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破廟風波
蕭晴，似乎沒追出來。
蘇然暗自松了口氣，放松的同時一股徹頭徹尾的無力感也同時油然而生。
近乎麻木的遲鈍膠著了蘇然的心，他抬頭看著夜空中密集的雨絲。
衣服早已濕透，身上、臉上也全是雨水，分明是狼狽不堪的身影，看起來卻偏偏有一種蒼涼而孤寂的感覺，宛如絕世的劍客獨行于雨中。
“為什么……會這樣呢？”
“剛剛有了無敵的美少女機器人，有了堪比豪宅的棲身之所，這兩份快樂加在一起，本該帶來更多的快樂才對，可為什么……會這樣呢？”
“明明只是想過普通的生活而已，明明自己就什么也沒做，為什么……總是遇到柴刀呢？為什么這個世界總是對自己充滿惡意呢？”
蘇然無語問蒼天。
蒼天不語。
蒼天有淚——冰冷的雨滴砸在臉上，仿佛一直涼到心里。
“如今蕭府是回不去了，還是等明天接了夏娜就此告辭吧……”蘇然心想。
他又不是傻子，有一把那么大的柴刀等在蕭家，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再繼續(xù)留下。
現(xiàn)在的問題是，這個晚上怎么打發(fā)。
雨中傳來綿長悠遠的鐘聲，似乎是附近的寺廟報時，時間已經(jīng)到了午夜。
他擦了一下滿是雨水的前額向前眺望，雨簾中遙遙隱隱一排燈光閃爍，走近一看原來是座破廟。
破廟顯然已經(jīng)上了年頭，柱倒墻剝，就那么有氣無力地矗立在風雨之中，孤獨而凄涼，像被整個世界遺忘。
蘇然心頭一喜，既然有破廟，至少今晚不用淋雨了。
他連忙跑進廟里打算避雨，進了大殿才發(fā)現(xiàn)里頭還有別人。
那是三個蓬頭垢面的乞丐。
不過這也很正常，所謂破廟遇到美艷女鬼，發(fā)生什么人鬼情未了的故事，都是小說里才有的橋段，古往今來破廟、橋洞最多的其實是這些生活在城市最底層的人。
這里能免費為他們提供了一個遮風避雨的居所，在這里一張草席就是一個家。
三個乞丐都圍著一口鍋，鍋里似乎煮著不知哪家順來的雞。蘇然走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沖他瞄了一眼。
如果這里有第五個人，估計會扭頭就跑吧，因為這三個可不是普通的乞丐，而是綽號“三魔丐”的江洋大盜，打家劫舍殺人越貨，官府張榜幾年都沒有結(jié)果，地地道道的綠林大豪。
蘇然并不知道，他禮貌地沖三人笑笑，在三魔丐怔愕的視線中很隨便地走到另一個角落坐下。
三魔丐互相對視了一眼，雖然對方可能不認識自己，但自己的氣場擺在那個地方，他們是可以僅憑凝視就止小兒夜啼的存在，所以這個世上太多的人見了他們拔腿就跑了。
當然也有很多人見了他們拔劍相向。
這些都見怪不怪，但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視線掠過他們就好像掠過一道空氣，這讓他們有一種被無視了的感覺。
然而對方氣質(zhì)非凡，有如謫仙，又讓他們一時摸不清路數(shù)。
時間就在這種微妙的氣氛中漸漸流逝，鍋里的東西煮熟了。
破廟里肉香四溢。
蘇然也有點餓，肚子不爭氣地發(fā)出了咕嚕聲，一個看起來像帶頭大哥的乞丐似乎注意到了，沖他淡淡一笑：
“想吃么？”
既然有人大方請客，蘇然自然卻之不恭，從地上撈了塊碗就要湊上來一起。帶頭大哥攔住了他。
臉色冷峻。
然后慢慢伸出一只手。
蘇然眨了眨眼睛，不明白這莫名其妙地伸手究竟幾個意思，琢磨了半天終于恍然大悟，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
“多謝！”
偏還用力搖了搖。
帶頭大哥兩眼一黑，險些沒給氣暈過去。
“我說錢??！錢！”
“錢？”
蘇然沒話說了，雖然大家都是難兄難弟計較一口湯實在有點小氣，但俗話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人家的確沒義務給自己白吃。
可他離開蕭府時跑得那么急，如今身無分文，哪兒來的錢？
蘇然無可奈何，轉(zhuǎn)頭一瞥廟里的供桌上擱著破舊的筆墨紙硯，不知是哪個路過的窮書生留下的，蘇然頓時計上心來。
“那個……我給你畫張像，換一頓宵夜，如何？”他沖帶頭大哥說。
帶頭大哥愣了愣，剩下的兩人也面面相覷。
蘇然開始賣力地做起了廣告，把畫像的好處吹得天花亂墜——當然，這只是為了換頓宵夜而已。
不過他口才不錯，很快三魔丐就被說動了，點頭同意他拿畫換宵夜。
蘇然立刻提筆研墨鋪紙。
他大學念的是藝術(shù)系，繪畫什么的完全不在話下，一副肖像筆不停頓一氣呵成。完成后蘇然將筆一擱，輕輕吹了吹墨跡，再仔細端詳一遍……
挺滿意的。
無論神態(tài)、表情……各方面都有好好體現(xiàn)。
他這才把畫像遞出去，帶頭大哥伸手接過，半晌一語不發(fā)，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什么，蘇然正想詢問一下，對方抬起了失去高光的眼睛：
“你這畫的是我么？”
他把畫像遞還蘇然。
蘇然大惑不解，畫像上的人尖嘴猴腮，眼眶深陷，鼻毛叢生，雞窩亂發(fā)。
他又看了看那位帶頭大哥：
尖嘴猴腮，雞窩亂發(fā)，眼眶深陷，鼻毛叢生。
“沒錯啊，這就是你。”蘇然說，“我沒畫錯……哦。”
蘇然忽然意識到自己錯在哪里了。
他拿起筆，默默地為畫像點上黑痣，痣里飄出一根黑毛。
畫像講究寫實，這是在大學里教授的教導，剛剛忽略了這個，難怪人家有意見。
“怎么樣，這下像了吧！”他信心十足地把畫塞到對方手中。
空氣霎時間一片沉默，大哥神色木然，默默地把畫像揉成一團丟在地上，跟著吐出兩個字：
“你走?！?p> 蘇然懵了，自己哪里畫的不對了？
“不是，我……”
“你走?！?p> “等一等……”
然后帶頭大哥從破草席下摸出了鬼頭大刀：
“你走不走？”
蘇然嚇了一跳。
怎么又來？
“這位大哥，冷靜點……”
一語未了，帶頭大哥呼地一下站了起來。
目光如刀。
語氣冰冷：
“我再問一次，你走不走？”
與此相對的，那把一看就很嚇人的柴刀也掄了起來。
“不是，這外頭下這么大雨，你要我走去哪里？”蘇然試圖講理。
可沒用。
換來的只有一聲厲喝：
“兄弟們，抄家伙！”
剩下的兩個乞丐立刻圍了上來，目露兇光手持刀劍，三魔丐在這一刻恢復了猙獰面目，殺氣一瞬間就覆蓋了整座破廟。
空氣重得仿佛都要凝固了，蘇然站在破廟里，心里郁悶得不行，不明白剛剛還好好的三個人怎么突然就翻臉不認人了。
他有點想跑，可外頭風大雨大，這破廟是附近唯一的避風港。
“你們要講道理?！彼缓谜f，“佛門本就是海納百川的地方，再說這廟又不是你們家開的，是吧？”
可包圍圈還在縮小。
蘇然沒辦法了，只好退了一步：“我走可以，但你們至少讓我等雨停了再走……”
最后一個“吧”字還沒出口呢，三把武器同時向蘇然腦門招呼，銳器破空的尖嘯刺耳欲聾，幾乎眨眼就到了蘇然頭頂。
這速度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蘇然沒想到對方居然來真的！
而且還懂得武技！
“原來是丐幫？！”蘇然嚇得一哆嗦，心想這下完了，早知道就走掉算了。
蘇然現(xiàn)在腸子都悔青了，可刀已經(jīng)到了頭上。
他下意識地就縮了縮頭。
結(jié)果這一縮頭的動作居然比已到頭頂?shù)谋懈欤?p> 三件兵刃貼著蘇然的腦門劃過，緊接著“噗噗噗”三聲，鬼頭大刀削過一個乞丐的肩頭，劍刃砍在另一個乞丐的胸口，而第三個更慘，峨眉刺直接捅進了他的小腹。
世界在這個瞬間凝固了一秒，一秒之后蘇然總算反應過來，輕輕捅了捅三人的腰：
“要不要OK繃？”
三魔丐艱難別過頭，發(fā)黑的視線直愣愣地瞪著他，然后兩眼一翻。
“噗”、“噗”、“噗”三聲悶響。
蘇然心有余悸，心想幸虧自己人品爆發(fā)，否則這下非得被大卸八塊不可。
他望著地上的三具尸體，如今倒是沒人跟他搶雞湯了，但蘇然也沒胃口了。這么一點小事都要引發(fā)柴刀事件，自己怎么就一直躲不開被柴刀的厄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