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嘩啦。
耳旁盡是大雨聲,和家中好似是兩個世界。
出了家門,季年走了一陣,停下腳步,回首看了眼朦朧的雨幕,然后轉(zhuǎn)身進了輕軌站。
上班的路熟悉又陌生。
快兩個月的時間,仿佛只是剎那,可心底已多了牽掛。
他右手插在兜里,摸著手機。
上班時間,周圍人多,聲音嘈雜,怕錯過手機響鈴震動。
一路無事也無話。
季年微微走神,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站。
走下輕軌,出站,朝著街旁一家小診所走去。
不過走了幾步,腳下頓住。
季年看著前方,神色微怔。
“吸,吸盤魔偶?”
不是......
是一個全身亂糟糟,淋得濕漉漉的小女孩兒趴在自家店面玻璃上,手腳并用向上爬著。
似乎是太矮,她想爬高點看清些。
季年走到她身后,用傘擋下雨幕。
“你在干嘛?”
“???”大雨遮擋了腳步聲,小女孩被說話聲嚇了一跳,從玻璃上滑下。
她看著季年神色緊張,但嘴角卻扯出禮貌的笑意,操著帶口音的普通話道:“我在看,醫(yī)生在哪?”
“嗯?”季年掏出鑰匙開門,示意了一下自己:“醫(yī)生在這?!?p> “你是,醫(yī)生?”小女孩驚訝,然后懷疑:“你看著不像。”
“來,進來說。”
季年開了鎖,推開門,放好傘后徑直走向后面的換衣間,套了個白大褂,拿了個毛巾出來。
“這樣像不像?”
“像......”小女孩跟著進來,看了一眼,點頭,然后走上前一步道:“醫(yī)生,我弟弟病了,我來看病。”
“你弟弟病了,你來看病?你弟弟怎么不來?”
“我弟弟還小,路太遠?!?p> 弟弟還小?
季年看了看最多十一二歲的小女孩,也沒有父母跟著,淋得濕漉漉的。
他心里一沉,有些猜測,把毛巾遞了過去道:“來,先擦擦雨水再說。”
“我不要毛巾。”小女孩有些拘謹,搖搖頭。
季年把毛巾塞進了她手里道:“擦一擦吧,你來幫弟弟看病,別弄得自己也生病了。”
“哦......”小女孩低頭,看著潔白的毛巾已經(jīng)被自己的手弄臟了,猶豫了下,抬頭又露出禮貌的笑容。
“謝謝?!?p> “不客氣。”季年點頭,繼續(xù)問道:“你剛剛說路太遠,你這口音,是哪里人啊?”
“我是岐靈村的?!毙∨⒉亮讼履樀馈?p> “岐靈村?”
“嗯?!毙∨Ⅻc頭,又道:“將軍縣?!?p> “哦......”季年想了下,這個地名有印象,好像是離蒲夏七八十公里的一個貧困縣。
七八十公里,附近的村肯定更遠,可現(xiàn)在,才早上8點半。
“你弟弟得的什么???怎么跑這么遠看???不在當?shù)蒯t(yī)院看嗎?”
“我們那兒醫(yī)院總是沒有人,有人,也看不好?!?p> 小女孩說到這個語速有些快,似乎有點氣憤,然后頓了下道:
“他們說,我弟弟得的過敏性鼻炎,他最近哭得很厲害。”
“呃......”聽到病名,季年心里一松,然后也有些無奈:
“這個病,確實不好根治,是不是看你弟弟病老不好,然后你想來城里治?”
“嗯!”
“你是個好姐姐。”季年彎下腰,有些心疼的摸了下小女孩的頭:“你父母呢?”
“爸爸媽媽出去,去海邊打工了?!?p> “海邊啊,哦,那你家里就只有你和你弟弟?你們怎么生活?”
“不是,還有個妹妹,我們借住在鄰居家,爸爸媽媽過段時間會打錢回來給鄰居?!?p> “怎么不讓鄰居帶弟弟來看病?”
“鄰居對我們不好,我要自己來!”小女孩認真說道。
季年怔了下,隨后默然。
問到這里,已經(jīng)知道,小女孩是留守兒童,再加上寄人籬下,日子肯定不好過。
父母不在,長姐如母。
一個小女孩,需要多大勇氣,一個人跑七八十公里來城里?
但她為了弟弟,做到了。
季年又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語氣柔和道:“來,別著急,你跟我好好說說你弟弟的病癥,開過什么藥,我再幫你分析一下?!?p> “嗯。”小女孩點頭,又用毛巾擦了下手,擦干了些,然后拉開破破舊舊,寬大不合身的外套,從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張疊著的病歷紙,遞了過來。
“這是上次看醫(yī)生,他寫的。”
“哎,挺好,你好懂事?!奔灸杲舆^攤開,夸獎了一句。
有了病歷,肯定比小女孩描述的更加清楚。
看了一遍,季年覺得開的藥按理來說沒有什么問題,應該是平時習慣和年齡的原因,導致病情沒有好轉(zhuǎn)反而惡化。
小女孩說她弟弟最近哭得很厲害,肯定是很不舒服。
季年想了想問道:“你弟弟多大了?”
“6歲?!?p> “嗯,年紀確實很小?!奔灸昴X中思考著,隨口問了句:“你呢,你多大?”
“我9歲?!?p> “9歲?。颗?.....”
才9歲啊,看起來就這么沉穩(wěn)了。
季年心底再嘆了口氣,點點頭:“我給你拿個兒童洗鼻器,你回去給你弟弟用生理鹽水洗鼻,這個比噴霧藥溫和些?!?p> “生理鹽水?”小女孩神情有些緊張:“那是什么?”
“別擔心?!奔灸甑溃骸暗葧視o你鹽包,怎么沖水調(diào)配,怎么用洗鼻器都會教你。”
“哦......”小女孩點點頭,神色放松了些:“還有嗎?”
“還有,除了洗鼻以外,習慣問題也要注意。
你回去讓你弟弟平時勤洗手,我猜他肯定是鼻子癢了,就老用手指摳,然后家畜家禽也總?cè)ソ佑|,是不是羊?”
“是?!毙∨⒂悬c驚訝:“我還沒說,你就知道。
我弟弟老摳鼻子,鄰居家有羊,讓我們喂,你好厲害!”
“嗯,我很厲害的哦。”季年表情認真道:“所以你相信我,按照我說的做,這個病需要慢慢治。
回去以后,不要讓你弟弟摳鼻子,不要接觸那個羊,再持之以恒洗鼻,你弟弟的病就能好,以后不要亂想,好嗎?”
“一定能好嗎?”
“一定能!”
“嗯!”小女孩眼睛亮了些,然后低頭從口袋里翻出一卷都是一塊錢的紙幣,小心問道:
“藥,要多少錢?”
“哎,我們先不說錢的事,你等會打算怎么回去?”季年指著外面的大雨。
小女孩看了眼道:“就這樣回去?!?p> “就這樣回去?”
“嗯?!?p> “那,路你還記得嗎?”
“路......”小女孩有點猶豫。
她第一次進城,都是摸索著過來的,下了車一邊走一邊看,看到這里玻璃窗里好像是賣藥的,才停下。
想到這里,她突然緊張了起來,身體僵硬,半天不說話。
季年一看,了然,雖然已經(jīng)很早熟了,但畢竟還是個小女孩啊。
“我讓警察叔叔來送你回去好嗎?他們會幫助你的?!?p> “哦......”小女孩有些茫然,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季年再安撫了她一句,然后拿出手機,撥通電話。
茸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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