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背叛

　　怎么了？

　　羅平一愣，剛要回頭，一股巨大的撞擊力突然慣在他身上，把他撞得連連后退，左腳拌右腳，噗地一聲摔倒在地。

　　一個十分不老實的東西在他身上爬來爬去，羅平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大塊頭男人正壓在他身上，再伸著脖子向前看，不遠(yuǎn)處堆積起來的人群裂開一條縫，一個個頭也不小的男人捏著拳頭，邁著六親不認(rèn)的步子走過來。

　　壓在羅平身上的大塊頭男人掙扎地站起來，肩膀一聳，低著腦袋朝他的對手沖了過去，兩人近身后立刻朝對方揮起拳頭。

　　兩人一邊打還一邊罵。

　　“你才他X的是——游蕩者！勞資在這兒生活了快四十年，我——噗——”

　　“屁的四十年，你連加加林市在哪兒——嗚——都不知道——”

　　“我——沒上過學(xué)——不知道——怎么——了——”

　　羅平盤著腿坐在地上，加加林市？

　　尤里·加加林？

　　阿姆斯特朗——個人的一小步，人類的一大步？

　　活見鬼，這個異世界到底被游蕩者們影響成什么樣了？

　　總不能還有一座楊利偉市吧？

　　羅平苦笑一聲打算站起來，一個陰影突然蓋下來，他抬頭看去，一個身材微胖的男人正用緊張且狐疑的目光看著他。

　　見羅平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目光，這個微胖的男人連忙問道：“你，你為什么不反擊，是，是不是怕惹事，暴露你游蕩者的身份？嗯？嗯？”

　　簡直瘋了！

　　羅平一個旱地拔蔥跳起來，借助沖勁兒揮起拳頭揍在微胖男人的肚子上。

　　噗——

　　微胖男人被這狠辣的上勾拳打得身子彎成一張胖胖的弓，吐出一口黏稠的胃液。

　　羅平側(cè)身避開這片粘乎乎的液體，在微胖男人還沒支起身子的時候，雙手握緊，自上而下重重地砸在微胖男人的背上。

　　微胖男人轟然倒地。

　　羅平拍拍身上的塵土，對周圍不懷好意的人說道：“下一個?！?p>　　真舒服。

　　嘀——

　　刺耳的哨鳴突然在不遠(yuǎn)處響起。

　　哨聲仿佛在森林中響起的槍聲，讓圍攏在這里的閑人們紛紛做鳥獸散。

　　這種哨聲，不會是警察吧？

　　被警察抓走可就得不償失了。

　　羅平拉著莉茲要逃，莉茲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焦急地說：“莉茲我們快跑吧！”

　　莉茲推了他一把：“別管我，你快跑，快離開這里！快！我是本地人，他們不會對我起疑的，快！快跑！我?guī)湍戕D(zhuǎn)移他們的注意力！”

　　羅平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兩輛黑色的馬車正飛快地沖過來，馬車車門上，畫著瘆人白色眼睛形標(biāo)志。

　　警戒哨兵！

　　羅平只猶豫了兩秒便捏了捏莉茲的手，給她一個堅定的眼神后，與她肩并肩站在一起，仿佛正在看熱鬧的情侶。

　　莉茲身子猛地一顫，低下頭不敢看羅平，她用帶著些許驚慌的口吻問道：“你，你為什么，為什么不跑？”

　　“我為什么要跑呢？”

　　羅平側(cè)過頭，很認(rèn)真地看著莉茲。

　　從警戒哨兵的角度來看，拔腿就跑的人是游蕩者的可能性，比待在原地的人更高——心里沒鬼你跑什么？

　　那么莉茲催促羅平逃跑的理由，就值得玩味了。

　　“莉茲，我本以為你最討厭的就是背叛，因為你會為你的朋友傷心欲絕。但是啊，耶倫就算了，哪怕是愛麗絲，我都可以接受，可唯獨是你......”

　　警戒哨兵的馬車越來越近，車門上白色的眼睛形標(biāo)志讓羅平想起很著名的“Big brother is watching?！?p>　　為了追捕游蕩者，整個異世界都陷入絕望的瘋狂中。

　　羅平捂著幾乎要被令人絕望的事實撕裂的心臟，痛苦地說：“既然你如此痛恨這個世界的秩序維護(hù)者，為什么還要做他們的幫兇？”

　　莉茲抬起頭來，臉上比刀鋒還要冰涼的冷漠與疏離，就仿佛這些天來他和莉茲之間交流從未發(fā)生過。

　　圓圓眼鏡慘白的反光，就像莉茲冷冰冰的話語：“因為對我來說，保護(hù)愛麗絲比任何事都重要，哪怕親手把剛剛結(jié)盟的盟友扔給警戒哨兵——不用藏著掖著，我知道你看出我是在試探你了?！?p>　　“其實我一開始是相信你的，但前天你向我伸出手......抱歉，哪怕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能讓你這個不安定因素繼續(xù)留在愛麗絲身邊了。耶倫的事我會另外想辦法，我，我也不會把你的異常狀況報告給警戒哨兵，這已經(jīng)是我最大的讓步了?！?p>　　莉茲又神色黯然地低下頭：“你也應(yīng)該看出來了，我對愛麗絲......我這樣的人，注定會被人恥笑厭惡，我不在乎，我只希望愛麗絲能幸福。”

　　羅平長嘆一聲，他明白，莉茲已經(jīng)把她最大的兩個秘密說給他聽了，而這兩個秘密，就是換取他離開白奶油面包店的代價。

　　“我明白了。”

　　說完，羅平一把摟住莉茲，不顧她發(fā)出驚慌的悲鳴，深深地吻在她的臉頰上，莉茲的臉蛋微涼，但很柔軟，像晃晃悠悠的奶油布丁，真的有些許的奶油芬芳。

　　這時，警戒哨兵的馬車從他身后經(jīng)過，馬車?yán)飵е诙得钡木渖诒吹絻扇藫砦窃谝黄鸬臉幼樱唤冻鰠拹旱纳袂?，撇開目光。

　　啪——

　　放開莉茲的瞬間，莉茲抬起肩膀狠狠一巴掌扇在羅平臉上，她臉頰羞紅，不停揉搓著扇得生疼的小手。

　　“這樣我們就扯平了?；厝ブ笪視麄冋f，你留在張先生那里了。”

　　說完，莉茲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羅平抹了抹還殘留著莉茲臉頰觸感的嘴唇，做最后道別：“有機(jī)會的話，我還會光顧那里的。”

　　莉茲沒回頭，大喇喇地?fù)]了揮手。

　　這才是真正的她吧？

　　羅平抿了抿嘴唇，也轉(zhuǎn)過身，朝與莉茲相反的方向走去。

　　邁出的第一步，第二步還很正常，就像一個無業(yè)游民在散心，但第一百步，第二百步，羅平再也保持不住輕松的姿態(tài)。

　　他的面部表情開始扭曲，全身肌肉繃緊處于臨戰(zhàn)狀態(tài)，心臟跳得越來越快，仿佛要把體內(nèi)某種東西從他的咽喉里擠出來。

　　可能是不甘的吶喊，也可能是一口鮮血。

　　“羅平，你的精神狀態(tài)很不穩(wěn)定，靜下心來，冷靜?！?p>　　彌夏斯的聲音不復(fù)往日的無感情，一字一句都透著濃濃的擔(dān)憂。

　　“我......”

　　羅平停下腳步，低著頭很勉強(qiáng)地擠出一個音節(jié)。

　　莉茲的背叛給他造成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簡直是在他經(jīng)歷了徹骨的絕望和兩次死亡與復(fù)活后的心靈防線上，殘忍地炸出一個黑洞。

　　這黑洞根本填不滿，直到有一天，他自己也會被這黑洞完全吞噬。

　　他握緊拳頭，指甲嵌進(jìn)手掌中，扣出一條條深深的凹痕，手臂上的血管突突亂跳，肌肉繃緊再放松。

　　來往的行人就像避開水洼的螞蟻似的，一邊用狐疑的目光偷偷看著他，一邊扭轉(zhuǎn)腳步，繞著他走。

　　一道陰影仿佛在地上滑行的蛇，慢慢地從地面爬到羅平的腳面，再順著腳面爬上他的腿。

　　羅平冷眼抬頭看去，沒想到居然是熟人。

　　剛才被他狠狠一拳揍在肚子上的微胖男人正洋洋得意地?fù)踝∷娜ヂ罚_平側(cè)頭看了看，原來這胖子如此自信是因為他還帶來了兩個幫手。

　　微胖男人剛張開嘴，羅平狠狠瞪過去，他的下巴立刻塌了，上牙床咬住下嘴唇不知該說些什么。

　　羅平從他向右一甩頭，用下巴指著旁邊一條沒什么人的小胡同。

　　微胖男人和他的同伴咧嘴笑了，笑得很囂張。

　　羅平也一起咧嘴，露出銳利的犬齒，笑得很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