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再相見總會尷尬
聊天的地點選在耶倫空下來的房間中，愛麗絲和莉茲端來茶點后就離開了，兩位貼身保鏢站在房間門口，阻止任何人進入。
有著淡淡木頭腐朽味道的房間中，羅平和瓦倫丁相視無言。
最終還是瓦倫丁打破尷尬：“羅平，還記得我們最后一次見面時，你沒講完的故事嗎？先跟我說說故事的結局吧?！?p> 終究還是要坦白的。
羅平嘆息道：“抱歉，瓦倫丁小姐，那個故事的結局，我也不知道。”
瓦倫丁卻捂著嘴巴，輕快地笑了出來：“你果然沒想好結局，怪不得當初我催你繼續(xù)講的時候，你總是推脫。不過，一年多了，你還沒想好結局嗎？”
“不，不是這樣?！?p> 羅平再次嘆氣。
“我......失憶了?！?p> 瓦倫丁太陽般明亮的雙眼霍然瞪大，宛若恒星爆發(fā)。
“失憶——怎么會，失憶？你不記得我了？那你昨天——哦，有其他人在，你必須演下去?？墒?，怎么會失憶呢？發(fā)生什么事了？查到原因了嗎？”
“難怪你會加入紳士聯(lián)盟，原來你忘了你曾經是我們家的鐘表匠?！?p> “我是紐卡姆公爵家的鐘表匠？”
瓦倫丁嚴肅卻也很是悲傷地岔開話題：“羅平，先跟我說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p> 羅平猶豫片刻后，決定把除了彌夏斯之外的事，毫無保留地都告訴瓦倫丁。他看得出，瓦倫丁對自己的關心是毫不作假的，而且，為了拼湊出約格·羅平的身世經歷，坦誠是最重要的。
“我在蟲族浮空堡壘墜落現(xiàn)場附近的山洞里醒來，失去了所有的記憶......”
“想辦法回到阿姆斯特朗市后，愛麗絲和莉茲他們收留了我......”
“張先生告訴我，我其實是他派到兇星盜賊團的臥底......”
“我加入了紳士聯(lián)盟......”
哪怕是簡略的概括，羅平也洋洋灑灑地說了十多分鐘。瓦倫丁捂著嘴巴，俏麗的臉龐上滿是感同身受的悲傷。
“感謝神靈，讓你完好無損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羅平，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太好了，你還活著?！?p> 淚水從宛若黃金打造的雙眸中傾瀉而出。
羅平慌張地摸口袋，找能擦眼淚的布料。也不知處于何種目的，他排斥用耶倫房間里的東西。
幸好瓦倫丁這位貴族大小姐有充足的準備，掏出一方絲綢手帕，拭去眼角淚水后，梨花帶雨的模樣讓羅平我見猶憐，不禁感嘆“約格·羅平”艷福不淺，也真的十分感謝瓦倫丁可以為自己哭泣。
兩個人都花了幾分鐘平復情緒，瓦倫丁笑著長嘆一聲：“說不定你早就預料到這件事了。你大概不記得了吧，你不告而別之前的那幾天，你在我那里放了一個小盒子，說過段時間會來拿?！?p> 羅平眼睛一亮：“一個盒子？盒子里是什么？”
瓦倫丁搖搖頭：“作為一個有教養(yǎng)的貴族小姐，我怎么會不經你的同意偷看呢？盒子就在我房間里放著，如果你有空的話就來一趟公爵府吧，我的父親，紐卡姆公爵希望當面感謝你昨天救了我。嗯，不用擔心立場的問題，我想張先生會理解的?！?p> 這番話讓羅平想起了張先生的囑咐。
可以與瓦倫丁小姐保持親密關系，但不要過分深入到紐卡姆家族。
只是與公爵見一面，順便尋找“約格·羅平”留下的身份線索，應該不算過分深入。
唯一的問題是，在解決大規(guī)模擠兌事件前，他沒精力處理這件事?；蛘哒f，只有阿姆斯特朗市足夠安定，他這個正牌的游蕩者才有機會搞事。
“失憶”，讓一場老朋友許久不見，甚是想念，何不秉燭夜話，促膝長談的感動再會，變成了縱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的尷尬。
身份的事先放一放，還是聊正事吧，說不定瓦倫丁更喜歡這個。
“瓦倫丁小姐，最近一段時間你有聽過關于銀行的傳聞嗎？”
瓦倫丁立刻流露出慎重的神色：“有一些，你指的是？”
“大規(guī)模擠兌?！?p> 瓦倫丁點點頭：“公爵閣下與各家銀行簽訂了黃金緊急收購協(xié)議，再過大約一周，阿姆斯特朗市就會有充足的現(xiàn)金，足以應付這種擠兌現(xiàn)象。嗯，紳士聯(lián)盟那邊有什么新消息嗎？”
羅平眉頭微皺。
黃金緊急收購協(xié)議？這份協(xié)議跟今天迪力艾爾子爵購買黃金的事有關嗎？
“紳士聯(lián)盟近期應該會有動作。瓦倫丁小姐，這份黃金緊急收購協(xié)議，是針對阿姆斯特朗市所有貴族嗎？”
瓦倫丁搖搖頭：“不，只有紐卡姆家族。也只有紐卡姆家族有足夠的流動資金以及實力，購買那么多黃金。你的意思是......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人在買黃金？”
“迪力艾爾子爵?！绷_平毫不猶豫地把耶倫的保護傘賣了，“他購買了七十萬金鎊的黃金?！?p> “七十萬金鎊？看樣子迪力艾爾子爵也發(fā)現(xiàn)最近阿姆斯特朗市的黃金價格正在下降，幾乎是傾家蕩產地要賭一回了。不過黃金緊急收購協(xié)議是有排他性的，紐卡姆家族的威望意味著銀行回購的時候，我們不會給出太離譜的價格。所以，迪力艾爾子爵在這件事上賺不了太多的錢——你覺得這里有問題？”
羅平沒有證據(jù)證明迪力艾爾子爵購買黃金背后有更深層次的目的，在耶倫的操縱下，迪力艾爾子爵真的想從黃金交易上賺一筆的話，再怎么賺也只能從紐卡姆家族的指頭縫里吮點兒蠅頭小利。
所以，羅平已經無法確定耶倫是不是真的在背后作祟。
斟酌片刻后，羅平決定不要透露太多東西，以免引火燒身。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問題，我只知道的是，五天內阿姆斯特朗市各家銀行得不到現(xiàn)金補充，阿姆斯特朗市就會陷入新的暴亂中。”
瓦倫丁驚訝地挑起眉毛，隨后斜著眼睛思索片刻后，神色凝重地說道：“先有蟲族浮空堡壘墜落和抓捕游蕩者，在這之后不久胡桃路的第一次、第二次游蕩者之亂......游蕩者之亂不再是壓力的宣泄口，它成了混亂的溫床。有五百萬金鎊做希望，民眾可以忍受高壓政策，但希望是看得見摸不著的。如果實打實的積蓄出了問題，在巨大壓力的引導下......”
瓦倫丁捂住嘴巴，眼中滿是驚慌。
“抱歉，羅平，我——我真的很想跟你好好敘敘舊，但是我現(xiàn)在必須回去和公爵閣下商量一下應對措施了。”
羅平點點頭：“我也要回騎士王俱樂部，把事情告訴張先生。對了，瓦倫丁小姐，如果公爵閣下那邊準備介入的話，我建議從一個童謠開始調查?！?p> “童謠？”
“游蕩者來了，游蕩者來了，五百萬賞金讓他死。
游蕩者來了，游蕩者來了，游蕩者要把五百萬變成紙。
游蕩者來了，游蕩者來了，哪里錢多他去哪里。
游蕩者來了，游蕩者來了，錢成紙，他就不會死?！?p> 瓦倫丁不寒而栗地抱住雙臂：“就是這個童謠，催生了擠兌事件？”
“是的。”
“我知道了，謝謝你提供這個情報。調查的時候，我會隱去情報來源的，你放心吧?！?p> 羅平愣了一下，一時沒想明白這種可以邀功的事為何要隱瞞。
但立刻，他意識到，紐卡姆家族一定會懷疑他提供的線索有問題，因為他是紳士聯(lián)盟的人。而紳士聯(lián)盟也會因為他“勾結”紐卡姆家族，懷疑他的忠誠度——如果有這種東西的話。
所以人得擺正自己的立場。
羅平苦笑一聲：“我終于明白紳士聯(lián)盟內部規(guī)定是什么意思了?！?p> “討厭紐卡姆家族是所有紳士應盡的職責那個？”
“你知道？”
“紐卡姆家族的隱形家規(guī)是，紳士聯(lián)盟只有在誹謗的時候才最像個紳士?！?p> 紳士聯(lián)盟和紐卡姆家族之間的沖突，并不妨礙羅平腳踏兩條船，反正他給自己設置的紅線是，不超過與瓦倫丁小姐之間的個人友誼。在利益、目標一致的前提下，可以跟瓦倫丁小姐交換情報，就像今天這樣。
瓦倫丁小姐乘坐深紅色的馬車，急匆匆地往公爵府駛去。
羅平跟愛麗絲和莉茲聊了兩句后，無視了莉茲請求單獨談談的祈求眼神，攔下一輛出租馬車往騎士王俱樂部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