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71年,咸通十二年,正月十四,上元節(jié)前一天,長安大明宮。伴著一股濃烈的熏香味和煎藥味,床榻上的女子頭痛欲裂,艱難地睜開了雙眼。一個(gè)年齡相仿的小侍女立即停止了啜泣,驚喜地叫道:“公主、公主終于醒啦!”這時(shí),一個(gè)年齡相仿的小侍從立刻沖進(jìn)來,跪于屏風(fēng)外面,哭喊道:“臣沒能保護(hù)好公主,請公主降罪!”
“公主?”女子很是疑惑,想要起身,小侍女忙上前扶她坐起來。
看著小侍女,似曾相識,可是又想不起來,女子問道:“你是?”
小侍女又哭起來,道:“公主,我是雨雨啊,公主連雨雨也不認(rèn)得了嗎?”
屏風(fēng)外面的小侍從低聲說道:“如御醫(yī)所料,公主怕是失憶了?!?p> 小侍女不停地抽泣,道:“公主大難不死已是萬幸,失憶了也好,忘掉那些傷痛也好?!?p> 女子更加疑惑了,自言自語道:“我是公主?大難不死?我失憶了?”她努力地去回想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卻什么也想不起來。她頭痛欲裂,再次暈了過去。
睡夢中,很多支離破碎的片段在她的腦海中浮現(xiàn)。她叫李嫣然,生于857年,是當(dāng)今懿宗皇帝的第二個(gè)女兒,現(xiàn)今還不滿十四歲。三天前,懿宗皇帝封她為安化公主,下詔命她三個(gè)月后遠(yuǎn)嫁南詔國和親,她堅(jiān)決不從,竟決絕地從宮門上跳下。她的侍從韋仲追趕不及,就差一步,只抓到了她的帔子,眼睜睜地看著她墜落,她的母親夏才人和她的侍女雨雨傷心絕望地哭泣。
宮門外,她竟跌落到一匹馬上,馬受驚而前腿揚(yáng)起,只聽到馬上一個(gè)少年“啊”的一聲慘叫,便和她一起被甩落到地上,昏迷過去。
“嫣然,我苦命的孩子,你快醒醒??!”她的母親哭喊著。
“公主,公主……”她的侍從和侍女呼喊著她。
“國師說的沒錯(cuò),她就是災(zāi)星,就是禍患!朕沒有除她,留著她的性命,讓她嫁去南詔,她不感念皇恩浩蕩,竟然忤逆朕,當(dāng)眾跳下宮門,真是死有余辜!好,她就是一具尸體,朕也要把她送到南詔國去!”她的父親憤怒地喊道。
隱約中,她聽到這些,其他的,便都什么也不知道了。
聞著濃烈的煎藥味,她再次醒來,臉上滿是淚痕,自言自語道:“我竟然沒死,我竟然沒死?”
突然,她猛地一起身,抓著雨雨的手,急切地問道:“雨雨,我怎么沒見到母親,她去哪了?”
“公主,你沒有失憶,你都想起來了?”雨雨驚喜地問道,接著又哭起來。
“雨雨,你別哭啊,快告訴我,我母親去哪了?圣上有沒有為難她?”
“夏娘娘,夏娘娘她……”雨雨不停地抽泣。
這時(shí),她的侍從韋仲?zèng)_進(jìn)來說道:“回公主,今日同昌公主下葬東郊,夏娘娘已隨圣上至延興門,為同昌公主送葬?!?p> 她一拍腦袋,道:“原來如此,我竟忘了,今日梅靈姐姐下葬。不行,我也要去,為梅靈姐姐送行!”
“公主,萬萬不可!”韋仲忙攔下她,“夏娘娘已吩咐,公主切莫前去。三日前公主抗旨不尊惹怒圣上,今日圣上怕是還余怒未消。還有那郭淑妃,一直對夏娘娘和公主百般刁難、欺辱、構(gòu)陷,如今她愛女同昌公主薨逝,今日葬禮若見到公主,再挑唆圣上,公主怕是性命不保!還有那駙馬韋保衡,為求自保,更是大肆構(gòu)陷,圣上現(xiàn)已殺死二十余御醫(yī),關(guān)壓三百多親族,數(shù)十忠臣流放異地!這些年來,夏娘娘忍辱負(fù)重,只是為了保全公主,還請公主切莫辜負(fù)娘娘!”
“好吧,那我就在此送別梅靈姐姐?!闭f罷,她向東方叩拜,淚流不止。雨雨忙扶起她,喂她喝了藥,服侍她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