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lián)合招生開始的第三日清晨,齊連再度坐到了他應該在的位置上,但是卻失去了平時那股子一切盡在掌握的閑適氣度,眉宇間滿是憂愁意味。
昨天一切事情結(jié)束之后,齊連翻看了邢頭的記憶,讓齊連確定了棲霞劍派的的確確一直在從此處進購血魂丹,并且一直有一部分血魂丹流向了另一個未知的方向。
這些當然不會讓齊連覺得困惑,真正讓他陷入思考的是這位邢頭的整個人生。
他原名邢賓,父親是上一任邢頭,而母親則在生下了他之后就立刻被當成原料送去制作了血魂丹。
在他的父親壽元耗盡之后他繼承了邢頭這一稱號,而就職儀式便是親手將他被無生魂大陣鎖住魂魄的父親的身體推進鼎爐之中。
齊連能夠清楚地看到,那一刻的邢頭心中甚至沒有一絲波動,仿佛被他推下去的不是他的父親、甚至不是一個生物,只是一塊無知無覺的木頭罷了。
自小生長在那座地下空間里的邢賓心中沒有善惡、沒有感情、沒有人性,一切人類應該擁有的東西在他心中都全不存在,正因為如此,他心中對于自己所作的事情完全沒有任何罪惡感和負疚感,但正因為這樣,讓旁觀了他整個記憶的齊連更加覺得恐怖和惡心,并且生出了更多的感慨和感悟來。
除此之外,關(guān)于那座地下工廠還有很多謎團都沒有揭開,比如誰才是工廠的幕后黑手。
在包括邢頭在內(nèi)的所有人的記憶當中,都有一些記憶被抹掉了,那就是幕后黑手曾經(jīng)存在過的證據(jù),但是卻沒辦法指向其身份信息,被欲望魔宮裹挾著的工廠之中的人最多還有三個月的壽命,如果到了那時候還沒有新的消息,那么也將意味著這條線索將會永久斷絕。
搖搖頭將這些念頭拋出腦海,向著身旁的呂晗芝點頭示意,后者敲響身邊的銅磬,很快一個生得精靈可愛的女孩便走了進來。
進得門來她先是沖著齊連和呂晗芝行禮,待得起身之后就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盯著齊連,煞是可愛。
如此可愛的孩子,任誰見了都會心生憐愛之意,齊連也不例外,他微微一笑問到:“小姑娘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叫妍妍,武妍妍,今年九歲?!?p> “啊,武妍妍,那你今天來這里,是為了什么呀。”
“我不知道呀,我母親叫我來,我便來了?!?p> 呂晗芝在一旁不由得微微搖頭,心說可惜了,這孩子天真爛漫,唯獨卻不是個修行的苗子,這句話出口,別說是血骨魔宗,便是稍微有些基業(yè)的大宗怕是都不會將其收入門下。
齊連卻并未如她預想的一樣開口趕人,而是繼續(xù)問到:“那你平時都會做些什么?”
武妍妍搓著自己的手掌:“平時就是按照母親要求的,每天去學堂上學、然后回家學女紅啊,我母親說女孩子一定要識字才不會被騙,學好了女紅將來才好找個好人家?!?p> “那你自己喜歡做這些么?”
那姑娘極其委屈地癟了癟嘴:“不喜歡,我喜歡和小朋友一起出去玩,但是母親總是不讓;我還喜歡養(yǎng)小狗,但是上次撿回家里一只,又被她送人了。”
呂晗芝在一旁看得有趣,她只覺得是今天齊連童心大發(fā),想多逗逗這個女孩,讓她不要因為沒有被選上就傷心難過。
沒想到齊連搖頭輕笑,開口問到:“那你可愿意做我的學生?”
武妍妍開口說到:“好呀?!?p> 齊連呵呵一笑:“為什么答應得如此之快?!?p> “母親說只要成了你的學生,就不用再每天受她管束,也不必每日都要做女紅了,而且這里還有好多小朋友能和我一起玩?!?p> 齊連點點頭,對身邊人說到:“呂道友,麻煩你把她的名字謄錄上去,讓后著人去把她母親請進來,讓她與孩子道個別?!?p> 等一切都處理好了,呂晗芝不由得開口問到:“齊道友,我看你之前遇到的人,對答稍有不如意便要趕人出去,為何今日這女孩言語之中沒有絲毫向道之意,你卻依然要收她為徒呢?!?p> 齊連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開口問到:“你看這兩日來的富家子弟,最多不過是十來歲的孩子,卻是無論什么問題都能夠?qū)Υ鹑缌?,說起修行之事也是有板有眼,仿佛一個個都是修行種子,為何我一個都沒有收下?”
呂晗芝略加斟酌之后開口說到:“因為那些孩子早已經(jīng)對于修行有了定見,一個個又頗有天資,必然會對自己的想法自信自傲,未必能夠聽進去相關(guān)教導,想要扭轉(zhuǎn)過來要費上極大功夫,還未必能夠見得成效?!?p> “不錯,可是他們心中的定見又是從何而來?”
“無外乎是父母兄弟多有修行之人,耳濡目染、言傳身教罷了?!?p> “正是如此,耳濡目染,言傳身教。”
說著齊連一聲慨嘆:“人是一種極容易被環(huán)境所影響的生靈,而孩童尤其如此。真界修行者眾,絕大部分都是蠅營狗茍之輩,包括現(xiàn)在別院之外的千萬修行者,恐怕多是如此,在此等環(huán)境耳融目染之下生出的所謂向道之心,究竟指向何方?是為權(quán)力、為財富、為名聲多些,還是為了修行本身多些?”
“人心最難改,即便是修行的方法可以矯正,可是這對于修行的看法又如何去矯正?這才是我不愿意收那些富家宗門子弟的原因所在?!?p> “反倒是武妍妍這種從未接觸過修行之人,有我等言傳身教,才好讓她在修行之路上不至于長偏了心思。”
此時,呂晗芝身上忽然傳出一股莫大的吸力,周遭天地元氣源源不斷地向她體內(nèi)匯聚,天空之上云分七彩,如同漏斗一樣垂天而下。
只見她面露微笑欠首行禮:“不想道友今日一番言語,竟是讓我道心又澄澈一層,心血來潮行將突破,怕是難以繼續(xù)侍奉左右,他日待我破關(guān)而出,再向道友道罪?!?p> 話音未落,只見她架起遁光,轉(zhuǎn)眼便消失不見。
遁光卷起的風擾動了門口紗簾,那之后白子義正怔怔站在那里,眼中滿是糾結(jié)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