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認(rèn)祖歸宗
趙園后堂，此時此刻坐在此間的無一不是洛陽趙氏宗族之中位高權(quán)重之人，包括趙老爺這位趙氏族長在內(nèi)，另外還有七位族內(nèi)長老，雖然輩分以及年歲都不及趙老爺，但卻是完全說得上話的人物。
今日大家齊聚在此最重要的問題，當(dāng)然是有關(guān)于失蹤多年的趙家大小姐認(rèn)祖歸宗的事情，但是很顯然堂中氣氛異常壓抑。
這時，一位坐在最前邊最靠近首位的長老開口說道：“伯宗啊，這突然間冒出來的小丫頭，您怎么就確定是當(dāng)年失蹤的女兒了呢？更何況，這未免也太荒唐了吧，才二十出頭的小丫頭怎么就是……”話還沒說完，他便搖頭不語了。
當(dāng)年的事情二老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所以沒人知曉嵐婷并非失蹤而是被天上仙人接走的這個事實。
趙老爺也不著急，緩緩說道：“是不是我趙家的血脈，擇日請吳大人跟唐大人與在座各位長老一起看看不就好了？”
是的，由于洛陽趙氏的身份比較特殊，乃皇商之家，所以趙家的宗族規(guī)矩比較森嚴(yán)，非趙氏宗族血親不得繼承趙氏家族產(chǎn)業(yè)，任何外人在沒有得到趙氏宗親的授命之下，不得插手趙氏核心產(chǎn)業(yè)的經(jīng)營！
所以，即便要讓嵐婷認(rèn)祖歸宗，也不僅僅是趙氏自家的事情，必須要當(dāng)?shù)刂莨僭趫鲆娮C。
幾位長老聽罷，與身邊之人互看了幾眼，都默默點頭。畢竟結(jié)果如何他們也未可知。是，那便是趙氏長房長女，便讓你上族譜入祠堂祭拜先祖；不是，當(dāng)然就要直接卷鋪蓋走人。
就在幾位老神在在卸下?lián)拥臅r候，趙老爺?shù)南乱痪湓捵屧谧L老聳然一驚。
“我決定了，在婷兒認(rèn)祖歸宗之后，準(zhǔn)備接手趙氏產(chǎn)業(yè)?！?p> 什么？接手趙氏產(chǎn)業(yè)？就算她是你的嫡長女，就算她是天上仙人下凡，但畢竟也是二十歲出頭的模樣，而且才剛剛認(rèn)祖歸宗，你就要將整個趙家交給她？誰能信服？
這時候，所有人都炸開了鍋，堂中仿佛變成了菜市場一般，爭吵聲不斷。
一番談?wù)撨^后，一位長老站起身，用類似于質(zhì)問的語氣問道：“敢問族長，打算將仲常置于何地？這么多年來他為趙氏產(chǎn)業(yè)嘔心瀝血，又該如何定斷？”
趙老爺依舊處事不驚，淡然道：“趙氏產(chǎn)業(yè)向來是主張長房長子繼承，既然婷兒是我的獨女，既然她回到了趙家，那自然是由她繼承這份家業(yè)，至于仲常，退下便是。”
這話說得倒是那般的云淡風(fēng)輕，但是下首幾位長老聽著便不是滋味。
趙仲常是族長弟弟的嫡長子，由于長房長子后繼無人，當(dāng)年族中便決定將這份家業(yè)交給趙家次子這房。多年來趙仲常將趙家的產(chǎn)業(yè)管理的井井有條，所有人有目共睹，說退下就退下，這算怎么回事？
于是，那位長老便更顯咄咄逼人，緊接著說道：“仲常管理趙家產(chǎn)業(yè)多年，并無不妥，突然交給一個小丫頭豈能服眾？這件事，我們絕不同意！”
既然雙方談不攏，那便各退一步。
后來趙老爺子表示愿意讓嵐婷在認(rèn)祖歸宗之后，試著接手趙氏在洛陽城里的部分商行，以一年為期限，一年之后若能服眾便將整份家業(yè)全盤接下，若不能，便依舊交給趙仲常繼承。
幾位長老最終在商議過后，點頭同意了這個提議。
三日后。
數(shù)輛馬車停在趙園外的那條大街之上，在旁圍觀的百姓很快便認(rèn)出了身著官服的兩位大人物，分別是知府吳成旭以及通判唐守仁，另外還有洛陽幾大商行的當(dāng)家人，其中一位便是錢氏產(chǎn)業(yè)的當(dāng)家老爺錢衡。
數(shù)人陸陸續(xù)續(xù)走進趙園，致遠(yuǎn)堂中央處擺放著一張?zhí)茨咀雷?，上面放著一只白碗，還有幾把小刀，幾條毛巾。
等到所有客人以及幾位長老都到了，齊聚在正堂外頭的天井處，趙老爺跟趙夫人這才帶著嵐婷從后園緩緩行來，堂中之人見到嵐婷，心中不免輕聲嘆道：這便是趙家大小姐？這未免也太離奇了吧！竟是這般年輕？莫非是返老還童的秘術(shù)？
三人走到桌子前停下腳步，趙老爺示意讓兩位大人上前，并讓其派人跟隨家丁到井里取來清水，以免有人動手腳。
這才開口說道：“我趙家今日請各位前來，乃是為了讓大家見證我跟夫人重見愛女，同時也勞煩二位大人抽空前來。”
站在一旁的知府大人吳成旭連忙說道：“趙老爺這是哪里的話？這乃是我與唐大人的分內(nèi)之事，趙家小姐認(rèn)祖歸宗這般重要之事，怎能說勞煩？”
也難怪知府大人這般話語，因為趙家在洛陽地位非同一般，向來就連官府都頗為敬重，當(dāng)然主要還是因為趙老爺子并不簡單，當(dāng)年年紀(jì)輕輕便打拼下趙家宏大的產(chǎn)業(yè)，而且趙家作為皇商，以至于經(jīng)常有市井傳聞?wù)f趙家老爺子跟京城皇室有關(guān)系……
父女二人相視一眼，便拿起檀木桌上的小刀子，在手指上輕輕一刺，相繼將血滴在碗中的清水之中，底下的眾人無不伸長脖子緊盯著那兩滴血。
最終，它們不負(fù)眾望地融合在了一起。
之所以說不負(fù)眾望，這些商人還是有些許心思的，他們早已聽聞趙老爺子有意讓女兒接手家業(yè)，他們心中難免一陣樂呵，讓一個毛頭女娃娃管理趙家產(chǎn)業(yè)？那還不是等著我們發(fā)財嗎？終于要擺脫趙家的壓迫重見天日了！
最終，趙老爺子一邊用毛巾擦著手，一邊輕聲說道：“趙家決定于五日后吉時，讓我趙家嫡長女趙嵐婷認(rèn)祖歸宗，入族譜！屆時會宴請各位前來趙園，請大家務(wù)必要賞臉啊。”
說罷，已然笑得合不攏嘴，至于大家此時在說什么話，他都已經(jīng)全然不顧了。
錢家。
錢衡坐著自家馬車回到府中，臉色不見悲喜，古井不波，全然不似當(dāng)時堂中眾人那般歡喜雀躍。
此時，長女錢霽桐走了進來堂中，先是站著給父親倒了一杯茶，然后才皺眉說道：“父親，今日前去趙園如何了？”
錢衡伸手接過女兒遞過來的茶杯，沒有喝，直接放回桌面上，示意霽桐坐下，緩緩說道：“那姑娘真的是趙老爺子的親生骨肉，五日之后，便會正式認(rèn)祖歸宗入族譜，趙園屆時還會大擺宴席?！?p> 錢霽桐心思極為緊密，很快便猜到父親的憂慮所在，于是說道：“趙老爺是打算讓她來頂替趙仲常接手趙氏產(chǎn)業(yè)？”
說罷，錢衡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這個女兒，盡是欣慰之意，笑道：“是啊，雖然沒有明言，但估計趙仲常坐不久了。那些個沒有眼力勁的家伙，還那般歡喜，我倒是不知道有什么好高興的。”
錢霽桐一臉不屑，緊接著說道：“他們當(dāng)真以為趙老爺這么做是毫無理由的嗎，僅僅是因為那趙嵐婷是他的獨女這般簡單？恐怕這趙仲常底子也不干凈吧，與其讓他哪天不小心將趙家給吞了或是折了，還不如扶起別人，而這個人選嘛，既然自家心心念念的女兒回來了，那當(dāng)然是不二人選了！”
這番話總的來說很是淡然，只是那‘不小心’三字加重了些許語氣。
錢衡拿起茶杯喝了口熱茶，說道：“這趙仲常干不干凈爹也不知道，反正這就不是我們應(yīng)該高興的時候，看來這個趙家大小姐，以后得多留意留意了?！?p> 錢霽桐點了點頭，似乎突然間想起了什么，轉(zhuǎn)頭問道：“對了，父親，之前文徵讓爹查的那個女子的底細(xì)，有什么消息嗎？”
他也沒說什么，只是搖了搖頭，那晚正值夜市喧囂吵鬧之時，人員來往也極為復(fù)雜，想要查明一人的底細(xì)并不簡單，當(dāng)然這是在錢衡不想動用官府力量的前提之下。
錢霽桐一看也便不再多說。
五日后。
街道上的人流再次絡(luò)繹不絕，幾乎所有富商都是拖家?guī)Э谇皝碲w園，前園熱鬧非凡，而此時的后園卻是無比肅然。
只見后園趙氏祠堂，族中的各位長老排列成兩排立于兩側(cè)，而趙老爺則站在上首，欣喜不已地望著門外。
不久，嵐婷在眾人的注視之下走進祠堂，她停下了腳步，深呼了一口氣，這才繼續(xù)往前行去。
堂中擺放著一塊蒲團，她雙手扶住裙腳而后跪下，向著上方的趙氏歷代祖宗牌位一拜，二拜，再三拜。
自即日起，洛陽趙氏宗族第十世孫，趙嵐婷的名字，列位于趙氏族譜之上。
錢衡帶著妻女來到趙園，在二管家的帶領(lǐng)下進園，在前園繞過了那座假山，繞過長廊，來到了宴席之處。而此時，錢霽桐正帶著丫頭在前園的一處梅花園中賞梅。
嵐婷祭祖完畢之后，扶著父親母親回到房中，今天的宴席暫時還未開宴，所以嵐婷便扶著二老回到房中歇息。
途中，趙老夫人握著女兒的手柔聲道：“婷兒啊，望瓊齋已經(jīng)收拾好些時日了，就等著你搬進去住了，還有啊，這丫頭心細(xì)，以后就跟著你了?！闭f著，點了點身后的方圓。
嵐婷立即笑著輕聲說道：“娘，方圓是您的貼身丫頭，您亦是最歡喜她的，怎么可以給我呢？府上機靈心細(xì)的丫頭又不少，婷兒才不跟娘親搶人呢！”說著側(cè)過身子輕輕依偎在母親的身上。
趙老夫人伸出手點了點她的額頭，笑道：“就是因為娘喜歡這丫頭才交給你的，這樣我才能放心啊，不許拒絕，要不然讓這丫頭去廚房挑水做飯了！”
身后一直笑著沒說話的方圓這下可忍不住了，笑道：“小姐，您就收了方圓吧，要不然夫人一諾千金，真的會將我打發(fā)到廚房的。”嵐婷將二老送回房間之后，便帶著方圓回到前園，途徑梅花園之時便被人給攔住了，原因是因為錢霽桐不經(jīng)意間瞥了一眼，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個人，于是便走上前去。
只聽她笑問道：“這位姑娘，一段時間未見，你怎么也會在這里？”
嵐婷歪過頭用疑惑的眼神看了方圓一眼，方圓隨即笑著對錢霽桐說道：“原來是錢小姐，既然您都可以站在這里，不知我家小姐怎么就不能了？”
錢霽桐從方才瞥見嵐婷的那一刻，便不禁心中感慨了一句：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但是她讓父親查了許久都未查到蛛絲馬跡的女子，她萬萬不敢想象她居然就是洛陽城里提及最多的那位失蹤多年的趙家大小姐！
見她正愣是說不出話，嵐婷便先開口道：“原來是錢大小姐，失敬了，不知道錢小姐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我初到洛陽，應(yīng)該并未見過你吧，你說是嗎？”
錢霽桐畢竟不是一般女子，她早年便跟隨在錢衡身邊學(xué)著管理錢家的生意，為人處世最是通透，很快便回過神來，隨即應(yīng)道：“可能是最近見的人比較多，若有失禮之處還望趙小姐海涵?！?p> 說罷，嵐婷便說了句‘自便’隨后繼續(xù)往前園而去。
路上，方圓輕聲問道：“小姐跟她見過面嗎？”
“見過，還順便幫他們家收拾了一群瘋狗，在街頭巷尾亂咬人總是不行的?！睄规玫徽f道。
方圓自小就在洛陽城里長大，當(dāng)然知曉小姐這話中真意，要知道錢家大少爺在洛陽城可真是名氣太盛，連帶著他那幾位隨從打手也一起上榜，于是她便掩嘴而笑了。
晚宴上，趙老爺趙夫人帶著嵐婷坐在正中那一桌的主席位上，期間，趙老爺子還特意帶著女兒往各桌敬酒，當(dāng)然他是以茶代酒了，還說以后讓各位多多海涵，似乎全然不顧席中趙仲常父子的臉色。
錢霽桐與父親錢衡相視一眼，好了，這擺明了是要告知整個洛陽，他趙伯宗要將趙氏產(chǎn)業(yè)交給這位了！
日后的洛陽商界，是不是就要面臨一番新的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