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池中魚,何人得以垂釣?
楚越在最后的關(guān)頭取回了雪域冰蝎,但是這解毒之法很是刁鉆,需要將含有冰蝎毒液的鮮血通過特定的功法引渡到中毒者體內(nèi),故而便需要有人主動讓懷有劇毒的冰蝎咬下一口,方能成事。
綏仙的本意是由他作那藥引人,但奈何拗不過楚越的萬般堅持,月臨只能讓綏仙退出去了。
“楚越,你確定嗎,雖說是可以利用血引大法將你體內(nèi)的毒血及時排除引渡到裴嗣體內(nèi),以達到以毒攻毒的效果從而解掉火腹子的毒性,但是終究還是會有些許風(fēng)險的?!痹屡R皺眉不安道。
楚越向來是九頭牛都拉不回頭的倔強性子,既然決定了便不會改變主意了,于是她堅持道:“師父,我無論如何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在我面前,絕不能。”
當(dāng)裴嗣蘇醒過來之際,目之所及處,楚越已然因失血過多暫時暈厥過去了。
楚越因失血過多昏睡了整整兩天,期間裴嗣一直坐在床前從未合眼地守著她,江湖尋常兒女尚且講求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更何況是他和她?
如今他的身上也算是流淌著她的鮮血,血脈相融了吧。
正想著,她猛然睜開了雙眼,直至扭頭看到活生生的裴嗣之時,她頓時間又哭又笑,隨即起身將他緊緊抱住道:“我好害怕會就此失去你,我害怕你也會像爹爹那樣,我一撒開手他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還給她一個緊緊相擁,因為他知道她懂他,而此時正是無聲勝有聲。
兩日后,楚越來到萍江,站在遠處便能看到站在江邊那個略顯蕭索的背影,她緊了緊衣領(lǐng)緩步走上前,與他并肩而立。
裴嗣轉(zhuǎn)過頭便皺眉道:“身子還沒痊愈,也不知道讓人省心多穿點,若是風(fēng)寒又加重了可如何是好?”說罷,便將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了下來替她披上。
數(shù)天前的這個江面曾經(jīng)歷過一場狠厲的廝殺,但現(xiàn)如今卻早已不見一絲痕跡,江面上的鮮血已被流水沖刷而去,而損毀的渡舟也換了新,仿佛一切都從未發(fā)生過。
“你對此事有何想法?”裴嗣淡淡問道。
“東冥方面肯定知曉,你前來蘇杭城的真實目的,即便最終不能成為盟友,估計他們也不會與我朝撕破臉皮,因為這對他們而言沒有任何益處;至于西越柴氏,他們的耐心向來極好,當(dāng)然我也不會因為這個理由排除他們的嫌疑,最重要的是他們這個時候動手實在是過早了,依我看來,他們的計劃,應(yīng)該是利用你先牽制住北胡的耶律韋室,若你此時身死,對他們而言實在是為時過早啊。”
說著,她彎下身子撿了一塊石子,抬手扔入江中,濺起了水花。
裴嗣在嘴里輕聲呢喃道:“是啊,他沒理由這樣做吧。”這個他,自然是指姜舒圣。
這話楚越自然沒有聽見,他隨即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伸手遞給了她。
楚越接過一看,只見是一塊刻有太極八卦圖徽的木牌,做工極為精細,她自問對于江湖之事知之甚多,但關(guān)于這塊令牌的來由根底她當(dāng)真一無所知。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替天行道此乃天行會是也。這個太極八卦圖徽,正是江湖中最為神秘莫測的暗殺組織天行會的令牌,你之所以從未聽聞,是因為這個組織的獵物極為特殊,唯有位高權(quán)重的廟堂或是江湖之人,才能入得了他們的法眼,東冥上一任國師以及當(dāng)年聞名近乎半個甲子的槍圣吳魁,皆是亡于天行會之手?!?p>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的猜測沒有錯,那么這個暗殺組織的幕后之主,便是北胡國,或者更加準(zhǔn)確地說是那位二皇子耶律韋室。
畢竟從目前種種看來,耶律韋室所為并不一定代表北胡王庭所謀。
楚越轉(zhuǎn)過身恰巧看到他搓了搓手,于是極其不給面子道:“行了,既然敵在暗處,那便唯有見招拆招了。倒是你還嘴硬強撐什么呀,都快要抖成篩子了,你以為這里是南都穗城四季如春啊,走了啦?!闭f罷,便直接扯著他的袖子離開了碼頭。
裴嗣緊跟著她的腳步,忍不住笑出了聲,心里暗戳戳想著是你堅持不住了吧。
南陽重川城,永安王府。
上官楚華站在武樓頂層俯瞰著重川城的初冬之景,雖然已經(jīng)入冬,但是那一場初雪估計還是要等很長時間才能看到,不過他上官楚華卻不甚喜歡冬天。
身后的無越正在小心擦拭著樓內(nèi)珍藏的名劍,這兩個人,一個素來沉默寡言,一個覺得說不明白,樓內(nèi)的空氣就像凝固了一般,就連對方的呼吸聲都能夠聽得見。
估計是覺得尷尬至極,楚華輕輕咳嗽了一聲,隨即輕聲道:“幸好啊,這次總算是有驚無險,逢兇化吉了,不過這幕后黑手到底是誰呢?”
身后傳來一陣?yán)淅涞纳ひ舻溃骸俺吮焙€能是誰,只可惜那耶律韋室就喜歡待在地底下,做一只不見天日的耗子?!?p> 楚華難得聽到他跟自己獨處時開口罵人,覺得很是新鮮便開始出言調(diào)侃道:“我說無越啊,你覺得這會不會是你家那位姜先生的手筆?出其不意不正是他慣常的作風(fēng)嗎。”
“你問我我問誰,殿下臨行前叮囑過不能聯(lián)絡(luò)他,照他那異常謹(jǐn)慎的性子更不會主動來找我,我怎么知道?!焙美?,楚華不得不承認(rèn)有時候,無越確實是自己的克星,當(dāng)之無愧的話題終結(jié)者啊。
不過這是何人所為并不重要,水至清則無魚,若是想讓水里的魚兒主動浮出水面,本來就得花點心思。而面對即將熄滅的爐子,可不就得加把柴嗎,只有這樣火才能燒得更旺。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但這個世上真正知曉他姜舒圣真正所想所要之人,又有誰呢?
三年前,西越國都甘寧城,凌安宮水牢。
柴敬將手中沾滿淋漓血跡的鞭子丟給了他,向著眼前那個奄奄一息的階下囚吐了一口唾沫,隨即轉(zhuǎn)身對他說道:“先生,寡人便將這塊死硬骨頭交給你了,給我把他的嘴巴翹出來?!?p> 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并無任何應(yīng)有的禮數(shù),但柴敬對他向來沒有任何要求。
事后,犯人自盡身亡,他主動進宮向柴敬請罪,柴敬也只是狠狠罵了幾句粗話,并未因此對他動怒,哪怕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犯。
足可見他姜舒圣在西越柴氏王族面前備受尊重與信任。
其實那一次的審訊,他并非一無所獲,反而可以說是收獲頗豐,對他姜舒圣來說沒有永遠的秘密,若有,只是因為你沒有真正觸碰到他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
那個犯人正是在皇族圍獵期間行刺的天行會唯一存活下來的成員,也就是在那一個將近黎明的時刻,姜舒圣得知了這個幾乎無人知曉的秘密。
天行會真正的主子,是耶律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