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月荷輕車熟路,很快來到原來的古董店門前,見四處無人,扣響了門。
門被打開,她閃身進去。
如她想的一樣,里面在爭吵不休,一是對這次行動失敗的指責,二是對失去的同伴的悲傷,三叔面沉如水,冷冷的看著他們。
“王師兄,你不是說,萬無一失嗎?殺了朱高燧,替大家拿回一筆血債,可是呢,朱高燧沒事,我們卻死了五六個弟兄。”
一向沉穩(wěn)的王景弘,面對他們的質問,有些慌亂,辯解道:“我們要報仇,哪有不付出的,何況挑起朱高熾和朱高燧的爭斗,引起朱棣的疑心,他們的付出也值得了?!?p> “朱棣不是懷疑他們兄弟,是懷疑他們兄弟間起了內(nèi)鬼,倪允是我們最大的線人了吧,現(xiàn)在他也犧牲了,我們還有什么希望?”吳月荷走進去,突然出聲。
一眾人把目光望向王景弘,不滿他出的主意。
這次要不是吳月荷及時趕來,他們可能全部折到趙王府里面了,而且,要不是袁彬放水,他們也回不來。
“月荷,你去了皇宮兩個月,就這么了解朱棣么?你怎么知道,他不會懷疑他的兒子?!蓖蹙昂氚l(fā)出質問。
吳月荷看著眼前的男子,已經(jīng)失望的透心涼,不再回答他,而是對三叔道:“三叔,我們的上頭到底是誰?死了那么多弟兄,能不能讓他們死個明白?!?p> 三叔的臉白了一下,屋內(nèi)的燈光很暗,他的腿是瘸的,一高一低邁到蠟燭前,拿起一根新的蠟燭,點燃了,插在原來快燃盡的蠟燭上。他的動作很細心、神情也很專注。
“三叔?”吳月荷再次叫喚,除了王景弘,其他人都把目光投向三叔。
“你們都出去,我跟月荷單獨談談?!比迨疽馕輧?nèi)的其他人。
其他人雖然不愿,但三叔發(fā)話,還是聽話的離開,留下王景弘。
“你也出去?!?p> “三叔,我——”
三叔再次揮手,王景弘吸了口氣,深深看了幾眼吳月荷,才依依不舍出去。
“這次的事情,最后多虧你趕到,月荷,三叔一直以為,我們運籌帷幄,渾水摸魚,報仇雪恨,可這次的事,我負主要責任?!?p> “三叔——”
“至于背后是誰,你就不要問了?!?p> 吳月荷紅了眼睛:“三叔,弟兄們從瓊州來,就這樣一個個不明不白的死么?”
三叔平常很嚴厲,今天卻出奇的溫和,慈祥的道:“月荷,在我心中,一直把你當成親生的女兒?!?p> 吳月荷眼淚不爭氣的流出來,想起三叔照顧大家,教大家武藝,如師如父。
三叔替她擦拭眼淚,微微道:“傻孩子,哭什么?”他嘆了嘆,“你心地善良,實在不適合刀尖舔血的日子,皇宮很危險,伴君如伴虎,你的身份遲早暴露,帶上月美,快些離開吧?!?p> 吳月荷吶吶道:“三叔,你,你不怪我入宮?”
三叔慈愛的笑笑:“之前責罰你,是做給大家看的,月荷,原本我是看好你與王景弘這孩子?!?p> “三叔——”
“可惜你與他有緣無分,我看得出來,你喜歡的,是那個江寧的書生?!?p> 吳月荷頭一回被三叔說開心事,臉紅了紅。
“害羞了,呵呵。你以為你做什么,瞞得住你三叔啊,陳遠在石州的表現(xiàn),大出我意料之外。你們這些孩子中,屬景弘這孩子最沉穩(wěn),但心胸不足,難以成事。我擔心的不是你,而是月美?!?p> “月美她知道輕重,何況,朱瞻墡心思單純,不會虧待她?!?p> “不,朱瞻墡還小,皇室中人,有什么單純可言,過幾年,他厭倦了月美,另尋新歡,這是很正常的事。而且,皇室對女子身世要求極為苛刻。你們的身世不是不透風的墻,一旦查出來,后果不堪設想。”
“所以,你們離開吧,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走得遠遠的,不要再回來了?!?p> “三叔,那你們呢?”
三叔苦澀一笑,望著黑黑的屋頂,喃喃道:“我們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p> ————
陳遠在客棧住宿一晚后,沒有回江寧。朱棣親自的賞賜,很快就到他手上,田已經(jīng)劃撥下來,就在玄武皇宮的西邊。他在考慮在玄武租房的時候,趙王的封賞又來了,叫他去看房子,看上了算趙王府的。
陳遠對官職興趣不大,實物賞賜美滋滋。袁彬穿了便服,隨他沿街步行去看房子。袁彬先帶他去了貢院街,陳遠覺得太招搖了,貢院那里讀書人太多,對面是秦淮河,陳遠喜歡低調,后來到了估衣廊,找到了一家出賣的民房。
這宅院的主人家只留了一個湯姓老仆守門,領著陳遠進去細看。但見三間三進的布局,地面磚石完整和縫,房屋木料尚有六成新,飛檐畫棟還算精致。又見前庭樹木高大挺秀,后院栽有松柳花草環(huán)繞小小池塘,倒也別有小小雅趣。
陳遠心里感覺滿意,轉回大門處,正要訂下宅子。卻闖進六個人,有個四十余歲男子對湯老仆道:“怎么還有外人進來?”
老仆回答道:“這位少年是來買房子的?!?p> 那四十余歲男人口氣極大,訓斥蔡老仆道:“記得與你講過,我們董家拿定主意前,不得作價與他人!”
聽聞董家,陳遠覺得好奇。看他神態(tài),十分闊氣,可是玄武天子腳下,藏龍臥虎,很少見到這么囂張的人,不知道是那里外來的。
陳遠問道:“你們可有繳納定金?”
男子斜眼看了一眼陳遠:“管不管繳納,這房子都是我們的了。”
陳遠找了半天房子,才找到這么一個滿意的,剛才跟老仆問過,他家人是犯了事才轉手的,價格相對較低。雖然不是自己出錢,趙王的賞賜,更要注意低調,趙王得罪的人多著呢。
“買賣,買賣,你們付定金了,算你們的,沒有,就看誰出價合適吧?!?p> 男子闊氣道:“出價合適?我們出二百八十兩?!?p> 陳遠語塞,他們剛才與老仆談好,只要價二百六十兩,這對方開口就是二百八,什么來頭。
“胡說八道,這房子,我姐夫出多少就是多少,我們不要了。”一個少年排眾而出。
陳遠真的是很驚訝啊,這個人,居然是董明況。
“瞎了你們的狗眼,以后把招子放亮點,知道這是誰呢,這是我姐夫陳遠?!倍鳑r對他們一通臭罵,還好他不知道袁彬身份,要不然這輩子又多了一個陰影。
男子早聽說過陳遠,只是沒有見過,尷尬道:“姑爺恕罪,我等有眼不識泰山?!比思艺鞫己敖惴蛄?,他們只好跟著。
陳遠對這個稱呼倍感無奈,同時很好奇,董明況這混蛋,來買房子做什么?還這么招搖,前面的教訓太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