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門的人往跑到急診科門口后,不遠處的擺渡人并沒有進去,而是繼續(xù)在原地等待,并且時不時看看手表。
另一邊,陳柏斯冷靜地看著圍在自己周圍的神態(tài)激動的人,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對老人的兒子說道:“我們?nèi)ダ锩嬲f?!?p> 中年人這才指揮親戚們圍著陳柏斯走到了觀察室門口。
由于場面混亂,科室里的診療也暫時停止了。
趙主任識相地退到一邊,冷笑地看著他們。
此時,不放心的景語也匆匆跟了過來,手足無措地站在人群外圍。
只聽得陳柏斯說道:“作為死者的首診醫(yī)生,我有義務向你們匯報他的病情以及我所知的治療情況。”
“我聽不懂,”中年人突然伸手抓住陳柏斯的衣領,用微微發(fā)顫的聲音說,“我只想知道我父親為什么會死!”
陳柏斯呼吸有些急促,他理了理思緒,才開口說道:“心力衰竭,心臟驟停,搶救無效。”
“不,不對,”中年人大聲說道,“他以前一直好好的!昨天只不過是胸口疼,你們卻一會兒搶救,一會兒開刀的……一定,一定是你害死了他!”
“我為什么害他?”陳柏斯反問道。
“這……”中男人忽然語塞,又看到陳柏斯這般年輕,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又想起剛才趙主任說的話,他急忙說道,“因為你技術不行,所以害死了他!”
陳柏斯似乎是有所觸動,他閉上眼睛,喃喃道:“我早就跟你說過了……”
忽然,他睜開眼睛,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大聲地說:“我早就說過了,是你自己害死了你的父親!”
不等中年人反駁,陳柏斯又說:“你父親情況還不危重的時候,他被搶救過來的幾率非常高!可是你,當時為什么要讓他不停地做跳躍運動?”
他一步一步走向中年人,“當時你的父親滿臉痛苦,我在十米外就看見了,難道你看不出來么!”
中年人的親戚一臉疑惑地看著中年人,頓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被送到搶救室的時候還沒死去,只是急性心力衰竭,就已經(jīng)是天大的好運了!”
“陳柏斯!”趙主任忽然走上前呵斥,“怎么跟家屬說話呢!”
“你他娘的閉嘴行嗎?”陳柏斯看向趙主任,怒罵道。
不等一臉錯愕的趙主任反應過來,陳柏斯又看向中年人,說道:“在那個老東西放棄你父親的時候,是我和唐醫(yī)生,冒著丟掉工作的危險,以最快的速度給你父親做了心臟搭橋手術,但凡你長了眼睛,也可以看到手術到底有沒有成功!”
中年人吱吱嗚嗚半晌,愣是回不出一句話來。
景語一臉呆滯地看著陳柏斯的背影,她無法想象,平日里溫和得甚至有些軟弱的陳柏斯,怎么敢這樣處理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醫(yī)療糾紛。
他沒有像唐胖子一樣躲起來,等待醫(yī)療部解決問題以及恰當?shù)奶幏郑侵鲃诱境鰜砻鎸覍?,已?jīng)讓她高看了幾分。
可如今,陳柏斯爆發(fā)的力度遠遠超乎了她的想象。
這種高高在上的指責,已經(jīng)讓那些鬧事的家屬忘記自己才是要討說法的那一方了。
在旁邊候診的病人、在辦公室里看戲的醫(yī)生都吃驚地看著他們。
有人忍不住感嘆:“我去,陳柏斯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真牛啊,我發(fā)誓,陳柏斯是我見過最狠的醫(yī)生。”
“可是他這樣做,就算他真的沒錯,工作也絕對保不住了……”
一旁的趙主任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后退了幾步,拿出對講機,撥通了30樓的號碼……
陳柏斯似乎怒氣未消,繼續(xù)說道:“你們今天找我討要說法,那么我還有一筆賬沒跟你們算。你父親的手術費用,五千四百四十積分,請問你打算怎么支付?”
“你搶劫呢?”聽到這個天文數(shù)字,中年人后退了一步,“口說無憑,你拿費用單來!”
“好啊。”
陳柏斯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開人群,快步走進辦公室,絲毫不理會里面一臉害怕地看著自己的眾人,走到自己辦公桌,啪的一聲拉開抽屜,拿出一張紙條后便風風火火地走了出去。
他把紙條拿到中年人面前,又在周圍親戚面前轉(zhuǎn)了一圈。
“看清楚了么?”
看到啞口無言的眾人,陳柏斯深吸了幾口氣,沉聲說:“你們根本付不起?!?p> 他看向中年人,“你應該知道,作為他的兒子,付不起這筆積分,你會有什么下場?!?p> 看到中年人的表情從激動轉(zhuǎn)為驚駭,再從驚駭轉(zhuǎn)為驚恐,陳柏斯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但是,我已經(jīng)幫你付了!”
中年人的表情頓時輕松,又瞬間爬滿了不解,“為,為什么?”
“沒為什么,這是我作為醫(yī)生,在決定給你父親做手術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承受的,”陳柏斯停頓了一下,“但絕不包括承受你們無端的指責?!?p> 就在這時,一旁沒有什么存在感的擺渡人忽然動了一下。
其中一個黑衣人看了看手表,對他們溫柔地說道:“大家,我善意地提醒一下,再不同意我們運走尸體地話,就過了6小時了哦?!?p> 聽到這個數(shù)字,中年人和親戚們忽然瞳孔驟縮,似乎知道超過6小時會發(fā)生什么事情一樣。
他們顧不上陳柏斯了,回頭對著黑衣人急忙七嘴八舌地說:“我同意!我同意!”
“這就對了?!?p> 那個黑衣人微微一笑,指揮其余三人走進觀察室,不到一會兒,他們拉著明顯沉重許多地鐵盒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急診室。
這就是基地的規(guī)則,N區(qū)的人冒險想要討個說法,卻仍然什么也沒得到。
即便這是一起確實由醫(yī)生引起的醫(yī)療事故,他們也沒有做尸檢和醫(yī)療鑒定的權利……沒有人,敢在擺渡人的眼皮子底下把尸體扣留超過6小時。
“其實,我們都有看到手術的直播,我敢以個人名義保證,這場心臟搭橋,確實是成功的?!币粋€個子不怎么高的醫(yī)生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人群邊,忽然說道。
“我也以個人名義保證,那絕對是一場成功的,并且創(chuàng)下歷史的手術!”景語像是找到了方向,也走到人群面前。
之后,不斷地有醫(yī)生從辦公室出來,以個人地名義向鬧事者做了保證。
陳柏斯心力默數(shù)著:“3、4、5、6?!?p> 隨后,中年人似乎接受了現(xiàn)實,低下頭,默默地走到不遠處的椅子上,哐當一聲坐了上去。
其余親戚面面相覷,也跟著坐到那里,似乎放棄了抵抗。
“62年11月11日,星期一,天氣未知。
中午12點,在6個同事的幫助下,我以近乎歇斯底里的方式結束了一場醫(yī)療糾紛,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會突然爆炸性地發(fā)泄自己,或許,我該找個時間去精神科看看了?!?p> 陳柏斯快速做好記錄后,把本子裝回口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