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歸來
老天似乎聽到了白淼淼的祈禱。
次日正午,芮參軍再度登門,與之一同回來的還有柳伯仁與白行川。
將軍府外,聞訊急急出來的白淼淼看到滿身傷痕累累的白行川,憋著多日的淚水終于再也忍不住了。
便也顧不得是在將軍府大門外,滿大街人來人往地瞧著,白小姐瞬間哭得梨花帶雨,直叫芮丙與柳伯仁面面相覷;仆從們手足無措。
哎!
奈何此刻將軍大人不在,白小姐這驚天動地的憂傷誰來平?
“白淼淼……”眾人束手無策之際,白行川虛弱的聲音響起,“我這不是好端端地回來了嗎?青天白日的,你哭的哪門子喪?”
“呵……”聽到這樣的混賬話,正哭得情難自禁的白淼淼忽然就被氣笑了。
她淚眼婆娑地看著白行川那張五顏六色的臉。
若不是左右兩名小將撐著他的身子,白行川此刻只怕是站都站不住了,不想他那張欠收拾的嘴還是不肯歇著。
“一腳都差點踏進鬼門關了,還貧嘴?!边m才哭得有些費勁,白淼淼抽抽搭搭地橫了白行川一眼。
若不是看在他這一身不輕的傷勢,此刻白淼淼真想將白行川按在地上狠狠收拾一頓。
讓他口沒遮攔!
讓他到處亂跑!
……
可氣歸氣,看著白行川那搖搖欲墜的身子,埋怨的話終是沒有說出口。
白淼淼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本想上前扶一把,可看到扶著白行川的兩名小將便是止了步。
她力氣小,白行川如今將一身的重量都托付在他人身上,白小姐只怕是撐不住的。
于是,白淼淼道了聲,“快進去吧。”便讓開了身子。
可不想白行川這時候卻是委屈道:“白淼淼,我都這模樣了,你也不過來扶一把!”
什么?
白淼淼有些愣神,倒是不曾想白行川這時候竟對她……撒起嬌來了?
這么大的人了……
白淼淼蹙眉看向白行川。
罷了,自家弟弟有這般要求,做姐姐的怎好置之不理?
故而,雖有些不明所以,白淼淼還是溫順地上前從一名小將手中扶過了白行川。
白行川滿意了。
他艱難地勾起唇,身子輕輕一動,示意令一名小將也放開他。
白淼淼心中疑惑,然未待她反應過來,只見白行川吃力地撐著自己的身子,隨即俯身艱難地湊不到她的耳畔。
這幾下動作費了白行川不少氣力,他在白淼淼耳邊低語,氣若游絲,白淼淼卻是聽清楚了。
白行川道:“放心,本少爺……沒有叛國……”
話落,白淼淼只覺肩頭一重。
“白行川!”她險險扶住白行川的身子,驚惶失措地喊著:“大夫呢?快請大夫!”
有小將上前接過白行川的身子;柳伯仁從人堆里擠出來,他不緊不慢地摸了摸白行川的脈象隨即幽幽道:“抬進去。”
眾人七手八腳一通忙碌,白行川被抬進了將軍府。
白淼淼怔怔地看著遠去的人群。
白行川適才要她走近,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她,他身陷囹圄之時,即便備受西嵐軍折磨也不曾屈服半分?
是了!
白少爺雖沒有一身鐵骨,卻也是錚錚男兒,怎會做那通敵賣國之事!
白淼淼又想起自己此前戲言,她說若是白行川被敵軍捉去了定然是要叛國的!
哪曾想從來說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白行川對這等罪名竟然如此介意。
倒是她小看他了。
心中五味雜然。
白淼淼看著眾人身后款款而行的柳伯仁。
適才當真是慌了神,有柳先生在還要請什么大夫?
心頭松了一口氣,白淼淼這才想起來自己此刻身處何地。
看看莫名知足的街坊們,白小姐無聲一嘆。
哎……今日當真是有些失態(tài)了,不過也無所謂了,橫豎白行川總算是完整地回來了。
抖了抖羅裙,白淼淼急忙跟上眾人進了將軍府。
這白行川是回來了,卻不見墨淸塵,反倒是柳伯仁一同回來的,她得趕緊找芮參軍問問墨淸塵去哪里了。
于是,白淼淼追上了芮丙,芮丙直言將軍大人已然平安歸來,不過軍中有些事務需處理,故而稍晚一些才能回來。
白小姐這便放心。
她于是去了白行川的院子,聽柳伯仁說白行川這一身傷看著嚴重,卻都是些皮外傷,細細養(yǎng)上月余便能活蹦亂跳了。
柳伯仁為白行川施過針,留了藥便離開了。
白淼淼見白行川睡得還算安穩(wěn),吩咐仆從們照看好白行川,自己便去了書房等墨淸塵回來。
這一等就是好幾個時辰。
夜幕降臨,白淼淼在將軍大人的書房中百無聊賴地瞄著“丹青”。
“吱嘎——”房門輕啟,墨淸塵緩步走到白淼淼身旁。
入眼可見宣紙上那點濃烈的墨水,山不似山,水不似水……
呵,這可不是白小姐的水準!
墨淸塵失笑,他輕輕抽走白淼淼手中的筆。
白淼淼抬頭看他。
適才墨淸塵一進門她就知道他回來了,可巴巴地等了這許久,人真的回來了,白小姐忽然就矜持起來不想起身了。
如今墨淸塵就站在她身旁,白淼淼抬首看他,然后一伸手摘去了眼前那礙事的面具。
這一下午,白淼淼一個人在書房里待著,便是又細細想了想芮丙昨日之言。
芮參軍說他們的將軍大人可不只一次只身潛入西嵐軍大營……
這也太冒險了!
便是他身手再好,這般只身犯險,將自己置于危險之中的行徑亦是令白淼淼擔心不已。
有些氣他太過冒險。
如今見他平安歸來,看著眼前之人溫潤的眉眼,白淼淼只淡淡道:“回來了?可有受傷?”
墨淸塵一低頭,在白淼淼微蹙的眉宇間輕輕落下一吻,他柔聲道:“我沒事。”
“……”是嗎?
白淼淼站起身,幽幽繞到墨淸塵的身后打量了一番才又回到他的身前。
……不對!
明明都換過衣裳了,他的身上卻仍有一股子血腥味。
于是,白小姐湊到墨淸塵的身前,像小狗一樣在他全身上下聞了又聞……
知她何意,墨淸塵失笑著搖搖頭,只怕是瞞不住她。
輕輕按住眼前的小女子不安分的身子,墨淸塵無奈地抬起纏著紗布的左臂道:“一點小傷。上過藥了,不礙事。”
哼哼!
白淼淼瞇起眼。
一點小傷?
若不是她嗅覺靈敏,只怕他不會說實話。
纖纖玉指輕輕著他纏著紗布的胳膊,白淼淼垂眼低聲訴說著心中的憂慮:“你便是武藝再高強,那西嵐軍的大營到底是別人的地盤,雙拳難敵四手,強龍難壓地頭蛇……”
況且,他自己也說了,兩年前他與裴崢深陷敵營,九死一生……
他可知,初聞他只身入敵營救白行川去了,她有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