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親眼看到唐五郎的傷勢之后,就算已經(jīng)有所預感的二人也忍不住有些吃驚。
據(jù)說唐五郎是被人直接沖撞到影壁上的,落地的時候便是面部先落地。大概是他自己防護的好,面部只有一兩條淡淡的擦傷,并不會留疤。
嚴重的是他的雙腿,哪怕大夫已經(jīng)處理過了,此時也是血跡斑斑。
“大夫,我們家五郎情況如何?”顧谷問道。
大夫嘆了口氣:“老夫已經(jīng)盡力了,只是雙腿傷勢嚴重,能不能恢復,老夫也不能保證?!?p> 顧谷深知大夫這些話就是在安慰人,在這個一場風寒都會死人的時空,唐五郎的這種傷勢若是能痊愈,那就叫奇跡。
對于一個讀書人來說,雙腿殘廢面部毀容,那就是斷了前程。
顧谷可以想見,將全部希望都放在唐五郎身上的唐家人會有什么反應(yīng)。按說他們沒必要摻和進去,但是她也看的看出來唐山海對唐家最小的這對兄妹多少還是有點感情的。
反正她有的法子對付唐家那老兩口,她也就沒提出要離開。
只等了約莫半個多時辰,就聽有耳熟的哭喊聲遠遠的傳來。不多會兒,一陣匆匆凌亂的腳步聲響起,就見唐老頭和張氏帶著唐家人和村長沖了進來。
別看張氏年紀不算輕了,眼睛賊尖。遠遠就瞧見了顧谷和唐山海,哭喊聲頓時一滯:“咋?受傷的是你?”
話才出口,臉上神情連連變化。吃驚,惱怒,最后定格為驚喜。
顧谷似笑非笑的看了唐山海一眼,不意外的看到他面無表情的模樣。
端了熬好的藥過來的小伙計一抬頭嚇了一跳:“怎么來了這么些人?”
他也不是不通情理,只是這會兒患者的情況實在是有些嚴重,便道:“留下兩三個主事的,余下的還請在外候著。”
村長客氣的問道:“請問小哥口中的患者,可是安河村的唐謙?”
小伙計點點頭:“正是!選好了人么?選好了就跟我進來,患者傷情有些嚴重,還請小心一些。”
村長和唐老頭連忙應(yīng)了,只有張氏在狂喜之后希望又落空,忍不住狠狠的瞪了顧谷二人一眼。
顧谷抬頭問唐山海:“先走?還是留下來等一等?”
唐山海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精準的猜透了她的小心思:“先等一等。”
顧谷摸摸鼻子,扯著唐山海跟了進去。
唐山海沒有絲毫抗拒之意,只垂眸看了看被她扯著的衣袖,眼底浮起淡淡的暖意。
張氏一看到面色慘白毫無知覺躺在床上的唐五郎,頓時哀嚎一聲,沖著唐五郎就撲了上去。
“我的兒……啊!”
顧谷松開手,眉頭緊蹙:“婆婆,剛才伙計小哥的提醒您這就忘了?五郎受了傷,渾身都是傷口,骨頭還斷了不少。大夫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拼湊回去,你這直接往上一撲,前功盡棄也就算了。要真把五郎的腿腳再給壓斷了,到時候五郎要真的站不起來了該怪誰?”
也不是她好心,只是唐五郎目前來看也算是個好孩子。再者好歹是患者,人還沒徹底的從鬼門關(guān)走回來呢,要是再被撲一下,骨頭再次錯位的話,傷勢定會更加嚴重!
張氏一把甩開她的手就破口大罵:“要你多管閑事,都怪你這個喪門星。我的五郎會受傷,指定就是被你這個寡婦命的喪門星給克……”
“住口!”唐老頭忽然上前,狠狠的抽了張氏一耳光,怒聲喝道。
這才回頭對顧谷道:“老大家的,你婆婆就是太心疼五郎了,這才說話沒個輕重……”
顧谷皮笑肉不笑的道:“公公多慮了,我知道婆婆這是心疼自個兒兒子呢!”
唐老頭的臉色青青紅紅,愣是半點沒說出話來。
顧谷又看向一臉怨毒的瞪著她的張氏,道:“婆婆心疼五郎,我們這些當小輩的自然都知道。只是婆婆,大郎好歹也是您的兒子呢!您說我是喪門星我也就由著您了,誰讓您是長輩?可您說我是寡婦命,這是在咒大郎早點死么?”
還沒等張氏和想要和稀泥的唐老頭開口,她搶先拉著唐山海,嘆了口氣:“婆婆,五郎還在那兒躺著呢,先說五郎的事兒吧。”
雖然是她先放棄了沒再計較的,可唐老頭和張氏卻都有種一口氣被堵在胸口出不來的感覺。
實在是太噎人了!
那小伙計這才反應(yīng)過來,惱聲道:“不都說了讓你們注意一些,這都記不???患者可不止是腿斷了,胸口也有骨頭斷了,也就是命大沒戳進里頭。這都得小心的養(yǎng)上一年半載的,你要是再撲一下,指不定人都得這么去了?!?p> 小伙計惱怒之下就干脆把情況說的更加嚴重一些,事實上只要好好的養(yǎng)著,人能不能再周全不說,至少命是能保得住的。
然而這話落在張氏和唐老頭的耳中,兩人都是心里咯噔一下,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張氏嗷的一聲哭了起來,她撲倒在床邊,哭的眼淚鼻涕一大把:“我的兒啊,你這可叫娘怎么活啊!”
唐老頭也抹了一把老淚,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豁然抬頭看向那小伙計:“那,那我兒子這腿,以后就廢了?”
小伙計大概是有些被氣到了,說話也就沒那么委婉:“運氣好的話,倒也能有機會再行走?!?p> 張氏和唐老頭都愣了,好半天之后,張氏才又哭了起來。
“那我兒以后就不能考狀元,給我掙個誥命當了?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
顧谷嘴角抽了抽,再次深刻的看清楚這老兩口的現(xiàn)實。明明是他們最為看重的兒子,現(xiàn)在人還沒清醒呢,他們最關(guān)心的居然就是飛走了的富貴。
她小聲對唐山海道:“你家里怕是還有的鬧!”
她也看明白了,唐老頭和張氏對唐五郎的偏愛,完全就是建立在他有可能給他們帶來好日子的前提下的。現(xiàn)在最有前程的那個成了廢人,他們的愛大概也就剩不了多少了。
而唐五郎若是真的沒法子站起來,只要想起當初的付出,以及日后還要照顧這么一個腿腳不便的人,唐家上下大概也就只有唐婉不會抱怨。
顧谷很肯定,用不了多久唐家就該鬧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