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市署,裴范先喝到了第一口茶。
那茶葉粗糙的,幾乎就和剛采下來的樹葉沒兩樣,茶湯里放的都是各種重口味的調(diào)料。
實在是令人難以下咽。
他的胃果然還是屬于炒茶的!
看魏伶這情況,恐怕是還不知道他受了賞賜的事,那就好辦了!
“多謝魏市丞關(guān)懷,學(xué)生今天過來,是想談一談合作的事情?!?p> “合作?”
魏伶一聽,手上的鳥都差點掉在地上。
他大手一抖,錢來也就再次飛出了市署。
“你我二人如何合作?”
范先笑笑,這件事還需要循循善誘,從長計議。
“市丞或許不知道,近來學(xué)生的病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也想振作一下,開幾個鋪面?!?p> “開什么?”
“開鋪面?”
這不是天方夜譚嗎,見鬼了!
一個西市聞名的病秧子,還要開店,會有顧客上門嗎!
兩人相對而坐,魏伶譏誚道:“裴郎莫怪我說話不中聽,不過據(jù)我所知,你家相當(dāng)?shù)母F困,所剩無幾的錢財都用來買藥吃了,如何還有本錢開鋪面?”魏伶吹了吹茶水,狀若悠閑。
沒想到,這個老賊對他的情況還有些了解。也是,人怕出名豬怕壯,風(fēng)頭太盛,不是好事。
“我雖然沒錢,可市丞你有錢吶!”范先瞥了一眼那盛滿了錢的箱子,十分興奮。
魏伶大腿一拍,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這廝居然還惦記起他的錢來了!
“裴郎,你這是……瘋了吧!”
“我的錢如何跟你有關(guān)系?”
“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難道,魏市丞不想賺更多的錢嗎?”
換取投資,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有一個誘人的商業(yè)預(yù)案。要告訴投資人,你投的錢相比你將要賺的錢,簡直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一聽說賺錢,魏伶果然上鉤了。
“你說說看。”
“過些日子,我就會在家宅附近開幾個鋪面,經(jīng)營各種珍奇的貨品,坦白說,我雖然有好點子,也有干勁,無奈本錢上還是差了一點。”
“魏市丞是西市里的有錢人,若是市丞不嫌棄,就把箱子里的錢都給我,我算你一份,將來等到鋪面開起來,賺了錢,按月分給你,如何?”
“說來說去,你就是想找我要錢。”魏伶真是哭笑不得。
魏伶看著裴范先,心情復(fù)雜,這小子,把他看成什么人了。老子從來都是占便宜沒夠,吃虧難受的。
如何會給他本錢,助他開店。
“可以這樣說,但道理上講也不同,學(xué)生知道,要想經(jīng)營市署,這一年到頭的,花銷也不少。”
“聽聞魏市丞是個最仗義的人,平日里,市署里若是缺錢了,市丞就會慷慨解囊,用自己的錢填補(bǔ)上。”
“這份好處,不只是市署中人,就是西市里的百姓也是心中有數(shù),對市丞的為人心服口服?!?p> 這廝招呼個鸚鵡在西市日日討錢,不過是為了自己斂財而已,好心眼絕對與他絕緣。
不過,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教訓(xùn)他而已,只要能把錢騙到手,多多吹捧也無所謂。
這讀書人就是不一樣,寥寥數(shù)語就把魏伶捧得暈暈乎乎。
他連連點頭,贊道:“難為你知道我的這片苦心。”
范先翻了個白眼,這老頭子,臉皮真厚。
卻又說道:“然而,長此以往也不是辦法,市署也要有自己的營生才是,魏市丞你也不能總是虧空。”
老魏捋了捋長須,有所頓悟:“你的意思是說,讓我做生意?”
其實,市署做生意,在唐高宗當(dāng)皇帝的時候,已經(jīng)不是稀罕事。甚至于,一些地方府衙做的事情,比做生意更加不堪。
高利貸,放印子錢,也是各大衙門口盈利的重要渠道,得來的利息錢十分寶貴。
一年到頭,若是缺了這個錢,府衙的運營說不定都會有問題。
大魚已經(jīng)上鉤,范先故作深沉的點點頭:“正是此意?!?p> “不過,市丞請放心,學(xué)生絕對不會讓你動公廨的錢,今日那竹筐里有多少錢,學(xué)生就拿多少錢。作為開鋪子的本錢?!?p> “將來,若是賺了錢,自然會按照份例,把錢分給市丞,若是不幸賠了,也不會牽扯到你,都有我自己負(fù)責(zé)?!?p> 裴范先的騙錢計劃,正在徐徐展開,奴仆小六站在一旁,爽的不得了。
小郎真是太棒了!
這個黑心黑肝的奸賊,就應(yīng)該坑他的錢!
而這個時候,被魏伶放走的鸚鵡錢來也,忽忽悠悠的飛回來了,范先總算是看清楚了這一連串的操作。
錢來也把銅錢扔到了錢箱里,一個騰空就竄到了魏伶身后的木架子上。
兩只小眼睛,不時轉(zhuǎn)轉(zhuǎn),看著他們談話。
魏伶沉思片刻,錢來也忽然有了反應(yīng)。
“騙子!”
“騙子!”
這可是錢來也的提醒,魏伶立刻緊張起來。
“你看看,我的鳥都看出,你是別有用心了?!币浑p綠豆眼,精光外露。
“市丞說笑了,學(xué)生怎么會是騙子呢!”他尷尬的笑著,斜了那臭鳥一眼。
妖物!
再亂說話,剪斷你的舌頭!
錢來也打了個激靈,立刻別過了頭,好像是聽到了他的心里話似的。
“學(xué)生雖說也是大家族出身的,可這些年住在西市,身子也不好,一時囊中羞澀,這才想要借助市丞的力量?!?p> “不過,市丞請放心,大頭還是我出。”
對啊,裴范先雖然窮得要死,可裴家卻有錢的很,大腿特別粗。
魏伶登時就來了精神:“錢我可以借給你,我倒是要聽聽,那大頭的錢,你打算從哪里找?”
老頭子可以啊,還知道做商業(yè)調(diào)查。
范先笑道:“市丞放心,學(xué)生自有辦法,不會麻煩市丞的。”
“那就這樣定了吧,誰讓我是個善心人呢!”魏伶以手撫心,臉不紅心不跳。
奸賊!
兩人簽好了文書,錢財?shù)绞郑断壤×鹚匐x開,好像身后有狗攆一般。
沒過多久,市吏又進(jìn)來通報。
“市丞,今天西市出了件稀罕事?!?p> 魏伶逗著鳥,西市里有哪一天不鬧稀罕事,那才是稀罕事了。
“那有名的病秧子裴范先,居然得了宮里的賞賜,足足有兩大箱!”
什么!
魏伶拍案而起,這廝竟然敢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