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就是這點不好,到處都沒有高腳的家具,都是案幾、蒲團、席子之類的,要么就跪坐,要么就盤腿坐上去,也不知高腳的胡凳胡椅何時才會變成日常家具來使用。醫(yī)棚不算太大,每個隔間外面的泥地上鋪了一些席子和薄的蒲團,讓等候的病患坐。
秦征抱著小魚兒不愿意和女性病患們等在一起,便起身在外面溜達。程云淓和阿梁走了這么遠的路走到醫(yī)棚,感覺好累了,卻沒有小凳子坐,只能蹲在那里。那席子上好臟啊,這么多病患你坐了我坐,都沒有清洗和消毒,又薄薄地貼著地,這么冷的天,坐上去沒多會兒都得“風濕性關節(jié)屁”了,就不能弄幾段木頭過來墊著嗎?
正在暗自腹誹,忽然聞到一股臭氣。
旁邊不遠的等候席上一群人紛紛嫌棄地叫著,捂著鼻子,轉開身體躲避一位衣著破舊的老漢和他懷里的小孫兒。那老漢羞愧地臉色通紅,猛地把坐在他懷里的小孫兒拉起來,照著屁股狠狠地拍了幾下,嘴里罵道:
“叫你拉!叫你拉!不是讓你忍住嗎?”
一邊打罵,一邊眼里蓄滿了淚水,顯然心疼得不行。
那小孫兒不過三歲左右的樣子,本來就虛弱地半躺半靠在他阿翁懷中,被打了嚎哭了兩聲,到之后竟然似乎一口氣上不來,只顧著打顫,哭都哭不出來了。
“別打了別打了!”程云淓趕緊跑過去,“是拉肚肚了嗎?是拉肚肚了嗎?”她從雙肩包里拿出卷筒紙,直接撕了一大團遞給那老漢。老漢看著那么白的一團紙遞到面前,接都不敢接,把包在孩子下身的破麻布裹得更緊一些,撐著手準備站起來,嘴里不住地道歉:“對不住,對不?。⌒O兒不知吃壞了什么,拉了三天了。各位對不住了!”
拉了三天肚子了,這怕不是痢疾了吧?
程云淓趕緊回頭,讓阿梁站到一邊去,然后飛速拿出外科口罩和手套,一邊戴一邊說道:“翁翁不要急,我來幫弟弟。您先拿這卷筒......這紙把身上的臟污擦一下,翁翁再去找醫(yī)棚的小伙計求一些熱水給孩子洗一洗?!?p> 眾人張口結舌地看著這個八九歲的黃毛丫頭往臉上戴了一個藍色的面罩遮住口鼻,手上再套了一雙明顯太大的透明的琉璃手套,卷了袖子,非常從容地把還哭著的小兒從老漢懷中接過來,讓他趴在自己膝蓋上,脫下小兒的褲子和包著的已經弄臟了的麻布,有條不紊地從背包里又掏出白色的巾子樣的物什,一張一張抽出來,給那小兒擦著屁股,一邊擦一邊安慰:
“寶寶乖,寶寶不哭哦,阿姐幫寶寶擦干凈,等下看了醫(yī)生,喝了藥就好了。”
那老漢也一樣驚呆了,看著那小娘子一點一點仔細地擦著自己小孫兒的污物,完全都沒有嫌棄都樣子,漲紅了臉,嘴里囁嚅地喃喃道:“這......這怎么好?這如何使得?”
“翁翁快去求些熱水來吧?!毙∧镒犹ь^說道,眼睛彎成月牙,然后對這圍觀的人群說道:“各位不要圍著了,弟弟拉了三天,有可能是痢疾。痢疾是急性轉染病,不小心便會過了病氣,也要腹瀉不止的,大家還是離遠點吧?!?p> 這么一說,周圍伸長的頭頓時“唰”地縮了回去,并馬上隔開來一個空間。
“你也別過來!”程云淓指著抱著小魚兒拉著阿梁的手急切地往自己這邊擠過來的秦征嚴肅地說道。
“你就不怕過了病氣?”秦征有些怒,雙目中含了些許的厲色。
“我有口罩和手套,不怕。再說過了病氣也就是拉拉肚子,我有藥,沒事!”程云淓滿不在乎地繼續(xù)給那小男孩擦著屁股,又掏出一瓶次氯酸的消毒水,照著小男孩的屁屁、沾了污物又擦過的尿布、衣褲噴了又噴,一邊噴,嘴里一邊學著孩子話哄著:“寶寶不怕哦,有點涼涼哦,一會兒翁翁就打熱水來洗屁屁了,不怕不怕哦?!?p> 那小男孩趴在她膝蓋上,一開始還無力地哼哼著哭,到后面奶聲奶氣地竟順著她的話跟她一問一答起來。
“寶寶不怕哦!”
“哦!”
“翁翁打了熱水過來洗屁屁了哦?!?p> “哦!”
“肚肚還疼不疼?”
“不疼那?!?p> “寶寶渴不渴呀?”
“渴的,寶兒要喝水?!?p> “那等下我們喝水水好不好?”
“好?!?p> 秦征在旁邊:......
就是這么招熊孩子喜歡,真是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