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松軟的床上,吉祥慢慢閉上眼睛。
溫暖、柔軟包裹著她,吉祥做了好多夢,有計弘深對她的海誓山盟,有嫡姐紅得刺眼的喜服,有自己被王府丫鬟奚落,也有毒酒下肚胃中的絞痛......
噌!吉祥一下子坐起了身子,呼吸急促,額頭上也是一層薄汗,她瞪大著眼睛看向四周,天已經蒙蒙亮起,床上頭掛著自己喜歡的纏枝紋水紅色床幔,還好,她真的回來了!
玉甜聽到聲響,上前把床帳拉開,她一邊攏著床帳一邊問:“小姐,您醒了?”
這時,玉潤也從屋外端著臉盆走了進來,兩個丫鬟伺候著吉祥洗漱。
剛剛梳洗完,老夫人身邊的丫鬟來報,說老夫人解了二小姐的禁足,讓她今早照舊去老夫人院子里請安。
聽說老夫人恢復自己的請安,吉祥可不敢有絲毫馬虎,老夫人最重規(guī)矩,想挽回她在老夫人心中的形象,規(guī)矩更是一絲一毫也不能出錯。
想到這,吉祥對玉甜說:“以后都比今天早一炷香時間叫我起床?!?p> 玉甜點頭應是,心想小姐真的長進不少。小姐的院子到老夫人的院子要走挺長時間,之前小姐總睡不飽,有時起來晚了就小跑著去請安,背地里沒少被人笑話,說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也許自己跟著小姐真能有出息呢,想到這她的精神一振。
吉祥又接著對玉潤說:“你去把我的錢箱拿來?!?p> 玉潤好奇地問:“小姐拿錢箱做什么?”
吉祥沉下臉來:“我做什么還需要向你匯報了?”
玉潤看吉祥發(fā)了脾氣,趕緊閉上嘴,取了錢箱出來。
她解下系在腰間的鑰匙,打開錢箱。吉祥一瞧,里頭一張銀票也無,只在角落里有幾塊碎銀子。
“就這么點銀子了?”吉祥從來不曾關心過自己有多少銀子,可是堂堂侯府小姐攢了這么些年,梯己只有幾塊碎銀子真讓人難以相信。
玉潤眼睛轉了轉,緊接著笑著說:“小姐喜歡差奴才們出去買東西,買的吃的玩的都是京城里數得找的鋪子,人人都說小姐眼光好吶,妥妥的侯門千金做派??墒牵绱艘粊砘ㄤN也大了,一來二去的月例銀子就剩下這些?!?p> 她快手快腳地把碎銀子撥到一邊,按動暗藏的機關打開匣子的夾層,里邊放著一本賬冊。
玉潤拿起賬本對吉祥說:“小姐,里頭每一筆花用奴婢都記在賬上了。”
吉祥的月例銀子每月三兩都存在玉潤手里,剛開始玉潤還老實記賬,后來發(fā)現吉祥對賬目和外頭的市價一點不懂也不關心,大夫人派來查賬的嬤嬤也根本不管后,玉潤才放著膽子給自己花用起來。
昨晚,她很晚才睡,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培養(yǎng)自己人,而玉潤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也必須除掉。
吉祥昨晚已經有了主意,她接過賬本直接揣進了懷里,又把碎銀裝進自己的荷包。對兩個丫鬟說:“快些走吧,別耽誤了給祖母請安。”
玉潤沒想到小姐會把賬本收走,她心中有些發(fā)虛,小姐不會真的去查帳目吧。
轉過頭又一想,這個草包懂些什么,想到這里,玉潤心中松快了些,收好匣子后跟著吉祥往長樂院走去。
進了長樂院,過了雕花游廊就是老夫人見客的松壽堂。
兩個粗壯的婆子守在門口,她們見了吉祥過來,眼睛看向四周裝作沒有看到的樣子,誰叫二小姐摳摳搜搜從來不給她們賞錢也不拿正眼看人。
吉祥微笑著走上前,從荷包里掏出幾塊碎銀子放到了這兩個婆子懷里。
“兩位嬤嬤,今兒這么冷,你們在差上也夠辛苦的,一會兒下了差去喝點熱茶吧。”
兩個婆子看著手里的銀子,再看著二小姐的如花笑靨不由得愣在了。
今兒是什么日子,太陽打西邊升起了?二小姐竟然給她們賞錢了?
內院里幾乎所有下人都知道二小姐眼里沒人,不像大小姐體恤她們辛苦時常給些賞錢有時候還會給點吃食。
不過驚訝歸驚訝,兩人也是老人了,其中一個團臉的嬤嬤很快回過神來,拽了另一個吊梢眼的嬤嬤,兩人笑著跟吉祥道了謝。
“多謝二小姐的賞?!?p> 揣好銀子,團臉的嬤嬤殷勤地幫她打開了簾子,擺出一個請的姿勢,笑著對吉祥說:“二小姐,老夫人已經在屋里等著了,快些進去吧。”
吉祥客氣地點了點頭,領著兩個丫鬟走進了松壽堂。
屋里大夫人、二夫人領著各自的女兒坐在下首正聽著老夫人說古,老夫人說到開心處,大伙兒都跟著笑了起來。
李老夫人年過半百,頭上帶著黃銅色鑲著貓眼的抹額,頭發(fā)梳成一個圓圓的髻綰在腦后,上頭還插了一對水頭十足的翡翠發(fā)簪。
昨日,吉祥只顧著磕頭認錯了根本沒有時間仔細瞧人,此時她才打量起眼前的老夫人。
與她記憶中相比,現在的老夫人看上去年輕了一些,人也沒有那么威嚴,吉祥見了她也不像過去那樣畏畏縮縮的。
可能是因為她重活了一世,連死都經歷過還有什么能嚇得住她的。
吉祥穩(wěn)穩(wěn)地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蹲身萬福。她朱唇輕啟,朗聲向老夫人請安。
“祖母,吉祥給您請安,愿祖母永遠福壽安康!”
老夫人面上露出了微笑,今日二丫頭出息了呢,行禮竟然一絲錯都挑不出來,聲音也不似往日那般敷衍,一句祖母福壽安康,每一個字都滿含了真誠讓她聽得心里暖暖的。
想到這里,老夫人對翠玉說:“去扶二丫頭起來,她身上的傷還沒好?!?p> “二丫頭挨了這次打倒長進不少?!崩戏蛉诵χf。
其他人紛紛應和,翠玉走上前,攙著吉祥的胳膊打算把她輕輕扶起來。
吉祥把半個身子的重量壓到了翠玉手上,翠玉沒有防備,身子被壓得一矮,吉祥被她一帶身子晃了,懷里的賬本滑落到地板上,被地面一震,賬本打開了一頁露出了里頭的帳目。
潤玉搶上前就要把賬本拿在手中,一只玉蔥一樣的手比她還快的拿到了賬本。
吉祥沒有立刻合上賬本,她看了一眼賬上記的名目,笑著說:“祖母,孫女可喜歡云來樓的白玉酥,等下月月錢發(fā)了,孫女讓人買來孝敬祖母?!?p> 她嬌憨地撅起嘴巴,軟糯地抱怨著說:“白玉酥軟軟綿綿入口即化,可惜賣得太貴了,就那么一小盒就要一兩銀子,孫女都好久沒吃過了。”
說完,她好似咽了一口唾沫,還用手指比量了一下盒子大小。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好吧,她當然不是無意說的,記憶中到了快嫁人的時候她才發(fā)現玉潤貪墨她的銀子,想要追究,賬冊又被人一把火燒毀,現在有了賬冊,她就不信玉潤不露出馬腳。
既然玉潤在前日一絲都不顧念著主仆情分,今日也就別怪她拿她做了筏子。
聽她這一說,老夫人臉色沉了下來,對翠玉說:“把賬冊拿過來讓我瞧瞧?!?p> 老夫人翻了幾頁賬本,又把賬本交給了費嬤嬤:“你也瞧瞧,別是我老眼昏花冤枉了她?!?p> 費嬤嬤接過賬冊一頁一頁仔細看了起來。屋里的其他人見有戲可瞧,都停住了說話朝吉祥和玉潤這里看去。
玉潤臉色越來越白,手心里都是虛汗,她看到賬冊被轉到了費嬤嬤那里,心里知道這下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