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入陜

　　南京大牢，來了兩個不速之客。新上任的常林常推官帶著一男一女進(jìn)來，齊牢頭忙上前賠笑行禮。

　　“不必了，犯人郭昆關(guān)押在哪里？”常林淡淡道。

　　“聽大人的吩咐，他關(guān)押在最里邊的那間，沒有人能夠接近他?！?p>　　“很好，下去吧。”常林把齊牢頭打發(fā)走，恭敬道，“太孫殿下，下官在外面等候，你和吳姑娘請便?！?p>　　朱瞻基淡淡點(diǎn)頭，常林退出去。他跟吳月荷一起走進(jìn)了最里的那間牢房。里面雜亂無章，臭味難聞，郭昆渾身傷痕，雙手雙腳被鐵鏈?zhǔn)`，背靠墻壁，無法動彈。

　　“有什么招數(shù)盡管使出來，你郭爺要是哼一聲，就不配當(dāng)人?！甭犅勯T開的聲音，郭昆不屑道，聲音虛弱，但鐵骨錚錚。

　　吳月荷心中酸楚，輕輕喚道：“郭師兄。”

　　郭昆猛然抬起頭來，不可置信，激動道：“月荷，你來做什么？快回去，快。”

　　朱瞻基在一旁輕蔑地道：“她答應(yīng)入宮陪我，就是要保你一條小命?！?p>　　“不，不行，朱瞻基，有本身你就殺了我，不要欺負(fù)她?！惫ゲ煌５幕蝿幽X袋，撕心裂肺，“月荷，不要管我，他們是你的殺父仇人，寧死也不能臣服他們?！?p>　　“朱瞻基，你敢碰她一根手指頭，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惫パt的眼睛，面目猙獰，死死盯著朱瞻基。

　　朱瞻基渾不在意，拉起吳月荷就出了牢房。

　　“朱瞻基，你給我放開她，有本事沖我來，啊——”

　　吳月荷到了外面，冷道：“放了他。”

　　朱瞻基斜視她，哼道：“你會放一個手段無所不用，時刻想殺自己的敵人嗎？”

　　吳月荷語滯。

　　“他在我手上，至少能保條小命，你還是陪我去見我父王吧?！?p>　　“你休想?！?p>　　“你？”

　　“我答應(yīng)進(jìn)宮，可不是答應(yīng)伺候你，端茶遞水，洗衣燒飯，隨你安排，見你父王，進(jìn)你后宮，休想?！眳窃潞衫浜?，當(dāng)先出門。

　　朱瞻基摸了摸下巴，自信一笑，輕輕道：“進(jìn)了宮，還逃得出我的掌心？你要玩，陪你?！甭冻龈影V迷的笑容，更喜歡這種貓捉老鼠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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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dāng)天，婚沒退成，太監(jiān)傳了皇上口諭，陳遠(yuǎn)哪還有時間耽擱，交代樊娘子幫照料好種下的紅薯，就隨他們?nèi)ヒ姲床焓灌棿笕恕?p>　　樊娘子對陳遠(yuǎn)種地，原傷心欲絕，這下兒子去辦皇差，立即轉(zhuǎn)涕為喜。誰說兒子叫了白卷就沒出息了，這不，皇上都賞識他了，讓他辦差呢，對于種地再也不拒絕了，忙答應(yīng)下來。

　　趙氏見大家眼神奚落，落荒而逃，絕口不提退婚，連給出的三十吊錢也沒要回來。

　　樊娘子見董明燕明眸善睞，怯生生的，剛才竟然說出那番剛直的話，心里也喜歡起來，之前多般詆毀她，還不是她母親趙氏太討厭。

　　她把錢放在董小姐手心：“姑娘，你是個好姑娘，我家陳遠(yuǎn)也是有福氣的，他去辦差了，婚沒退，我也不能拿你們錢，你收回去吧?！?p>　　“嬸娘，娘親縱有萬般不是，她也是我娘親，今天給嬸娘添麻煩了，希望嬸娘不要怪罪。這些嬸娘拿去，這一過去就是冬天了，給嬸娘和陳公子添些冬衣。再說陳公子辦差回來，多半是要受用的，總要置些行頭，免得寒酸?！?p>　　董小姐一番話說下來，樊娘子心中歡喜，這班會考慮全面，完全不像她母親，心里基本接納了她，也就不再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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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zhuǎn)眼已是九月中旬，正值夏末秋初，微風(fēng)輕撫，燥熱中已隱隱有些清涼氣息。寬闊、一望無際的官路上，蹄聲嘀嗒清脆，揚(yáng)起的塵灰中，疾速駛來五匹快馬。

　　駿馬氣喘咻咻，不斷打著噴嚏，身上積滿灰塵，顯見已行了極遠(yuǎn)的路程。

　　五個騎士中，一個中年人面如重棗，一個年輕人文士打扮，其余三人則是身穿盔甲，大汗淋漓，西北風(fēng)沙大，一路行來，他們衣裳臉頰沾滿了塵土，汗珠順著臉膛滴下，沖出條條溝渠，將他們化成了幾張大花臉。

　　“大人，您看！”一個盔甲首領(lǐng)，四處瞄了幾眼，突然指著路邊的界碑，興奮起來。

　　中年人跳下馬，急忙抬眼望去，這界碑年代久遠(yuǎn)，字跡斑駁，隱隱可見三個鮮紅的大字“石州界”。從南京出發(fā)，半個月的趕路，總算到了，中年人捻了捻胡須。

　　“這就是石州了？”青年文士拍了拍馬背，也下了馬，我的天，我還是喜歡有高鐵的時代，這十多天騎馬，風(fēng)餐露宿，腰酸背痛，腿都快沒知覺了。

　　這一行人正是封朱棣命令到陜西辦差的鄺埜、陳遠(yuǎn)一行。

　　石州，即今山西省呂梁市離石區(qū)，處于呂梁山脈中部，四周群山環(huán)繞，溝壑縱橫，黃土梁峁起伏連綿，整個地勢東高西低，分為山地區(qū)和丘陵區(qū)。

　　后面馬上的小廝，擦了額頭上的汗珠，從馬背上取過水囊和糕點(diǎn)遞到前面二人手中：“鄺大人，陳相公，先吃點(diǎn)干糧吧！”

　　自南京入陜，曰夜兼程，那疲累困苦可想而知，陳遠(yuǎn)接過糕點(diǎn)狼吞虎咽幾口，又猛灌一頓清水。冰涼的水珠順著脖子鉆入胸膛，說不出的清爽伶俐，以前吃東西很斯文，這次趕路，什么形象也顧不上了，他放下水囊，眺望綿延不斷的山嶺，久久才長吁一口氣：“石州，終于到了，不容易?。　?p>　　“可不就是不容易么？”鄺大人眉頭擰在一起，擔(dān)心的道，“九月初就出發(fā)，自南向北、由東到西，沒日沒夜行了十幾天，咱們五人合起來，快馬都換了不下二十匹，直到今天才趕到地界。離石州吳府尹上書給陛下，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不知道石州境內(nèi)情形如何?！?p>　　陳遠(yuǎn)笑道：“大人放心，我們一路行來，沒有見到逃難的民眾，沒有聽到暴亂的消息，說明情況沒有那么糟糕?！?p>　　鄺埜點(diǎn)頭，擔(dān)心之情少了不少。開始他對陛下派陳遠(yuǎn)跟隨是反對的，后來一路談話，才發(fā)現(xiàn)這個少年不簡單，他對大明地域的見識，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自己，分析問題，都能直中要點(diǎn)，對他另眼相看。陛下派他隨來，果然是有深意的。

　　他們吃了些東西，稍作休息，鄺埜道：“退之，咱們走吧?！?p>　　“大人先行，我稍后?！?p>　　見鄺埜疑惑，陳遠(yuǎn)解釋道：“既然沒有流民，那謀反之事另有蹊蹺，大人有欽差公文在身，明里調(diào)查就行了，我沒有官身，暗里查看?！?p>　　鄺埜點(diǎn)頭道：“退之說得有理，你若發(fā)現(xiàn)不對，即刻像我匯報?！?p>　　陳遠(yuǎn)補(bǔ)充道：“大人還需修書給吳千戶，讓他策應(yīng)，以防不測，吳府尹敢上報謀反，一來有軍隊策應(yīng)，防止民亂擴(kuò)大，二來查清實(shí)情，也好迅速處理，消除隱患?！?p>　　鄺大人鄭重道：“退之保重?！?p>　　陳遠(yuǎn)拱手：“大人保重。”

　　鄺埜帶領(lǐng)人策馬進(jìn)入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