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爐灶之功效,真如卿之所言?”
李二陛下看完閻立德的奏疏,瞇著眼睛盯著閻立德,將作監(jiān)有效率他不吃驚,吃驚的是這一套爐子在加熱速度上甩了老式爐灶太多。
“臣返回將作監(jiān)后,不敢稍有懈怠,立即吩咐大匠仿制,和原本的舊制爐灶對比了一番,這才敢寫成奏疏。”
閻立德回答的很自信,以他們閻家在將作監(jiān)和工部的聲望,也沒哪個大匠敢糊弄他,“將作監(jiān)上下知道這件事的,不下三十人?!?p> “好,好!”
李二陛下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卿辦事,朕放心啊,奏疏暫且放在朕這里,朕還要與宰輔商議一個章程。你且回去,知會幾個熟悉此道的大匠加以改進,若是可以,將營造執(zhí)法交給并州都督處?!?p> 如果是開皇末年,或者是大業(yè)初年,那個皇族有了有利民生的重大發(fā)明,在位的不論是楊堅還是楊廣,最多也就是看一眼然后打發(fā)給下面推廣一下,也就完了。
畢竟隋朝到了開皇末是真的有錢,楊二郎這個作死小能手能特么用絲綢裹樹彰顯天威的,哪兒會在乎這一點兒小小的名聲?
可現(xiàn)在是貞觀三年,兩年連續(xù)不斷的自然災(zāi)害,關(guān)中別說尋常的蒼頭黔首了,就是一般的小地主,過的也是苦不堪言,如果不是貞觀新貴給力,他李二干翻王世充的時候一番天人操作很有震懾力,保不齊多少人造反呢。
所以在這個檔口,李二陛下想要玩一把大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要不是這樣,閻立德和閻立本這兩兄弟又不是傻缺,怎么可能去欽佩故舊那里走動?
今天的天色也不算早了,所以李二陛下琢磨一下,就沒把房謀杜斷那一票參預(yù)朝政的宰輔叫過來,而是拿著閻立德的奏疏往西走,直奔皇宮去了。
東宮和太極宮之間并不是封死的,而是有一個小門,太皇李淵在位的時候開的,方便李建成入宮進諫,以示榮寵。
還是秦王的時候,李二恨這個小門恨得牙癢癢,因為哪怕李建成造反,他老子都沒讓人把這個小門給封了。但是他上位之后,他也沒把這個小門封了。
對外宣稱是為了方便自己進宮覲見太皇,實際上嘛,只要智商還在人類正常水平線以上的朝臣都知道,這是方便監(jiān)視太皇,防止太皇聯(lián)絡(luò)禁宮內(nèi)外,再給他來個一發(fā)入魂直接翻本。
可能是因為李恪的異軍突起,讓大唐皇室的聲望有所提高的緣故,李淵在見過李恪之后,精神頭好了不少,這會兒正在看書法,虞世南的《摹蘭亭序》讓太皇愛不釋手。
一聽說自己二兒子來了,李淵還有點兒愣神兒,玄武門那一出大戲之后,雖然李世民在他這里表演頗多,一會兒純孝一會兒癡愚的,但李淵心里其實明白,這都是特技。
“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二郎來朕這里,可是有甚么事體?”
李淵瞇縫著眼睛,看著坐在一旁的二兒子,一時間也有點兒摸不清兒子的脈搏,因為二兒子這個表情他太熟悉了,當年他還是唐國公的時候,兒子拿著親手射殺的獵物來到他面前的時候,也是這個表情。
這一瞬間,李淵有了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阿耶且看看這個?!?p> 李世民如同獻寶一樣,把閻立德的奏疏送到了自己爹的手上。
然而李淵接過去并沒有看,而是放在了《摹蘭亭序》的旁邊,一只手壓著,定定地瞅著自己的二兒子:“朕禪位之后,已然不理朝政,你將這奏疏給朕看,卻是何意?”
說實在的,李淵現(xiàn)在雖然還在皇宮住著,可他也有點兒害怕自己兒子哪天狂性大發(fā),就讓自己暴斃了,禪位了的皇帝南北朝一窩接一窩的,然而落毛鳳凰不如雞,禪位之后基本都逃不過毒酒一杯。
否則他李淵十年平定天下的雄主,為嘛退位之后精氣神直接萎靡了?按照流程,不理朝政之后,心血消耗不大了,怎么也得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吧?
“是孩兒那三郎的事兒,想讓阿耶高興高興。”
李世民倒也知道自己老爹想什么,所以略顯尷尬地摸了摸頭。雖然以他的度量,在他老爹聯(lián)絡(luò)中外想要翻本之前,斷然不會干出弒父的事兒,但是他能這么和李淵說?
怕不是李淵能當晚自己就找一杯毒酒灌下去。
“唔,他不是去太白山修道了么?”
李淵的眉毛挑了挑,算是松了口氣,孫子的事兒告訴自己這個爺爺一聲,還是應(yīng)該的,從禮法的角度來說,所以他嘴上問話,手上打開了那份奏疏。
“兒臣那三郎,當真是我大唐的祥瑞。”
李世民笑得很得意,完美地表演了一個慈父的形象。
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李淵倒是沒覺得怎么樣,困居深宮的他,此時早就沒了重奪天下的心氣,心無所求自然就淡然了:“你欲將此爐灶推而廣之?”
“利國利民,總歸是一件好事?!?p> 李世民點點頭,“況且關(guān)中如今連年受災(zāi),總要鼓舞民心才是。況且,如今李世勣北上通漠道在即,兒臣已令將作監(jiān)改進此灶,到時大軍開拔,埋鍋造飯之時總也能得些便當?!?p> 貞觀年軍陣之上有帥才的,排第一第二的肯定是號稱大唐雙璧的李靖李世勣,這倆嚴格意義上都是太皇的人,但李世民也很沒轍,秦瓊尉遲恭程咬金這一票新貴,沖陣的時候猛是夠猛,但統(tǒng)兵真不夠看,所以但凡遇到大戰(zhàn),還得看那二位的。
“平滅突厥之前,的確要穩(wěn)定民心。”
李淵沉默了一下,這才說道。兒子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他還能不知道什么意思么?不過他話鋒一轉(zhuǎn),單刀直入:“李恪有此功績,你欲如何封賞?”
“兒臣欲令其兼領(lǐng)一衛(wèi)?!?p> 對于這個問題,皇帝陛下很顯然早就有了腹稿。
李恪現(xiàn)在是蜀王,加益州大都督,雖然不之官,但在官職上已經(jīng)到頂了,這個時候加封別的沒有意義,但是兼領(lǐng)十二衛(wèi)之中的一衛(wèi),意義非凡。
“可。”
李淵聽了這話,目光一凝,卻只是應(yīng)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