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蛋花湯
“起碼,你不是光沖著那死女人的錢來的。”
這回答……
門祎貼在墻角,探著腦袋聽著,剛好聽完這沒頭沒尾的對話,眉頭打結(jié)。
她是不懂兩個男人間這全程語意轉(zhuǎn)換的奧秘。
算了,只要兩人不打起來,看來就沒多大的問題,瞎操心,還不如回去接著睡覺。
門祎扶著墻踮著腳往回走,影子在地板上長長拖影,一掃而過。
.......
清早起來就有豐盛的早飯鋪滿一整張桌子的日子好像已經(jīng)過去好久了。
門祎蹲在椅子上,神情激動,手不停,嘴不停,已經(jīng)挑花了眼。
廚房里還在熱火朝天的忙碌,抽空稍微瞄了眼,“凌?。俊?p> 聞聲,廚房里的人端著鍋往外探頭,兩人眼神交匯,門祎率先收回,專心開始享受美食,還不忘小聲的嘀咕,“怎么還沒走?”
半天沒見著邊睿。
將手里吃了一半的土豆餅原路返送回盤子,油膩的手略微遲疑的甩了甩,數(shù)次與身上的純白棉麻睡裙擦身而過,最終在剛從廚房出來手上端著盤子毫無反抗能力的凌薄身上安了家。
抬手蹭了蹭,指尖用力的搓捻,粘膩感得到緩解。
滿意。
門口的鞋柜上層摞著高高的書塔,分門別類,羅列整齊,都是些也不知道從哪收羅來的舊書,光看書名,門祎可想不到這會是邊睿能看得進(jìn)的東西。
將手里的牛奶放在鞋柜邊沿,踮著腳在最上層摸索一番,費力的撕下那張便簽紙:
考試,不回。
還不舒服及時聯(lián)系。
……
將便簽紙隨意塞到某本書里,端著牛奶回到餐桌。
凌薄正把被咬了大半的土豆餅往自己盤子里攬。
門祎愣了神,脫口而出,“那個,我......”
凌薄嚼著咬下的大半餅,側(cè)著頭,含糊的哼出一聲,“嗯?”
“我吃過了?!?p> “哦。”凌薄淡定的又咬了口,“你還要?”說著,將剩下的小一口勢要歸還。
門祎搖搖頭,拉開椅子坐下。
那頭的人漫不經(jīng)心的問著。
“還要住多久?”
門祎仰著頭悶了一口牛奶,嘴邊留下一圈白沫,垂著眉探著舌尖親舔。
凌薄俯身貼近,用紙巾將那圈白胡子輕輕擦掉,“我明天來接你。”
語氣冷硬,不可置否。
“嗯。”
輕易的得到肯定的回復(fù),凌薄卻不是很滿意,擰著眉,沉著臉。
廚房帶出來的火熱此時已經(jīng)散盡,冷,四處蔓延。
“你沒有什么要問的?”
門祎搖搖頭。
“你確定沒有什么要說的?”
繼續(xù)搖頭。
“那你有什么要解釋么?”
還是搖頭。
不滿意。
起身,拖著椅子往門祎邊上挪,地板和椅子開始痛苦二重唱。
長臂一伸,攬著門祎的腦袋強勢逼迫與其對視。
板著的臉上蓄滿不爽。
門祎僵硬的板著身子,咬著嘴唇,拼命地往后仰。
掙扎,那么的蒼白無力,完全沒有后退的空間。
既然這樣......
門祎抬手?jǐn)堊×璞〉牟鳖i,將兩人之間的距離快速縮進(jìn),直到兩人鼻尖相碰。
他呼吸有些急,兩人離得又近,灼熱全灑在門祎臉上。
偏偏門祎還看好戲的若有似無貼近,低聲在他耳邊哈氣著,“你想聽什么?”
渾身一激靈,酥麻感攀身而上。
凌薄開始往后撤,她卻步步逼近,魅惑著,“你說啊。”
“門祎!”
門祎遲疑的一瞬間,凌薄反撲上去。
“干嘛?”
“你說呢。”
凌薄不容置疑的把人往懷里帶,沉沉的凝著,眼神帶著些狠。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最終,貼著唇瓣,落下輕柔的一個吻。
“我們好好談?wù)劙伞!?p> 這邊是教師宿舍樓,平日里門祎就不怎么見得到其他的住戶,現(xiàn)在是上班時間,最近又是考試周,全樓的老師怕是都出動了,所以,兩人在樓頂天臺找到了很好的聊天去處。
這莫名的儀式感。
“你昨天,都看到了吧。”既然肯定,那也就不需要門祎再回答了,凌薄繼續(xù)有些自嘲的講著,“我以為我很了解她,可是,她最終還是選擇站到那邊去,可是......我沒辦法。”
門祎撇著嘴笑,“你也沒看出來,最了解我的是她啊。”
相視一笑,都是苦澀。
從夏氏離職后,也是臨時起意,跟邊睿來了這邊。
她也沒有故意掩飾行蹤,倒是有人特意的給自己鋪影子,那些麻煩就跟絕緣了一樣,不過離城區(qū)就10來公里,什么都沒跟過來。
偏偏,在唐浩聯(lián)系上自己之后,就有了那么一出親情大戲。
門祎撥愣著花盆里的花,靜靜聽著凌薄繼續(xù)講......
想起。
昨天,那場大雨前。
“那個讓我給你遞幾張照片,你過來一趟?!?p> 地址就在附近,門祎覺得時間是來得及的,見過唐浩再去看球賽也還行,也就繞道過去了。
餐廳門口,梁夏和凌薄一人一側(cè)護著凌老太太往里走。
就那么不遠(yuǎn)不近,門祎跟著三人進(jìn)了餐廳,就那么巧合,兩桌預(yù)訂的位置一個在轉(zhuǎn)角,一個在廳里正中,剛好是可以全全看見的位置。
門祎盯著凌薄的背發(fā)呆,全然聽不進(jìn)耳邊的聒噪。
唐浩抬手在她眼前回晃,好久她才回了神。
“如果我說這是巧合,你信嗎?”
“不信?!?p> “好吧,我承認(rèn),是她告訴我你在這里的,這餐廳也是她推薦的?!?p> “嗯?!?p> “給,老規(guī)矩。”談不下去了,唐浩只得談?wù)铝恕?p> 這次的照片也沒什么,都是些門祎知道的,背面也沒什么標(biāo)注,門祎也不必細(xì)看,很快看完,將照片往回裝,拍在桌秒上,收拾了東西準(zhǔn)備離開。
“你這就走啦?”
門祎已經(jīng)起身,唐浩又把人往回拽。
“你就不看看下面要上演的精彩戲碼?”
“都知道了,還有什么好看的。”
“萬一后面還有更精彩的呢。”
說是不看,門祎還是轉(zhuǎn)頭看了眼。
凌薄正好起身,視線往這個方向掃過,卻沒看她,轉(zhuǎn)身去了衛(wèi)生間。
老套的戲碼沒缺席,凌薄前腳剛走,凌老太太就鼓搗著將那份可以收藏做古董的典藏版協(xié)議翻出來,后面再說什么,門祎可不知道。
據(jù)說,內(nèi)容是這樣的:
——小夏,你可要抓住機會了
——奶奶,可是凌薄他不同意啊
——怕什么,我在這,他還能有意見不成,別怕,奶奶給你撐腰
——奶奶最好了
......
門祎嫌棄的將唐浩推遠(yuǎn)些,實在不敢茍同。
看著看著,卻探著腦袋真的開始把那情景往里帶。
兩人是在凌薄瀟灑的在那份協(xié)議上簽字的時候離開的。
門祎只覺得心里梗得慌。
淋了那么久的雨,那些煩躁還是沒消散,一切仿佛跟著昨晚的那場高燒又復(fù)燃了。
“我知道,現(xiàn)在的情況就是......二選一,我也知道你的選擇?!碧洲哿宿凵⒃陲L(fēng)里的真誠,輕輕吐了口氣,“我尊重你的選擇。”
“等她把孩子生下來,一切都會回到原點的?!?p> 門祎拈花的手頓了頓,將殷紅隨手擦在袖子上。
一切早就回不到不去了。
門祎只是乖巧的點了點頭。
“凌薄~”
“你還喜歡她嗎?”
漫長的等待里,雨淅淅瀝瀝的灑下來。
冬天要來了,晴天都開始嬌氣了。
轉(zhuǎn)身抬腳往回走,快到檐下,凌薄緩緩開口,“我確定,我不喜歡她?!?p> 你不喜歡她了。
我信,你真的信嗎?
門祎提溜著前不久從舊物市場淘來的精致竹編菜籃,踮著腳穿過漫水的海鮮區(qū),往平日里常去的張阿婆的菜攤走。
“張阿婆~周三的菜單來一份?!?p> 門祎將早已經(jīng)兌換好的零錢從兜里掏出來,認(rèn)真的一張一張的鋪陳開。
“張阿婆~”
往日里最為積極的銷售女王今天居然放著一攤子的“上帝”不加搭理,奇怪。
“張阿婆~阿婆!”
門祎加大音量,總算是叫她回了神,還下意識的驚了驚。
抬眼見是門祎,慌張又加了幾分。
“怎么了?外面是下了好大的雨,我妝還沒花到這么嚇人的地步吧?!?p> “老板,這蘿卜怎么賣的?!笨匆彩窃谶@轉(zhuǎn)悠了好些時候的了,見張阿婆有功夫搭理人了,穿著打扮精致的婦人趕緊搭話。
張阿婆伸手了手將門祎隔著攤位的距離拉進(jìn),啞了啞,轉(zhuǎn)而打發(fā)了那個還想著講價的婦人。
熟客陸續(xù)上門,張阿婆不得不招呼著。
撒了門祎,眼神往自己邊上撇過。
門祎順著指引,繞到側(cè)邊閘門進(jìn)到攤位里,找了地方坐下,直直盯著張阿婆忙活。
可今天張阿婆的手老是不咋聽話,忙活半天沒個結(jié)果,還把自己氣的不輕。
輕笑著將編兜往角落里踢了踢,起身幫著裝袋打包。
買什么菜是早先就商量好了的,平日取了菜就往回走,確實是不知道張阿婆菜攤的生意如此火爆,兩人足足忙活了個把鐘頭。
忙完,張阿婆幫著把今天的菜裝袋,門祎付了錢,拎起菜籃子準(zhǔn)備離開。
往前走了一段,想到什么,門祎回身去看張阿婆,她保持那副欲語還休的姿態(tài)。
門祎揚著笑,小跑著往回去,“對了,阿婆,從明天起我就不來買菜了,家里房子裝修好了,明天我就搬走了?!?p> 糾結(jié)和愧疚在張阿婆臉上消散,表情一亮,對她回以微笑,條條皺紋都填滿了滿意。
菜市場街口的雜貨店早早的收了攤。
門祎關(guān)了傘,搭在門口的架子上,掀開簾子往里走。
“老板,今天的特價雞蛋售完啦?”
坐在收銀臺寫作業(yè)的小男孩抬眼看了眼門祎,默默的將嘴里的棒棒糖抽出來,藏了藏,委屈巴巴的喊著:“老爸~”
“喲,今天來挺早呀?!币粋€膚色黝黑的壯漢掀開里屋的珠簾出來,“給你留著呢?!闭f著,從貨架上取了一小筐雞蛋遞給門祎。
“今天生意不錯嘛,外面的攤這么快就撤了?!遍T祎將早已經(jīng)數(shù)好的零錢遞給正在草紙上亂畫的小男孩,“看看你這小老板長進(jìn)沒?!?p> 得了老爸的準(zhǔn)許,小孩麻溜的接過門祎遞過來的錢數(shù)著。
“本來今天沒打算出攤的,可巧了,今天買雞蛋的人還真不少,剛來的一批馬上就給訂出去了。”
“今天什么日子?”
“就周三呀,平平無奇的一天。”
“也是,可能是阿姨們又組織了什么活動吧。怎么樣,對了不。”
小男孩,沒抬眼看門祎,胡亂的晃著腦袋表示著。
老板拍著小男孩的腦袋,尷尬的笑著解釋,“這孩子,心眼小,還著記仇呢,別介意哈?!?p> “沒事,我心眼大,走啦,您忙。”
門外,雨又開始飄大了。
門祎又回身回來。
“老板,打個電話。”
“用吧?!?p> 電話撥通,無人接聽,連著打了兩遍,門祎掛了電話,拎著兩個籃子往外走。
......
門鎖扣響,邊睿推門進(jìn)來,先把濕透的外套和雨傘拎進(jìn)浴室。
“天吶,門祎,你這是搶劫雞蛋廠被炮轟了?”
面對雜亂的浴室,最終,邊睿選擇眼不見為凈,利索的掛上門。
煎雞蛋,番茄炒蛋,鹵蛋,雞蛋羹......
“隆重推薦,蛋花湯?!?p> 門祎把湯碗往他面前一放,勾著手指將他驚掉的下巴抬了抬,“人免費送的,多的是呢,不吃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