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噠——嘎噠——嘎噠——”
一行排兵踏著秩序穩(wěn)健的步伐,腰挎長劍,銅色鐵面,逐漸遠去在如血夕陽映照的城墻……
“娘,我想吃肉包子……”
稚面頑童的臉此刻竟顯了些憔悴,沒有拉著他娘的手,只是小聲嘀咕。
“娃兒啊,娘給你說了很多次了,家里已經沒有肉了……要不娘給你做饅頭……”
饅頭沒有肉,娘,我想吃肉……
小孩兒再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忽然拉起他娘的手,愈漸消逝的踏步聲在他心里卻愈發(fā)悶重,背脊里冒出熱氣騰騰的汗來。
“喲,這不二嬸嗎。哦對了,嬸啊你家還有沒有肉啊,我家峰兒饞肉饞得……”
“哀!還哪來的肉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狗日的鬼軍來犯,壯的征去作了兵,家里本就少了頂梁柱,這下仗打得還封了好幾個商口,地里有蘿卜白菜的都算好的了……誒!少兒!少兒!上哪去??!……”
小孩兒忽然一把甩開拉著她娘的手,頭也不回的向一行排兵消逝的城墻奔去,兩頰濕濕的,淌著鼻涕。
她娘卻是心大,也不追去,皺了眉心,嘆了口氣只道:
“唉,這么大個人了,還不懂事……”
天愈發(fā)的紅了,一半的城墻暗沉了去,血色殘陽摻著濁墨,沒有鳥雀,只有幾只皮包骨的烏鴉停在老樹枝尖兒機警的歪了歪頭啄了啄樹桿。
“爹!爹!爹!我們回家好不好!我們回家吃肉!”
“嘎噠——嘎噠——嘎嗒——”
“爹!爹!你等等少兒!少兒要跟你回家!少兒要你回家……?。 ?p> 小孩兒重重磕倒在地上,馬上又爬起,
“爹……你等等少兒……爹你不要少兒了嗎……”
他咬緊牙掙扎在風里,他只覺眼皮好沉,眼前好模糊,手用力的抹過眼前,可馬上又模糊了,這不中用的雙眼!
“爹……你等等……”
這不中用的小身板,恨不得,他不是我的。
天徹底暗沉了下去,只留有一道血紅映在墻頭,映在他身前,仿佛是一把斧頭劈開的裂縫,凸兀的橫亙在他的身前,那排步兵早就被漫無邊境的黑暗吞沒。
“嗚嗚嗚……嗯……哇嗚嗚……”
小孩兒蜷縮著身子,背椅著涼透骨的城墻,哽咽著頭卻沒埋進臂里,仿佛在等待什么重要的人忽然出現(xiàn)。
遠處幾只紅眼烏鴉向他靠近了。
忽然,一雙黑靴闖入模糊的眼里,
“……爹……”
小孩有意無意的一聲呼喚,軟軟糯糯的,
他迅速用力抹了抹眼,摩挲的聲音連自己都覺得刺耳,
看清了,那靴上血紅的絲帶極是好看,他很喜歡。
“你一個人在這干什么?!?p> 聞聲他立刻抬頭望去,是位極好看的哥哥,
“找……找爹……回家吃肉……”
小孩兒說著,仿佛包吞著語句,叫人聽不很清楚。
忽然,他只覺身子一輕,仿佛飄在云上,往下一看,原來自己被那哥哥抱在手臂上側坐著,哥哥身上香香的,有點媽媽的那種香味。
“這里不安全,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p> 小孩心里頓時一緊,
“不回家!不回家!我要和爹爹一起回家!”
那人心里頓時咯噔一下,不語,臉色有些陰沉。
一陣暖風忽然吹來,血紅的絲帶迎風而舞,小孩忽然生了困意,靠在他肩頭呼呼大睡,身邊飛著許多只銀色的蝴蝶,在沉沉夜里泛著暖光,從小孩兒鼻子里吐出許多彩色的泡泡,里面是他和他爹娘團座一桌吃著軟乎乎的肉包子,一家人在一起開開心心的。
“聽話,哥哥知道,哥哥都知道。”
那人用手輕輕撫拍著小孩兒軟軟綿綿的小背心,小心歪過頭去,護在小腦袋上。
第二天,小孩兒被他娘早早的叫醒了,鍋里蒸了肉包子,鄰里一夜間忽然都得了一大串肉,小孩兒跑出門去,揚著小腦袋瓜,怔怔的望著天,嘴里吶吶道:
“是神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