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星暖坐在寬大舒適的馬車上,兩人并不著急,一路晃晃悠悠的邊聊邊往那不算太近的莊子走去。
對于要出現(xiàn)在那人多之處,哪怕重生一世,她還是有些緊張的。
大概是上輩子每一次參加的宴會,鬧出太多笑話了吧。
“子陵兄長,那校驗是如何進(jìn)行的?”
杜子陵回頭看到反復(fù)搓著手指的五妹妹,想到五妹妹自小一直待在偏安一隅的王家,怕是從未見過這么大的排場,心里緊張呢。
于是笑了笑,詼諧的解釋道:“校驗往年就是一群公子哥和一群官家小姐在國子監(jiān)那里文雅的吵架爭個你一我二的。
而今年校驗在那莊子上只是將校驗搬到了大庭廣眾之下。
并多了賞菊的名頭邀請個勛貴世家一同賞鑒而已。
外祖母昨夜可和我說了,這春季百花宴,夏季賞荷宴,如今的殘菊宴,冬季的寒梅宴或是年宴都是各家臣子夫人都在。
家有子的大多就是為了相看兒媳兒孫的,家中有女的也借此想看女婿孫婿的。
所以但凡有女兒家的,都會盛裝出席,打扮的花枝招展,盼著被選挑入門。
但凡有未娶妻的男子都會穿的人模狗樣,風(fēng)流倜儻的,以此招蜂引蝶。
所以五妹妹莫要緊張反正咱們又不上那校驗場,你又有了定親之人,咱們就跟著看個樂子,湊個熱鬧!”
杜星暖原本還緊張繃住的臉,一下子就被子陵兄長的獨樹一幟調(diào)侃給逗樂了。
“子陵兄長,哪里有你說的這般!這若是白蓮妹妹聽了定說你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五妹妹,我這話雖糙,但理確是這個理,對吧!”杜子陵說完也被自己給逗樂了,肆意大笑了起來,歡快的拉了拉韁繩,策馬揚鞭加快了行速。
杜星暖認(rèn)真想想上一世參加的各種名頭的宴會,可不就是兄長說的這個理嘛!
反正她這輩子是不打算嫁人了,她又不是還是當(dāng)初那個被未婚夫拋棄,成天被謠傳嫁不出去,想著隨意找個人嫁了的人。
雖說以前但凡這樣的宴會,她總是被孤立,性子蠢笨沉悶,打扮又不得體,經(jīng)常不經(jīng)意就變成了笑料,但是無欲無求便無畏。
“五妹妹,這路途還有些許遠(yuǎn),怕你餓著,給你買了甜恰鋪的點心。
這甜恰鋪的點心可是京城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點心鋪子,無論是鐘鳴鼎食之家的小姐還是宮中的妃嬪們都愛吃。
我放在車?yán)锏哪亲琅裕隳贸鰜韲L嘗!”
杜星暖一聽歡喜的不得了,上一世她幾乎日日都遣婢女買來給她吃,這甜而不膩,入口即化的小點心一天不吃便覺得不痛快。
杜星暖迫不及待但又同時小心翼翼的打開那一層裹紙,便見那不同樣式但均是小小的點心,恰好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捏起。
讓人都不經(jīng)意間優(yōu)雅起來,淺嘗。杜星暖看著有圓花狀的,白云般的還有小兔子模樣的,看著可憐又可愛。
“那鋪子還有許多樣式,不過這甜恰鋪的點心,每日有定量,且每日每人只能挑選三樣,并且每樣不得超過五個。
所以今日就只有這些,若是妹妹喜歡,改日兄長再給你帶!”杜子陵回頭看著吃得格外享受的五妹妹好笑道。
“兄長這天恰鋪的鋪主,真是會做生意,看似限量有生意不做,實則就是吸引更多緊俏心理讓人忍不住日日跑去?!?p> “嘿嘿嘿,還是五妹妹聰明,這天恰鋪不止是會做生意,五妹妹不覺得這名字也是取得極其恰當(dāng)?shù)模?p> 心甜意恰,心里甜蜜,意氣融洽,美滿愉悅,讓人聽著都忍不住嘗嘗?!?p> 原本捏起小兔子正準(zhǔn)備下口的杜星暖突然停了下來。
看了看手里的小兔子,記起曾幾何時自己也將這小兔子往那景王的嘴里送去。
那時候景王搖了搖頭捧著她的臉道:“本王不需要,因為你就是我的心甜恰意?!?p> 杜星暖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曾經(jīng)每日捧著你的臉說,你是天下最可愛的女孩。
可是有一天說不愛就不愛了,做的那么絕,一去不回頭就罷了,還非得將你所有的一切全部毀了才罷休。
不知為何看著手里的小兔子,突然沒了剛剛的胃口,便將剩余的又重新收好包了起來,憂傷的看著馬車的外面。
陸子陵本就悠閑的趕著馬車,所以原本半個余時辰,硬生生的趕馬車趕了近一個時辰方到那莊子門口。
杜星暖下馬車后看著這熟悉的莊門,這莊子乃是外祖曾經(jīng)年輕時跟著先帝一同參加一場惡戰(zhàn),反敗為勝且因為救駕有功先皇特意賞賜給了外祖父。
據(jù)說這里距離禮親王府并不遠(yuǎn),可見先帝對于郭家的恩寵之盛。
因著母親來這莊園遇難,恰巧遇到父親相救,于是外祖父向那先皇請示之后便將這莊子贈給了母親作為嫁妝,也算成就了他們這樁良緣。
之后母親過世,這莊子就變成了完完全全杜家的莊子了。
此處莊園倒是被杜家打理的很好,修剪的精致花園,占地近百畝,建筑宏大而精致,依山傍水,美麗至極。
在馬車上眺望便可見各色菊花爭相盛放,若是沒有這人來人往的人擾了那份靜謐,杜星暖看著這里是極其喜歡的,這里終有一天她是要拿回來的。
杜星暖抬頭看了看紅木牌匾上的三個大字“承恩園”,想著當(dāng)那景王將那一起攻下江山,守衛(wèi)國疆,冒死救下皇族之人當(dāng)做棋子肆意犧牲之時,可有一絲不忍?
郭家忠義,效忠皇權(quán),儲君穩(wěn)固,盛世太平無需用之時,便屢屢遭受奸臣陷害,這也還好見招拆招即可。
但若是儲君不穩(wěn),有人想要取而代之,而郭家手握重兵又非能拉攏之輩,于是無論承了多大的恩情,便成了皇子奪嫡利用的棋子,榨干最后一絲血。
既然取而代之的儲君不義,那么她就要讓他成不了那儲君。
杜星暖冷冷的看著遠(yuǎn)處洋溢著自信傲嬌笑容的父親以及理所當(dāng)然立在父親身旁的林小娘,他們今日站在此處就不覺得有一絲羞愧之情?
他的父親借著郭家的勢頭在朝堂上順風(fēng)順?biāo)?,可否有過一絲感恩?
他們沒有,因為他們良心早已經(jīng)被狗叼了去了,他們劃清界限也就罷了,偏偏還要幫著陷害幫著將郭家推入深淵換取更高之位,他們真的是該死!
杜子陵將那馬車交給小廝之后,一抬頭卻見身邊的五妹妹收起來剛剛和他在一起的可愛和溫順。
目光冷冽,仿若是身在高位上殺伐果斷的女將,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孩提時見到的郭老將軍的影子,那種將軍眼神里特有的狠厲。
杜子陵忍不住咽了一下唾沫,疑惑的問到“五妹妹怎么了”
“無事”杜星暖輕呼了一口濁氣道:“進(jìn)去吧兄長”杜星暖原以為自己會退縮。
原來仇恨是會讓人更有勇氣,她內(nèi)心沒有一絲害怕,只恨不得拿著刀將那些人斬立決。
杜子陵看著像是上戰(zhàn)場殺敵五妹妹,嘴角抽搐,這還沒事,這不就一校驗和相看會嗎?五妹妹這一看就是要惹事的模樣。
杜星暖和杜子陵來得較遲,且又無專屬他們的坐席,所以只能坐到了最后,雖說宴堂分成了男子席和女子席。
但是由于他們在宴席尾,杜星暖和兄長干脆選了男女分界的中間界限處入座。
男子席那邊幾乎都是父攜子,校驗并未開始,都忙著忙著互相認(rèn)識,平級的官式互夸。
位低的則點頭哈腰帶著子去拜見,望哪日少年入了官場多結(jié)交一個便多一條路。
杜星暖冷眼看著這一切,想到外祖對于這種貴門之間的拉系是很不屑的。
外祖常說忠君之事即可,整那么多不就是變著法子結(jié)黨營私嘛!這若是日后世家有違律之人,是抓還是不抓,判還是不判!
長此以往,還不得官官相護(hù),徇私枉法。
外祖將郭家變成了不追求名利,不趨炎附勢,忠君不二的孤臣之家。
但是這些臣子卻覺得郭家手握重兵重權(quán)便趾高氣揚,自高自大,唯我獨尊。
時常出一點差錯便被參個不停,雖當(dāng)今皇上信任,但是也抵不住群臣攻擊以及沒完了的挑唆。
杜星暖尋看了四周,不禁發(fā)現(xiàn)這里來的官員至少一半?yún)⒆噙^祖父。
或許那些可笑的參奏早就有著父親濃重的一筆!
外祖不日之后便會歸家,她該如何才能保住郭家?避開奸臣污蔑,避開皇室忌憚,避開成為奪嫡棋子的命運?
憑她一己之力能做到嗎?杜星暖眼神暗淡了起來,太多人太多人見不得郭家好了。
杜星暖盯著遠(yuǎn)處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父親坦然接受著夸贊,以及梳著原蘿髻,身著淺藍(lán)煙羅裙,端莊高雅,一副掌家之母之勢穿插在貴夫人中招待的林芳華。
她能退卻,如了他們的意嗎?不,不能,此生就算是死她也會讓拉上他們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