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州的西邊是甘、梁二州,明朝實行衛(wèi)所制度,東衛(wèi)千戶吳成,屬于正五品,官職不高,但駐軍甘梁,兵力一萬余人。
陳遠、樊忠騎著馬出了石州城西門,沿著官道往甘州的方向馳去。
樊忠以前去過甘州,熟悉路,離城門不遠,二人就抄了小路。
昨天下半夜下過雨,泥濘不顛,馬蹄踏得泥水四濺。
他們出城不久,吳三田他們就根據(jù)馬蹄印追了上來??祚R、弓箭、甲胄、長矛,誓要把陳遠他們生擒活捉。
“嗖”樊忠反身搭弓,就隨手一箭。
“噗”后面的騎兵悶哼,應聲倒下,驚得牛大人瞪了眼睛。
樊忠是個農(nóng)民,也是個很優(yōu)秀的獵人,精于山地叢林作戰(zhàn),機敏靈活、形同鬼魅,毫不夸張地說,一旦進入山地叢林,他就是掌控生死的神,即便是真正的技擊高手,武力值高過他數(shù)倍乃至十數(shù)倍,也未必能在他層出不窮的狙擊下全身而退。
但是,石州以西主要是黃土和灌木叢,沒有地方藏身,他的箭只能起威懾作用。
“抓住他們,抓住他們。”吳三田怒吼,不斷催促,騎兵個個騎藝嫻熟,離他們越來越近。
弓箭嗖嗖從他們身邊飛過。
“公子,前面都是官道,一直走就是甘州,吳三田緊迫,你快走,我來拖住他們?!狈耶敊C立斷,扔了弓箭,橫刀立馬。
“可是……”
“沒有可是,恩公,我再叫你一聲恩公,全石州百姓的命就交給你了?!彼f完,毅然決然沖向了騎兵。這樣讓騎兵的弓箭沒有發(fā)揮。
陳遠心中苦澀,雙手緊握,咬緊牙關,不敢再多看一眼,加快馬力。
老天,一定要保佑他平安,陳遠默念。
“殺。”塵土滾滾而起,仿佛一道狼煙直沖云霄。
“賊子敢爾,殺!”牛大人暴喝,舉起手中斬馬刀。
吳三田想分兵去追陳遠,奈何樊忠個子大,且戰(zhàn)且退,而且走的是小路,只能兩三匹馬擺開,竟有萬夫不當之勇。
吳三田知道,不殺了他,是無法過去,聲嘶力竭的喊。
幸好捕快們是步行,沒有跟上來,樊忠還能站住陣腳。
廝殺兩刻鐘,地上躺了七八具尸體,樊忠眼睛血紅,騎兵們倒退一步。
“牛大人,我們做的都是誅九族的事,不殺了他們,東衛(wèi)一到,我們?nèi)克罒o葬身之地?!眳侨锖暗?。
牛大人驚醒,暴喝:“上,都給我上,殺了他,賞金五百,我向劉大人給你們請功,官升三級?!?p>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剩下十幾個騎兵又不顧害怕沖上前。
樊忠畢竟沒有在部隊呆過,全靠一股蠻力,身上幾處受傷,臉上都是血。跟馬配合不好,馬匹一聲嘶叫人立而起,馬背上的他頓時掉了下來,滾了滿身泥水。
“殺。”吳三田背后響起了喊殺聲,是捕快到了。
騎兵士氣大漲,害怕被搶了功勞,更是奮不顧身。
樊忠上砍人,下砍馬,越來越不支。他再次殺退一波進攻,咳嗽了幾聲,揉了揉通紅的眼睛,笑著自語:“連殺八人,夠本了!只可惜,沒能手刃吳老賊,為我爹娘報仇,恩公,求你一定要救出全州百姓?!?p> “殺!”突然,從樊忠的后面殺出來一支隊伍,都是騎兵,五十來人。
吳三田大驚,忙道:“大人,都是自己人,快隨我們捉拿賊人?!?p> “你們是何人?”騎兵首領高叫。
“我是大同守備劉仁規(guī)麾下百總牛詡,有賊子叛亂,正在捉拿?!迸4笕嘶貞?。
騎兵首領冷哼:“大同離此處二百里之遙,抵御韃靼,來我甘、梁作甚?你們手也伸得太長了吧?!?p> 牛詡道:“大家都是同僚,給我個面子……”
“我昌平不識得你牛詡,你們大同軍與我們東衛(wèi)各有隸屬?!辈揭恢阜?,道,“這人在我甘州邊界襲殺官軍,我得帶回去審問?!?p> 牛詡自忖加上捕快二百多人,陰道:“他殺的是我們的人,就不勞你費心了?!笔疽怛T兵上。
昌平眼疾手快,他們騎兵也不弱,搶在牛詡之前,把樊忠抄上馬,揚塵而去。
牛詡傻眼,苦笑道:“他們騎兵來去如風,我們就幾個了,捕快怎么追,現(xiàn)在怎么辦?”
吳三田搖搖頭,垂頭喪氣地道:“回去,如實回稟大人,快做安排?!?p> ————
“多謝大人相救?!标愡h見樊忠只是受了重傷,并無大礙,對昌平感謝。
昌平命人給樊忠治傷,道:“欽差官印為何在你手上?!?p> 陳遠道:“請大人帶我見吳大人,有緊急要事?!?p> 昌平皺眉,陳遠道:“我是江寧陳遠,隨副按察使鄺埜大人奉皇命前來石州調(diào)查真相,有重要情報,面見吳大人呈報?!?p> 有欽差打印,又有鄺大人手書,昌平不敢怠慢,帶他去軍營見了吳成。
吳成一米七五身高,身體胖,臉卻小,看到手書,大驚:“大同守軍到了石州?沒有命令,他們怎么敢,擅自調(diào)動部隊,罪過不小啊。”
昌平回答道:“屬下查過,石州今年災荒,捕快不夠用,府尹像大同請兵來協(xié)同治理,以防民亂?!?p> “哼,吳應德那廝,倒行逆施,民亂,還不是他鬧的?!?p> 原來吳成對吳應德的德行了解,陳遠道:“吳應德居心不良,激起民憤,再殺他們立功,喪盡天良,請大人速派兵捉拿?!?p> 吳成嘆氣一聲,道:“陳公子,你有所不知,我是地方軍,麾下雖有萬人,但官職不高,沒有命令,我也調(diào)動不了部隊,何況大同守軍是朝廷屯軍,劉仁規(guī)是三品,官階比我高,見到他我還得行禮?!?p> 陳遠傻眼,是啊,地方部隊怎么去打中央軍,那石州百姓怎么辦?原以為有欽差大印就行,沒料到調(diào)軍程序是如此復雜。
他心急如焚,突然想到了什么:“對了,圣旨呢?”
“圣旨?”
“對,我隨鄺大人來的時候,大人對我說過,朝廷有命令下達吳大人,讓大人見機行事?!?p> 吳成道:“前日我是收到了圣旨,可是我一時能調(diào)動的不過三千余人,與劉仁規(guī)相比,不占優(yōu)勢。”
“大人?!标愡h截住他話道,“劉仁規(guī)膽子再大,也不敢公然謀反,還有他手下的人,未必聽他號令,只要大人出示圣旨,他敢不聽命從事。吳應德和同知章淮魚肉百姓,片刻就能驚天動地,血流成河,請大人以百姓為念,出兵捉拿吳應德一行,交由朝廷發(fā)落?!?p> 吳成被他的話語打動,神情肅穆:“昌副將?!?p> “末將在?!?p> “點齊五百騎兵,二千步兵,五百弓弩手,出發(fā)石州?!?p> “末將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