那時候,我的書包里經(jīng)常會有奶奶塞進去的桃子、梨之類的水果,上午有時會忘了吃。
水果是新鮮物,那個年代很少很貴,除非像我家一樣,自家種了好些水果樹,不然很難吃到水果。
中午放學鈴一響,我飛快跑出教室,一個少年忽然擋在了前面,笑嘻嘻的伸手。少年是從幼兒園一直到現(xiàn)在的同班同學。
僵持了幾分鐘,我拿給他了,記得好像是一個桃子。
后來才知道,少年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母親改嫁,他跟著爺爺奶奶生活得并不是很好。
我對他當時什么反應已經(jīng)不記得了,只記得我飛快地跑了,姑爺爺會給零花錢會帶新鮮稀奇的玩意來,我很高興他來。
還有姑爺爺?shù)亩鹤?,一個跟我同歲,曾在放暑假去ZY玩的時候,帶我到處皮的跳脫聰慧少年,按輩分,我該喊他表叔,但我們從來都是直接喊名字的。姑爺爺或姑奶奶回鎮(zhèn)上老家時,他總會跟著回來。
可是這回,小表叔沒有跟來,他也在上學。我們都是初中生了。
大學后,小表叔讀的是繪畫專業(yè),后來出了一場車禍,眼中靈慧淡了下去。他有個很能干很優(yōu)秀的大哥,畢業(yè)后去了帝都,幾年后在大哥所在的公司站穩(wěn)了腳跟,還有個感情不錯的女友。
我希望他永遠都快樂,還希望幸運女神繼續(xù)看顧他。
過了一段時間,天氣越發(fā)炎熱了,無處不在的知了吵死人,街邊揚起的塵土能讓人隨隨便便吃進去一大口灰。
那天,一大早天氣就很熱了,我和紅走在去學校的鄉(xiāng)間小路上,嘰嘰喳喳聊著姑爺爺送的稀罕東西,紅也是姑爺爺家的親戚,我和她算是同齡不同輩的人,自小一起長大,感情很是親密。
路不寬,只能夠兩個人并排著走,我和紅跑得滿臉通紅,猝不及防間,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攔在了路中間。
少年就是那個問我要了一次水果的老同學。
他笑著喊我的名字,并把牽著我的紅強硬地推開,然后跟黑大哥似的豪氣道,“我來接你!”
少年蠻不講理的把紅推開,讓她差點摔進泥溝里,我很生氣,“你干什么,走開!”
我有點害怕少年的氣勢,但還是強撐著跳下土坡和紅站在一起,結果一轉眼,少年身后已跟了三兩個同伴,他招呼他們,“兄弟們,叫大嫂?!?p> 少年們便迅速圍攏來,輕佻地吹著口哨,學著班里那些男生喊同伴的‘緋聞女朋友’嫂子,臉上眼中頗有幾分不懷好意,都是一副看好戲模樣。
班里的男生們最近迷上了金庸古龍的武俠和港片,非常熱衷模仿里面的人物言行,只要沒有老師和大人們在場,總是你喊句‘王哥’,我喊句‘唐兄’,他喊句‘陳老弟’,仿佛這樣就能真的變成俠客和黑老大了。
我心跳得很快,又害怕又害羞,從來沒見識過這樣的場面,也無法面對這樣的陣仗,直接拉著紅從土溝里跑掉了。落荒而逃,沾了一鞋子泥漿。
到了學校,再回想起剛才的情景,一時間竟覺得很得意,一種不知名的情緒灌進心口,讓我覺得我并不平凡,覺得姓王的少年推開我的朋友差點摔一身泥,也不是那么罪不可恕了。
但他們確實傷害了我和紅,這是披著表白外衣的另類校園霸凌。只是當年小小的我和紅都沒能力看清。
然而,我沒想到,事情發(fā)展又一次超乎預料。
少年姓王,自從帶著他玩得最好的兩個男生在半路上攔過我后,便變得更加活潑愛炫耀了,他會在全校大掃除的時候,忽然把大掃帚橫在胸前,做彈奏吉他時的夸張和激烈狀,手腳并用,嘴里還大聲吼著別人聽不懂的歌詞,自以為很酷。
這時候,我就會覺得這個人有點瘋,有點可憐,因為我家有彩色電視了,見過電視里那些聚光燈下神情激動的音樂人,王少年如此這般,只是HD學步,徒惹人發(fā)笑。
不過,我很羨慕他的放肆和活力,他敢大喊大叫,敢拿個掃把就當樂器,我其實很佩服。
想引人注目,王少年做到了,全班的男生都學他那樣,或提長板凳,或拿短掃帚,或持長柄垃圾鏟,而女生們則會停下打掃,偷偷地興奮地笑起來。王少年的‘表演’更賣力了。
自此后,王少年的性格越來越開朗,行為越來越夸張,越來越不羈,但成績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提升。那一個夏天,他終于成為班里前五名。
初二的青春故事也差不多快結束了。
我被攔路上的那個傍晚,同班的雪躲在學校后的竹林里哭,雪的朋友為她打抱不平,當著很多女同學的面說我搶走了雪喜歡的王少年,要我給個說法。弄得班上女同學們大都埋怨我,或明或暗的要我‘放棄’或者‘讓給她’。
經(jīng)過星的神秘說和菲菲死掉的暗戀,我已經(jīng)開竅了。
可是,給啥說法呀,我既沒有回應王少年,也沒有跟他成為朋友,不,是朋友也沒得做了,我跟他只是同班多年的陌生人。
對的,我,王少年及他的兩個死黨唐少年和陳少年,雪和雪的朋友,我們都是從同一個鄉(xiāng)下小學升上來的,從幼兒園到初二,從來同班,人生就是這么奇妙且讓人無可奈何。
可王少年最要好的兩三個同伴,在初二那年依舊一看見我就喊嫂子,王少年也不阻止他們,還很可惡地笑著看我臉紅跑開。
日子就這樣不知道是不是糾結的過著。在當時的我看來,王少年帶人攔我的事,實際上什么也沒改變。
可是,那個時候吧,大家都很小很單純,沒有成年人那么多彎彎繞繞,當時一聽雪躲在竹林里哭了,就覺得是我錯了,但我完全不知道錯在哪里,也不知道就這種事情如何安慰人,只能很無奈的說,“她喜歡王少年,就自己去追啊,你們干嘛都怪我?”
因為雪的朋友當著許多女同學的面說這事,導致我跟班里女同學們的關系直線下降,我也很生氣,這該向誰討說法?
雪的朋友似乎被我說懵了,這件烏龍事件就這樣稀里糊涂的結束了。
我和班里女同學的關系還是那樣,不生不疏,過了十多年,也沒什么變化,似乎大家已經(jīng)忘了那件事。
我也搞不明白。反正,生活就是這樣,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誰會真的那么較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