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二)
唐苡欣搭乘了去往公墓的公交車,二十分鐘后到達了公墓的正門口。
此刻公墓正門前的廣場顯得極為空曠,廣場上一個人也沒有,唐苡欣站在公墓入口處,只聽到了幾聲不知從哪里傳來的不知名的鳥叫聲。
秋末冬初的風夾裹著寒意打著旋兒掃過路面,枯枝落葉就在唐苡欣的腳邊打著圈兒,唐苡欣看著不覺有些頭暈。
她抬頭看了看天空,今天的太陽躲在云層里不肯露頭,天空白蒙蒙的一片,好似一張巨幅的紗帳從空中一直扯到地面,紗賬的一角似乎纏進了她的心里,讓她的心也包裹上了一層紗,怎樣都理不清,看不明。
她定了定心神,緩步向墓園里走去。
唐苡欣站在山下向山上望去,諾大的墓園里不見一個人影,只有風聲從她的耳邊呼呼地掃過。
她站了一會兒,隱隱聽到有叮叮當當?shù)穆曧憯鄶嗬m(xù)續(xù)的傳到她的耳朵里,她尋著聲源找過去,在山腳下樹林邊的一棵高大楊樹下,一個工匠模樣的老人正坐在一塊大約一米見方的青石條上,弓著背正在做著什么,那叮叮當當?shù)捻懧暰统鲎阅抢铩?p> 唐苡欣走近了才看清,原來這位工匠模樣的老人正在鑿刻墓碑。
唐苡欣剛想開口詢問,老人頭也不抬的開口說道:“你是想要刻墓碑?我只會做活兒,攬活兒的事可不歸我管?!崩瞎そ程ь^看了一眼唐苡欣,又低下頭繼續(xù)忙著手里的活計了。
“老爹,我想跟您打聽個事?!?p> “姑娘,你不是長住在我們這里的吧?”
“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看看這里現(xiàn)在除了你和我之外哪里還有人?這個時間點兒,本地人都不會來這里的。”
老工匠又看了一眼唐苡欣,低下頭去鑿刻了幾下,他突然停了下來,嘴里“咦”了一聲說道:“你是唐木匠的孫姑娘吧?”
“老爹,你認識我爺爺?”
“唐木匠那手藝可是真漂亮!我老漢這輩子沒服過幾個人,你爺爺就是其中之一呢!我大小子的那房準備結婚用的家具還是你爺爺親手打的呢!好些個人看了,都找我打聽是誰的手藝?我說:人已經沒了。這手藝,可惜了了。你們老唐家呀也就只唐木匠閨女的二小子還學了些皮毛,算是繼承了衣缽!哎,你那哥哥今天早上我還見著了的呢!”
“您今天早上看到我哥哥了?他是到這里來了?那您老知道他來這里做什么嗎?”
“你這姑娘問的,來這里的人還能做別的什么事情嗎?”
“那他是祭奠誰的,您知道嗎?”
“這你該問你哥去,我老漢可不管這些閑事?!闭f完老工匠又自顧自地埋頭繼續(xù)刻碑了,也不再理會唐苡欣了。
唐苡欣失望的準備轉身離開,突然她看到石碑上隨著老工匠的刻刀和木錘一下一下地雕琢,逐漸顯現(xiàn)出了一個宋體楷書的“陽”字來,她心里一動,定睛看去,只見與那個“陽”字相連接的正是“蘇凱陽”三個字。
唐苡欣呆愣在原地,全身好像被定住了一般,她的腳步好似有千斤重,再也挪動不了分毫。
她的一雙眼睛在石碑上掃視著:故魏程之墓......摯友蘇凱陽......生于某年某月某日卒于某年某月某日......魏程是誰?
這個名字對于唐苡欣來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在她的記憶里,從她記事起,不要說同名同姓的人,就連音同字不同、字同音不同的人她也并不記得曾經遇到過。
但讓她心中生疑的是,不知為什么,她不明緣由的覺得這個名字她應該知道。
她在心里翻來覆去的想了好久,卻怎樣都靜不下心來,而且越想越覺得心緒不寧,心中慌亂得難受,無論她怎樣回想都記不起在哪里或是在何時見過或是聽過這個名字。
她向碑上看去,從碑上所刻的生卒年月來看,這個人與蘇凱陽同年,但比蘇凱陽大月份。
而且他在十七歲時就辭世了,這讓唐苡欣不由得感覺心里一陣陣地發(fā)堵:十七歲!正是花樣的年紀,是什么原因讓他早早地就離世了呢?
唐苡欣不愿去想,也不敢深想。
摯友?蘇凱陽竟然這樣自稱,那么在“他”生前,他們兩個人的關系一定非比尋常......等等,這么說蘇凱陽今天上午也應該是到這里來了,而且他來“看”的人多半就是這個魏程。
唐苡欣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斷應該與事實真像相差不遠了。
那么表哥喬彬來“看”的人會不會也是這個魏程呢?
從表哥與表嫂之間的對話推斷,表哥喬彬與蘇凱陽應該是認識的,只是多年未見,表哥一時間不能斷定他看到的那個人就是蘇凱陽本人而已。
這么看來,這三個人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關聯(lián),至于是什么樣的關聯(lián),沒有更多的線索唐苡欣也不得而知了。
唐苡欣突然聽到老工匠開口說道:“喲,這太陽都快落山了,我老漢也乏了,今天就到這里吧,明天這方碑也許就能刻完了。”
老工匠一面說著一面站起身來,轉了身見唐苡欣還站在原地,有些吃驚地說道:“姑娘,你怎么還在這里啊?我還以為你早走了呢!早上那個小子也在我旁邊站了好久,我就差指天發(fā)誓說‘明天這塊碑就能得了’,他才說他明天再來,總算是走了。今天怎么盡遇到這樣一根筋的?我老漢說話算數(shù)著呢!我說明天能刻好,那明天就一定能刻好......”
老工匠嘴里還在兀自喋喋不休,唐苡欣的耳朵里這會兒只聽進去了“他明天再來”這五個字,其余的就什么都沒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