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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醫(yī)

第六章 貓醫(yī)

貓醫(yī) 臨風色 4019 2020-12-17 23:56:58

  月色明皎,院子里的丁香開了小半,花朵細密潔白,素雅清香。

  “我聽到你這邊聲響很大,有點擔心。”

  “我這邊,沒什么事?!辩娫葡乱庾R地想要把事情遮掩下去,她是個女孩子,名聲很重要。

  悅糖心握著她的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沒什么不能說的,你身上的血腥味很重,鐘叔鐘姨又不在,多個人多點辦法。”

  鐘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裙擺上沾染了鮮血,在黑夜里像一塊污漬,散發(fā)著銹氣。

  “那你跟我進來。”鐘云朝外面張望了一下,才鎖上門,拉著她進了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同樣簡單,只一張小床和一套桌椅,地上的碎瓷片還沒來得及收拾,白粥的香氣混合著血腥味彌散,看來,剛剛打碎的是盛白粥的碗。

  她看向床上的人,那人身上的黑衣服早被鮮血浸濕,劍眉皺得緊緊。

  吱吱跳上了床,把小肉墊搭在他的手腕處,感受了片刻道,“他失血過多,有點危險,把衣服剪開我看看。”

  這一切只有悅糖心聽得見,她跟鐘云商量,“得快點給他治傷,不然他熬不到早上?!?p>  “可是現(xiàn)在哪里有藥鋪開門,就算有,我們沒有錢,也是請不來大夫的?!辩娫飘斎幌脒^辦法,夜晚實在是很難救人。

  “拿剪刀來,我看看他的傷口。”

  鐘云聽話拿來了剪刀,她接過來,把肩膀周圍的衣服剪開,露出傷處,血肉模糊的傷口沖擊力太大,鐘云轉(zhuǎn)過身去,不敢看。

  “是槍傷,不過不深,需要把子彈取出來,再敷上止血的藥?!敝ㄖㄏ铝私Y論,催促道,“得快點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現(xiàn)高熱,等下會燒得更厲害?!?p>  “我們送他去德國醫(yī)院吧。”鐘云建議,“德國醫(yī)院很膽大,剖腹開刀這種事都敢做,處理這種傷口也沒問題?!?p>  “他受的是槍傷,很可能被人追殺,去德國醫(yī)院太顯眼了,會害死我們倆的?!睈偺切牟坏貌豢紤]得縝密,重活一世,她得好好珍惜,“而且,德國醫(yī)院比中醫(yī)貴太多了,我們付不起錢的?!?p>  “你來。”吱吱看著她。

  “我來?”悅糖心表示懷疑,自己什么都不會啊,怎么能治這個人的傷呢。

  “你還想不想從搖錢樹身上搖錢了?”

  “想!”

  “阿云,我試試吧。”悅糖心道,她們現(xiàn)在毫無辦法,只能靠吱吱。

  “藥粉在你口袋里,從你阿爹柜子里拿的。”

  既然東西都有了,那就只能試試了,她把小刀用酒擦洗一遍,半跪在床里,借著油燈的光,打一場毫無準備的仗。

  “糖心,你怎么變得這么大膽?”鐘云見她絲毫不怕,那只貓又格外機靈,簡直像是在治病一樣。

  “我想盡力救一救他,阿云,你把油燈挪近一點,為我照亮。”

  悅糖心在吱吱的指揮下,把傷口割開一些,耐心地找到那顆子彈,一點一點往外摳,男人臉上的汗意不斷,吱吱的小軟墊一直落在他的手腕處,時時刻刻注意他的情況。

  子彈從皮肉中剝離的瞬間,男人終于睜開了眼,他的眼睛大而圓,顯得稚嫩,死死盯著悅糖心。

  又流了不少血,她把口袋里的藥粉撒上去,拿潔凈的布包了一下,這才對上那個目光,像是要把自己給掐死。

  “勉勉強強吧,看命。”吱吱的小軟墊從他手上移開,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男人只清醒了幾秒,又昏睡過去,極度的疼痛喚醒了他,身體的保護機制又讓他睡了過去。

  她的鼻尖上出了汗,晶瑩剔透,額角也滿是汗,滴了不少在他的衣服上,所幸沒有妨礙到傷口。

  “糖心,你怎么會這個?”鐘云看呆了,她努力讓自己握著油燈的手不亂抖,鮮血淋漓的場面這么可怕,糖心卻沒什么反應。

  “阿爹是木匠,總有不小心受傷的時候,我看過阿娘照顧他,這藥也是阿爹那邊備著的?!彼袣鉄o力地解釋,半晚上沒睡覺,剛剛精神高度集中,現(xiàn)在格外困。

  “阿云,我想睡一會兒,就先回去了。還得麻煩你,用酒給他擦身體降溫?!?p>  “擦身體?”鐘云面頰緋紅,她確實是看這個人模樣俊朗才救人的,但是給他擦身體,心里還是有個坎兒,不大過得去。

  “那我來吧,明早換你來照顧他?!睈偺切牟辉诤跏裁矗炊嗔肆窒纳眢w,習以為常,男女之別在她眼里算個屁。

  吱吱就臥在他手邊,時刻觀察他的情況。

  悅糖心強撐著,給他擦了一遍身子,這才半趴在桌子上瞌睡,太困了,只過了幾秒,她的呼吸均勻起來。

  天光漸漸明亮,一輪新日從東方探出了頭,魚肚白的天空里多了霞光,悅糖心被吱吱叫醒,貓兒的臉就在眼前蹭啊蹭。

  “怎么了?他還好嗎?”她下意識以為搖錢樹的病情惡化了,抬頭看過去,那人睡得也很安穩(wěn),蒼白的臉色有了生氣。

  “他很好,你就沒那么好了?!?p>  “為什么?”

  “你阿爹快起來了?!?p>  “啊,”她終于反應過來,阿爹要是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不在,又要刨根問底了,她一把抱起吱吱,“我們回去。”

  鐘云接替她繼續(xù)照顧人。

  吃早飯的時候,她已經(jīng)完全清醒,察覺出不對勁,萬事總有變化,有因有果,而搖錢樹的傷勢還能變化嗎?

  之前他撐了四五天等到了大夫,這次卻連一晚上都撐不住?看他氣息也不弱,心跳也強有力,流的血好像也不多.......

  重傷的人真的可以由她這個什么經(jīng)驗都沒有的人治好?簡直像是兒戲!

  等下得好好問問吱吱了,昨夜見了血,她一下子緊張起來,很多東西都沒有細想,現(xiàn)在一想倒是理出些頭緒。

  送走了阿爹,她提著吱吱放在桌子上審問,“你昨晚是不是誑我呢?”

  吱吱縮了下身子,格外心虛,偏偏還裝得若無其事,“沒有啊。”

  悅糖心拔了根狗尾巴草逗它,貓兒的本性是沒法改變的,吱吱撲著狗尾巴草玩得開心,她突然抽開。

  “沒有?”少女嬌媚的眼盯著它。

  它鼓著臉,盯著狗尾巴草,眼底滿是掙扎,“沒有,吧?”

  “真的沒有?”她雙手抱在胸前,難得地嚴肅,被貓兒算計了,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吱吱聰明,她喜歡聰明,但是這個聰明用在她身上,算計了她,情況就不一樣。

  吱吱轉(zhuǎn)過身去,拿屁屁對著她。

  氣性還不小,圓乎乎的屁屁柔軟好摸,叫人心軟,她強行讓吱吱轉(zhuǎn)過來,面色柔和了不少,哄小孩似的,“我相信你不會害我,可你總要解釋一下我才能明白呀?!?p>  “為了建立信任?!彼读硕蹲ψ?,毛茸茸的雪爪像白梅花,跟她的手掌相貼,一大一小,格外融洽。

  “我是一只重生的貓,這是最大的秘密,你雖然沒提過,但我也有猜測,你也是重生來的?!敝ㄖㄕf話有些別扭,稚嫩里帶了不安。

  她明白了,第一次見面,吱吱說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而她,什么都沒說,雖然對它不錯,但是隱藏著自己,從而有了隔閡,兩人之間蒙了層紗,看不透摸不著。

  “原來是這個啊。”她了然地笑,貓的下巴短而圓,別別扭扭的樣子幼稚又可愛,“我是重生來的,至于經(jīng)歷了什么,你還是不要知道了,做一只快快樂樂的小貓咪就好?!?p>  那段并不光明的日子,她不太想提起。

  吱吱這樣可愛的貓兒,不該知道黑暗,它應該身處光明美好的世界,養(yǎng)得肥溜滾圓。

  “這就又不對了?!敝ㄖ萌鈮|打她的手,爪子被收起,這一下輕柔無力,算是在撒嬌。

  “嗯?怎么不對了?”她眨眨眼,以為是自己說得還不夠。

  “我才不要做一個懵懵懂懂的笨寵物,我要做你的朋友,你的同伴,兩個重生的靈魂碰到了一起,注定是要有一番作為的?!敝ㄖㄓ乃{的眼睛望向天空,雪白的毛發(fā)在春風里被吹出細小的弧度,一片桃花花瓣落在它臉上,長長的胡須像新鮮的桃花枝。

  吱吱說它曾在老中醫(yī)那里待過很久,昨夜又讓她幫人治傷,悅糖心明白了它的意思。

  “那你是打算把我培養(yǎng)成一個大夫?”她點點它圓鈍的鼻尖。

  “嗯?!敝ㄖù蛄藗€噴嚏。

  “好啊。”她答應得爽快。

  吱吱把自己當成朋友,見自己的第一面就敢跟自己回家,敢說出重生的身份,它傾注了百分百的信任,自己又憑什么辜負呢。

  “你愿意?”吱吱早已經(jīng)做好了長久引導的準備,可是現(xiàn)在,她答應了,毫不猶豫。

  “當然愿意,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昨夜救了搖錢樹之后,我心里偷偷開心來著,大概救人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吧?!?p>  吱吱跳進了她的懷里,蹭啊蹭,甚至舔了舔她的臉。

  它運氣真好,碰到的人真誠而優(yōu)秀。

  “我看了你昨晚的表現(xiàn),見血不慌,下手穩(wěn)當,做事也細致,你會學得很好?!敝ㄖㄕJ真地夸她。

  “那當然了,我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吧?!彼?,笑里帶著苦澀。

  見慣了血的人怎么會怕血呢,見過比那還要慘烈千百倍的情景,一點小傷當然不在話下。

  春風和煦,吹開了兩人心間的云霧,狗尾巴草青嫩,她摘了十幾根,幾下就編出一只栩栩如生的蟋蟀。

  “糖心,糖心?!辩娫拼掖颐γν崎T進了院子,臉上寫滿焦急。

  “怎么了?”

  “他又發(fā)熱了,怎么辦?”鐘云帶血的衣服還沒有換過,她一心都撲在照顧那個人身上。

  “去看看?!?p>  吱吱主動跳上了床,在他手腕上晃蕩,把脈的事情做得熟練。

  鐘云看著吱吱若有所思,“糖心,你的貓這樣子好像在看病啊?!?p>  “怎么會,它就是比較調(diào)皮,喜歡亂動。”她笑著掩飾,同時把吱吱提了回來,小爪子在空中晃蕩掙扎。

  “喵嗚喵嗚?!?p>  “呵,我的貓還是個看臉的,肯定是看這個男人長得好,才在人家身邊蹭啊蹭?!睈偺切臎]辦法,也就任它去了。

  “糖心,你要是成了大夫,那就是貓醫(yī)?!辩娫普f得隨意,“它這么可愛,又在人的手腕處蹭啊蹭,我相信見過的人都相信它會點醫(yī)術?!?p>  貓醫(yī)。

  吱吱覺得很好,搖了搖尾巴,爬上了鐘云的懷里,表示親近。

  “醫(yī)術出色固然好,但是名頭才重要,貓醫(yī)這個名聲很好,治好了一個人,會傳遍整個夏城?!敝ㄖǖ乃悸泛芑钴S。

  “貓醫(yī),你是想讓整個夏城都以為你會醫(yī)術,把你抓起來研究嗎?”悅糖心不太同意,反常會被認為是妖孽,性命堪憂。

  “這事之后再說,先說這個病人,他發(fā)燒了,傷口發(fā)炎,很正常的現(xiàn)象,先去抓一劑退燒的藥,再擦身子降溫?!?p>  兩人分工,鐘云買藥,悅糖心擦身子。

  這個男人的身材倒是很好,結實的肌肉,強壯的手臂,房間里充盈著酒氣,她做得認真,心里想的卻是林溪岑,那個人的身材算是格外優(yōu)越的。

  寬肩窄腰,就連喘息都帶著魅惑,就是人壞了點兒。

  不過林家那種地方,吃人不吐骨頭,好人活不長久。

  她的面頰發(fā)紅發(fā)燙,櫻桃唇色澤更加鮮艷,像是醉酒的人,媚而不自知。

  擦完了身體,她出了房間,在院子里放風,丁香的氣息濃郁起來,地上落了不少花瓣,吱吱追著隨風而動的花瓣玩得開心。

  貓醫(yī)么。

  也不是不可以,吱吱很厲害,它應該有自己的名聲,而不是把光芒都留給自己,那是一種成果的竊取。

  大半天都在熬藥喂藥擦身子上面度過,悅糖心看著搖錢樹的臉,“我可真是盡心盡力,到時候多給我點大洋就好了?!?p>  高秋娘下午回來,那人的情況好了不少,糖心提前在家等著,她得好好想想怎么解釋。

  四姨太和林溪岑是一派的,她話不多,但是句句都在點子上,保證局勢明朗,可他們管不了洋樓的廚房,護不住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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