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里,李世民一臉嘚瑟地給一個老漢捶腿,李恪臊眉耷眼地坐在老漢下首,當(dāng)然,只坐了半個屁股。
很顯然,能讓李世民給捶腿的老漢,只能是太皇李淵,也就是李恪的便宜爺爺。
“皇室能出一個天才,總歸是好事的?!?p> 已經(jīng)退位的李老漢神態(tài)上有些萎靡,不過說話的聲音里,還是帶著開國皇帝應(yīng)有的威嚴(yán)。
“阿耶當(dāng)初明見萬里,總有道德天尊保佑的?!?p> 李世民繼續(xù)捶腿,繼續(xù)嬉皮笑臉。很顯然,收拾了裴寂這個司空之后,他已經(jīng)不介意在自己老子面前扮演頑童了,因為李淵想翻本的概率,越發(fā)地趨近于零了。
“呵?!?p> 李老漢冷笑了一聲,心說老子明見萬里個屁,真要明見萬里能被你個小兔崽子翻了本,到頭來,自己這個太上皇連三大鐵占全了的哥們兒都保不?。?p> 當(dāng)初追認(rèn)太上老君做祖宗這事兒吧,也就他隨口一提,為的就是加強老李家的合法性,畢竟他當(dāng)年為了化家為國的那一頓操作屬實有點兒騷,法理上不太說得過去,所以需要一點來自道門的支持。
至于血脈之類的,從老子到李淵,隔了多少年了,誰能當(dāng)真?
這里面的彎彎繞,李世民這個殺哥宰弟且為樂的二兒子能看不出來?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這個兒子現(xiàn)在這么嬉皮笑臉,是知道自己翻本無望了;自己毫無風(fēng)度地嘲諷他,也是知道自己翻本無望了。
這就是兩代唐皇之間的默契。
李恪垂著個腦袋,就跟一個鵪鶉似的,他現(xiàn)在的人設(shè)是純孝,老爹和爺爺互相嘲諷,他得聽當(dāng)沒聽見,或者說當(dāng)聽不懂。
“你做事,屢屢出乎朕的意料,朕只當(dāng)你欲彌合南北,卻未曾想舍得他拜入孫思邈門下。”
李老漢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孫子,又瞅了瞅自己的二兒子,嘆了口氣。
嗯,你當(dāng)然預(yù)料不到,你預(yù)料到的話根本就不會有玄武門那一出。
李恪聽了這話,有點兒忍不住吐槽的欲望,當(dāng)然,他還是忍住了,因為忍不住的話,人設(shè)不保不說,還可能被自己便宜爹吊起來打。
“恪兒天縱之資,拜入釋門耶?兒不舍?!?p> 李世民在繼續(xù)表演,反正現(xiàn)在李老漢翻本無望,他不介意表演一個慈父形象,就和當(dāng)年玄武門砍完他哥和他弟之后,在李老漢面前的表演孝子是一樣的。
“你做事總是勇猛精進,卻也在情理之中便是了?!?p> 李老漢看了一眼二兒子,嘆了口氣。
南朝人多禮佛,所以彌合南北的一個契機,就是李恪這個檔次的宗室天才加入南方的釋門,或者更直接地說,司馬道信所在的禪宗。
為什么是禪宗呢?因為禪宗在司馬道信的領(lǐng)導(dǎo)下,相對來說不那么爛,“農(nóng)禪并舉”嘛,僧人還是要種地的,比起南北朝時期當(dāng)?shù)刂鬟€不交稅的雜碎,還是要強的。
但李世民這樣的君主,怎么可能為了簡單的彌合南北就送出李恪這種檔次的親王?
他需要南方人的人才,需要南方人的錢,但不代表他能容忍南朝四百八十寺,寺廟不交稅,寺廟有金身佛像,寺廟有識文斷字的和尚……
一旦李恪進了禪宗,他李二以后怎么拿和尚開刀?要知道,李恪可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天才,以后是有可能白日間霞舉飛升的!
但是拜入道門就不一樣了,作為漢留侯之后的張道陵鼓搗出的正一盟威道,看和尚不對付是從晉代就開始了的,李恪只要能跟著孫思邈混出名堂來,到時候自己拿佛教開刀,道門就能給自己披上一件名叫“天理”的堅固甲胄來。
“平滅突厥,就在這兩年了?!?p> 李世民從另一個角度認(rèn)可了李老漢的想法。很顯然,平滅了突厥之后,他就想給佛門設(shè)局了,當(dāng)然不可能是對突厥那樣的一發(fā)入魂,需要慢慢布置。
因為佛門不光是在南方勢力大,在山東,那幫談玄論禪的賤人同樣是他們的“施主”,周武帝的故事,短時間內(nèi)不能復(fù)制的。
“突厥終究勢大,終究要仔細(xì)謀劃一番的?!?p> 李老漢嘆了口氣,搞突厥的家底是他從武德年間就開始攢的,這三年他基本是甩手掌柜的,具體有多少他還真不知道。
但是呢,貞觀初這兩年多的日子,都是自然災(zāi)害,自己兒子再厲害,能不出老本就不錯了,想攢太多,也沒啥可能就是了。
臊眉耷眼的李恪坐在下面,聽著倆皇帝云山霧罩的聊天,就在心里嘆了口氣,政治嘛,就這樣了,不能明說的,都靠領(lǐng)悟。自己要不是對隋唐政治史還算熟悉,坐在這就是鴨子聽雷。
當(dāng)然,如果不是覺得他李恪在鴨子聽雷,李世民也未必能在這時候和李老漢討論這個問題。
“來,恪兒,給大父捶捶腿?!?p> 李老漢看了看自己的二兒子,再看了看自己的三孫子,對著三孫子招了招手,臉上帶著一點兒落寞。
很顯然,關(guān)于朝政的事情,李老漢是不打算再和兒子聊下去了。
李恪抬頭看了看自己的便宜老爹,又看了看自己的便宜爺爺,然后點點頭,應(yīng)了一聲,走了過去,半跪在地上,開始給李老漢捶另一條腿。
對,他沒敢坐著,因為他老爹是坐著的,祖孫三代同堂嘛,老爹和爺爺坐著,他這個當(dāng)孫子的就得半跪。
李世民打量了一下李恪,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最近對李恪是越來越滿意了,當(dāng)然,不是因為所謂的純孝,而是因為祥瑞。
畢竟純孝這種光環(huán),是可以隨著時間黯淡的,只能帶來一時的利益。但是祥瑞就不一樣了,這是一個長遠(yuǎn)的買賣。
你想啊,宗室之中出了祥瑞,還是他李二的兒子,這是不是能證明老天爺還是偏愛著他李二的呢?
你再想,他把這個兒子送給孫思邈當(dāng)徒弟,上清門庭是不是要記他一個人情呢?到時候那票牛鼻子看在孫思邈的面子上,不也得在傳道的時候吹噓他李二天命加身?
再不濟,這么大的人情啊,魏玄成那個死噴子再噴他的時候,是不是就要留一點兒情面了?
總之,美滋滋嘛。
正給李老漢捶腿的李恪突然感覺到一只大手摁在了自己的腦袋上,反復(fù)摩挲,劃過腦門的拇指略顯粗糙。
“修仙好啊……修仙……好啊?!?p> 李老漢的聲音沒有了最初的威嚴(yán),還多了一絲傷感,李恪抬頭時,看見一點瑩光在李老漢的眼角閃爍著。
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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