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從睿也找到了他話里的破綻,窮追不舍:“可你都說了沒有這個萬一是也許。萬一有呢?萬一副將說開了誤會呢?預判接下來的走向不是應該考慮最壞的可能嗎?”
面對三連追問,何翊云思考了一下他所說的“最壞的可能”,但其實不管是面對燕參領(lǐng),還是副將偕同燕參領(lǐng),對他們來說都是最壞的可能。
說到底,副將和燕參領(lǐng)的矛盾分歧說破了天也頂多算是意見相左,但二人和他們,卻是所屬陣營上的不同,是真正意義上的道不同。
但他暫時也想不到應對的辦法。
尹從??聪虮R隊和將軍,說話時都沒什么自信:“你們,想好怎,怎么全身而退了嗎?”
朱冀直言:“比起燕祿,秦瑄更不好對付。我們應該祈禱,秦瑄的陰謀最終敗露。至于燕參領(lǐng)那里,我們可以設(shè)法讓他相信我們并非諜作,只是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諜作軌跡,但真正的諜作其實已經(jīng)逃脫了?!?p> 何翊云一想,對啊,當時秦瑄和燕祿歸來時只是看到他們在物資車旁邊,當時物資車已然起火,他們完全可以咬死不認。
至于副將的懷疑,他們也可以推說是因為他們疑心副將是兇手,他才會污蔑他們是諜作。
聽了朱冀的話,尹從睿也開始燃起希望。
盧云琛卻將一盆冷水澆下來:“別忘了,秦瑄失勢,在諜作一事上,燕參領(lǐng)未必說得上話,但還有一個令人頭疼的涂坤克在等著我們。送上門的立功機會,他一定會大做文章。”
“燕參領(lǐng)到時真的會一點情誼也不念,把諜作這么重要的消息告訴涂坤克嗎?”尹從睿不愿相信這一點。
因為燕參領(lǐng)和副將畢竟是昔日情誼深厚的摯友,就算意見不合,也不至于在副將失勢后,把功勞送給他的宿敵吧?
朱冀提醒道:“他不會放過可能是諜作的任何人,因為他恨透了中原人。”
尹從睿和何翊云面面相覷,皆是一驚。他們差點忘了,燕參領(lǐng)的身世和他從軍的原因。
沈亭修突然意有所指地說了一句話:“我們掌握著副將的身世,卻對涂坤克一無所知?;蛟S,我們可以和副將談一筆交易。”
尹從睿沒有聽懂,和副將有什么交易好談?將軍是入戲太深了吧,真把自己當成木材商人了?
“副將最先猜到我們的身份,難道將軍是想用主帥之位讓他放過我們?”朱冀大膽猜測。
沈亭修點了點頭。
盧云琛想到副將的另一重身份。
副將會在此時冒險毒殺主帥,策劃兵變,也是想執(zhí)掌軍權(quán),能夠?qū)χ磐鯔?quán),這樣一來,那些看他不順眼的王室中人便不敢輕舉妄動,他也能遠離各種欺凌和迫害。
換言之,副將急需得到主帥之位。
如果他們幫了他,也許,他會賣他們一個面子。
“幫副將不難,但這樣未免冒險?!北R云琛繼續(xù):“副將不一定知恩圖報?!?p> 沈亭修卻說:“但副將先是秦瑄,而后才是阿史那瑄。他對中原,到底比燕祿和涂坤克有感情。我賭的,就是他對故土之情?!?p> 燕祿和他說過,副將厭惡自己的王室血脈,不愿冠以阿史那的姓氏,他更喜歡旁人叫他秦瑄,而且他的漢話說得很好,精通中原文化。這樣的副將,儼然更像一個漢人。
他也曾想過策反秦瑄,雖然秦瑄志在統(tǒng)領(lǐng)軍營,策反他的希望是很渺茫了,但因利而合未必不行。
盧云琛不知道將軍和燕祿之間曾有過一場怎樣的對話,燕祿又和他如何形容副將此人,但他相信將軍看人的眼光。
“那我們便和副將談這筆交易。”盧云琛小聲說:“現(xiàn)在首先是向小兵要線索。如果內(nèi)容對副將不利,我們再見機行事。還有……”
沈亭修先他一步說:“如果副將殺主帥果有隱衷,一定要找機會讓他和燕祿說清楚,否則燕祿恐會壞事?!?p> 說完他看了一眼盧云琛。
盧云琛沒再說話,因為他原本要說的,也是這個。
在盧隊和將軍說話的空檔,尹從睿和何翊云已經(jīng)先行一步,把向代州義通風報信的小兵拎了過來。
“說來,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到現(xiàn)在我們都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尹從睿沒好氣地說。
小兵還沒緩過神,喘了口氣才說:“拓欽拓欽,我叫拓欽。不過我不也沒問你們的名字嗎……”
何翊云彈了彈拓欽衣服上的灰:“廢話少說?!?p> “剛才,你都和代州義將軍說什么了?”
“這……”
拓欽面露為難,但看到木材商人眼泛寒光,想起之前就是這個沈小郎君屢次威脅他,一看就不是個善茬,索性放棄掙扎,直接交代了。
“我看案子遲遲沒有進展,剛好我有察覺到一些端倪,就告訴代州義將軍了。不然,我真的怕一點線索也沒有,副將會把我推出去。”
尹從睿寬慰道:“副將應該還不知道是你去送的炙羊肉吧?你先別太緊張?!?p> 拓欽心跳不止,他知道副將只要稍加詢問伙房的人,想把他推出來只是時間問題。
所以,他才不能坐以待斃。
盧云琛直接問:“是什么樣的線索?”
拓欽猶豫要不要說,尹從睿瞪了他一眼,何翊云又說:“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讓副將知道你的存在!”
嚇得拓欽回話的語速飛快:“我說我說。查毒的來源不是查不到嗎?我猜下毒的人為了穩(wěn)妥,躲過伙房的銀針檢驗,不一定是把毒直接下到了菜里,很可能是下在了其他地方,像是鍋的邊沿啊,盤子里啊。那肯定就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沿著這個方向去查,說不定能查到什么?!?p> “說清楚點?!币鼜念W鲃菀檬终迫ヅ募绨?。
拓欽趕緊說:“如果是把毒下在鍋的邊沿,下毒的人事后肯定急于洗鍋,當然這樣說太絕對了。但要是直接把鍋換了,這個人的嫌疑就很大了?!?p> “如果是把毒下在盤子邊沿,下毒時避免拿錯盤子,用的盤子肯定有記號,像是特殊花紋、破碎一角之類的。”
尹從睿還想追問,盧云琛打斷了他,拓欽的話他已經(jīng)聽懂了。
從鍋和盤子查起,說不定能查到兇手的身份,這個人就是秦瑄的同謀。
給主帥的炙羊肉里下毒,應該是秦瑄假他之手做的。
而且這個人,應該就在伙房眾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