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七)
秦秘書略點了點頭,當他看到靜嵐身邊的唐苡欣時,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對她說:“方小姐,您請在門外稍等一下,我去向大少爺通報一聲?!?p> 隨后秦秘書轉身回到房間里,幾分鐘后,秦秘書走出房門外對唐苡欣說:“方小姐,大少爺請您進去?!?p> 待唐苡欣走進房間,靜嵐替她合上了房門。
唐苡欣站在房間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才邁步向房間里走去,這個房間是一個套間,外間并沒有開燈,借著從里面那個房間射出的暈黃燈光,唐苡欣看出這里應該是一間客廳或是一間書房。
直達天花板的高大書柜排滿了房間里的三面墻,書柜里滿是密密匝匝的書籍,靠近左邊書柜的拐角處放置著一張木制書桌和一把皮質坐椅,右邊書柜拐角處放置著一張三人座的皮質沙發(fā),由于光線昏暗,唐苡欣辨識不出這些家具陳設的具體色澤,只是猜測它們的本色應該是棕色或是栗色的。
唐苡欣里面的房間走去,里面那個房間的入口處并沒有實質性的房門,只是做了一整面的鏤空雕花裝飾墻作為隔斷,在裝飾墻的中間位置雕鑿出了一個圓形的拱門,穿過拱門,就算是進到了里間的區(qū)域。
房間里靠左邊的墻角亮著一盞壁燈,是整個套房里唯一的光源。
這個房間看起來應該算作是一間臥室,一張比平常單人床尺寸略大一些的木制單人床擺放在房間最不顯眼的一處靠墻的角落里,嚴格說來這個房間應該只能算作是外間那個書房附帶的一間休息室。
唐苡欣看到蘇凱陽就坐在背對著房間入口處的一個寬大的栗紅色皮質沙發(fā)里,這張單人沙發(fā)看起來比一般的沙發(fā)要寬大些,倘若是唐苡欣這種身量的人坐進這把沙發(fā)里,從沙發(fā)背后看去只怕是會讓人誤以為這個房間里空無一人。
“是方小姐嗎?”蘇凱陽慣用的清冷嗓音響起,唐苡欣應了一聲:“是?!?p> 她向前走了幾步繞過那只單人沙發(fā),站到了蘇凱陽的正前方,只見他穿著一身卡其色的半休閑樣式的便裝,他眼睛上和右手上的紗布重新更換過,此刻他正安靜的端坐在沙發(fā)里,面容平和,姿態(tài)閑適。
唐苡欣在醫(yī)院的觀察室里聽到了楊荔與秦秘書的對話,她得知蘇凱陽在她暈倒時為了護住她,手上的傷處又再次迸裂開了。
她看向他的手,心中不免愧疚,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痛嗎?”
問完這句話,她才發(fā)覺這個問話多少帶著點曖昧的意味,她的臉在瞬間漲得通紅,一時間如坐針氈,恨不能立時隱了身去再不見他。
“現在不痛了?!碧K凱陽語調平平的回答道。
“方小姐請坐,”唐苡欣順著蘇凱陽手指的方向看到一張與他坐著的沙發(fā)同色系的布制軟椅就放置在沙發(fā)的正對面,她走過去坐下了。
“你可以坐得舒服些?!碧栖有缆犃颂K凱陽的話,臉上覺得更燙了,一直在她心中盤桓不去的那個疑問又跳了出來:他真的什么都看不見嗎?
唐苡欣帶著些負氣的情緒并沒有改變她剛才的坐姿,只是略微向椅子后面挪了挪身體。
唐苡欣抬眼看向蘇凱陽,躑躅了好一陣兒才說出:“對不起?!比齻€字來。
但這三個字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聲音細小得仿佛只是在喉間轉了一圈就立刻又被她咽了回去一般,“也許他沒有聽清?”唐苡欣見蘇凱陽半晌沒有回應,正猶豫著要不要再說一遍時,她突然聽到蘇凱陽開口說道:“我想我們之間扯平了?!?p> 她愣了愣神,隨即就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他指的是她弄壞了他的唱片;而她又一次因為他的原因住進了醫(yī)院。
唐苡欣心知這件事情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她在沒有經過他同意的情況下就私自動用了他的物品。
事已至此,她覺得一個鄭重的道歉還是很有必要的。她清了清嗓子,看向蘇凱陽,誠心誠意的說道:“對不起!蘇先生,我把你的唱片弄壞了,對于這件事情我非常的抱歉,雖然我是無心的,但我會想辦法還你一張一模一樣的唱片,雖然我知道這一定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能還需要花費一些時間,但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說到做到的?!?p> 唐苡欣說完,如釋重負的舒了一口氣,她聽到蘇凱陽開口說道:“方小姐,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并不是你盡力去做或是花費足夠多的時間就一定能辦到的?!?p> 唐苡欣聽到蘇凱陽說出的這番話,心中不覺一沉,她看到蘇凱陽的唇邊顯出了一抹略帶自嘲意味的笑容來:“我說這句話并不是想要讓你感到內疚,我只是實話實說,因為這張唱片全世界僅此一張。這張唱片是我專程飛往奧地利的維也納,委托奧地利維也納皇家交響樂團專場演出,現場收錄灌制的定制版單曲。所以我說它在這個世界上是唯一的、也是無法仿制的,這種說法你不否認吧,方小姐?”
唐苡欣聽了蘇凱陽的這番話不禁愣住了,就她的常識來說,她怎么也料想不到這張唱片竟是這樣的來歷!
但常言道:世上沒有后悔藥。事情已然如此,她思來想去,心知沒有轉圜的余地,不知該怎樣接話,只得閉口不言。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蘇凱陽再度開口說道:“但是,方小姐,我想,我要謝謝你。”
聽到這句話,唐苡欣驚訝地抬眼看向他,她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他說他要謝謝她?
“這張唱片沒了也好,正好斷了我對某人的貪念。人是無法回到過去的,過去的一切也無法重來。我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卻始終不愿去正視它,只想活在虛幻的想像中。所以我要謝謝你,從現在開始,是時候嘗試著從‘過去’走出來了?!?p> 唐苡欣注視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她能感覺到他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他的身上一定背負著一個沉重的、他不愿提及的“過去”。
而且只要他不愿,那么任誰也是無法觸及到他的“過去”的,由此她猜測他言行上的陰晴不定和情緒的喜怒無常應該都來源于此。
“可是”,唐苡欣雖然有所猶疑,但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過去’里總會有些東西是值得懷念的吧?”
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分明看到蘇凱陽的表情在瞬間有了細微的變化,但很快他就恢復了他一貫的波瀾不驚:“你說得對。但對于某些人來說,只有舍棄了‘過去’,才能繼續(xù)活下去?!?p> 唐苡欣若有所思的低下頭,兩個人同時陷入了靜默中,一時間房間里安靜得只聽得到墻上的那只古董木鐘的鐘擺不停擺動時發(fā)出的“噠噠、噠噠”的聲響。
也不知過了多久,唐苡欣抬起頭來,她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蘇先生,既然你要向‘過去’告別,那么就請你以眼前為開端吧。按照合約的規(guī)定,我作為您的臨時私人助理,在合約期間我會盡我的所能協助您,也請您配合并接受我的幫助?!?p> 唐苡欣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走到蘇凱陽坐的身前,她伸出手去握住蘇凱陽的左手。
蘇凱陽愣了愣神,隨即他稍稍用力地回握了一下唐苡欣的手,語氣平靜的回應道:“你好,方鴻羽小姐,我是蘇凱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