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財走后不久，大概是晚上八點，天上下起了毛毛雨。
楊初一立于崖間看雨。
這是楊初一來到修仙界看到的第一場雨。
初春的雨還是很細的。
淅淅瀝瀝，綿綿柔柔，像青絲，如細線，斜斜地從遠處飄過來，帶著風(fēng)的清冷和月光的熹微。
這讓楊初一想到了春雨潤如油的詩句。
可惜這些東西不可能出現(xiàn)在修仙界，就像他再也不能回到地球，回到21世紀(jì)那個溫暖質(zhì)樸的家了。
他來到修仙界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
這兩天經(jīng)歷了很多事情，也發(fā)現(xiàn)了很多從前從未見過的新奇，但他依舊很孤獨。
這種孤獨印進了雨里。
他呆呆望著天空，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話。
雨很大，我們回不去了。
他張開嘴巴，也說了一句話，“雨并不是很大，我卻回不去了?！?p>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這句話，也不知道這句話里到底包含了哪些情緒。
惆悵？惋惜？迷茫？抑或是恐懼？
他嘆了一口氣，“可能都有吧?！?p> 他不知道的是，在距離他的洞府不遠處的高空，陰雨連綿處，一道倩影持劍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站了很久很久，彷佛站成了永恒。
……
……
翌日，王有財如約到了紫竹林，兩人一起坐在空地上，中間生了一堆火，火苗上架了一副串著鳥翅膀的樹枝。
楊初一將火柴扔入火堆，半塊門板大小的鳥翅膀忽然“滋拉”一聲，涌出許多的油水，此時王有財剛剛走到跟前。
今日的王有財略有些緊張，但不是因為跟楊初一坐在一起，而是因為烤架上表皮微微烤焦的鳥腿。
楊初一看了他一眼，“辦成了？”
王有財這才收回眼神，看向楊初一，微微正色，“張師兄對我很信任，小人與他言明意圖，他立刻答應(yīng)，而且約定了時間和地點?！?p> “很好?！?p> 楊初一剛想說鳥腿絕對不會烤焦之類的話，但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忽然神色一動，望向了西北方一片天空。
“怎么了？”王有財面帶緊張。
楊初一沒有說話，而是盯著樹林后的某片區(qū)域看了許久，確定了心中所感后，他緩緩直起身軀，笑道：“張師侄既然來了？難道不準(zhǔn)備和我見一面？”
王有財面色變得惶恐不安，“師叔……”
楊初一面不改色，傳音道：“放心，這件事怪不到你頭上，張仲衡怎么說也是個筑基中期，即使是初入，也遠比你這個練氣二層強了不止一籌?！?p> “不過你下次可要小心了，這次他尾隨你而來，說不定是對你有所懷疑?！?p> “說起來，這個張仲衡鼻子也太機敏了，這才剛易主，就發(fā)覺了你的不尋常?！?p> 說到這兒，楊初一皺起了眉頭，“這人段位很高，你不是他的對手?！?p> 兩人暗中聊了這么一會兒功夫。
在這個過程中，楊初一始終盯著那個位置。
憑借接近結(jié)丹期的靈覺，他能隱約察覺到那個區(qū)域隱藏著一個人影，實力未知，但身上一定具備高妙的隱秘法術(shù)或者法寶。
不然憑借他的靈覺，這么近的距離，他早該察覺了。
可能是因為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心里起了波瀾，所以牽動了周遭氣機，導(dǎo)致氣息不穩(wěn)，露出破綻。
想到這里，楊初一試探道：
“還不出來？這就沒禮貌了，我們又不是敵人，見個面怎么了？你這么做，有點不給我面子了?！?p> 說著，暗中默念了幾句話。
但對面還是沒有反應(yīng)。
楊初一皺了皺眉，難道是我的靈覺出錯了？那里根本就沒有人？
“再不現(xiàn)身相見，我可要動粗了?！?p> 說著，他祭出青喉劍。
青喉劍在空中吞吐劍芒，躍躍欲試，似乎直等主人的號令就立馬電射而出。
“裝神弄鬼，青喉劍，去?！?p> 他劍指一揚，青喉劍在空中閃過一道弧線，“咻”的一聲飛了出去，然后沒入密林中。
又是一陣沉默。
對面依舊沒有反應(yīng)。
下一刻，青喉劍飛回。
劍鋒染血。
這下楊初一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其實一開始他就覺得不對勁，現(xiàn)在只是更加確定。
此人說不定的確存在，而且一直存在，但氣息微弱，以至于他都察覺不了。
而出現(xiàn)這樣的情形，原因無非就是那么幾個。
他召回青喉劍，快步走向密林，王有財疑惑跟上，但都沒有說話。
趨近感受的那個位置，楊初一越發(fā)不是滋味。
如果他猜的不錯，這次，他可能傷錯了人。
他沒有在那道氣息上感受到一絲敵意。
快走兩步，望見一片荊棘叢，荊棘叢下中夾雜著一些茅草，掀開茅草，里面是一個瘦小的身軀。
面目看不清楚，依稀看得出是個女孩，從臉部的輪廓判斷，年齡應(yīng)該不大，亂糟糟的頭發(fā)和茅草混在一起，遮住了她的半張臉頰。
臉上還帶著清晨的露珠。
衣服穿得不多，很多還被荊棘扎得破破爛爛，一些地方甚至裸露出了肌膚，整個身軀半蜷縮著，細細的手臂環(huán)住了雙膝，顯得嬌弱又無助。
最重要的是，此人胸口有一道鮮艷的劍痕。
看到這里，楊初一想了想，將自己的巨劍門刺金套服脫下，蓋在了后者身上。
“本門弟子？”王有財在一邊驚訝道。
他看到這個女孩的穿著很熟悉，很像黃山宗外門弟子的衣衫。
楊初一沉默了一下，“還有救嗎？”
王有財詫異地看了他一下，然后上前查看了一下傷勢，道：“心脈幾斷，丹田破碎，非藥石可醫(yī)?！?p> “確認嗎？”楊初一臉色陰沉道。
王有財以為他擔(dān)心后果，“師叔不必擔(dān)心，一個外門弟子，您失手殺了便殺了，本門高層不會追究的?！?p> 楊初一點點頭。
他輕輕蹲下身，伸出手，迅速地在女孩的人中和頸部靜脈上摸了摸，然后將后者連帶著衣服一起攔腰抱起。
“還有氣?！彼p聲道。
“師叔何必這樣，她心脈十有九斷，丹田亦碎，在這修仙界幾乎寸步難行，您現(xiàn)在救了她，比殺了她還痛苦?！?p> “活下來就好?！睏畛跻坏?。
王有財沉默了，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楊初一忽然回頭看了他一眼，皺眉道：“你走不走？”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說了一個字。
“走?！?
好小一只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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