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病了,也不是什么大病,卻不能上朝了。
實在太丟臉,他現(xiàn)在連李治的臉都不能面對,只想讓自己原地消失。
然而,李治是不會讓他原地消失的。
裴炎雖然沒有出現(xiàn)在朝廷上,可他比上朝的時候還要忙碌。
李治已經(jīng)下了旨意,讓他勤勉辦事,把起居注都整理好,早日送進宮。
皇帝陛下雖然沒有明說,但能夠被他催要的起居注,肯定是裴炎親筆撰寫的宮廷八卦版起居注。
裴炎的嘴巴腫的像包子,還得給李治編寫八卦消息。
我老裴的命,怎么就這么苦!
裴炎吸溜了一下口水,繼續(xù)奮筆疾書。
李治是個計劃通,裴炎花花腸子很多,絕對不是老實人,對付這樣有自己主心骨的大臣,就絕對不能事事都如他的意。
要讓大臣們上趕著給他辦事,他還不出一分力。裴老賊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jīng)太晚咯!
…………
裴范先行走江湖,一直認為,做人還是要講點人情味的。雖然裴老賊心腸歹毒,還總是企圖暗算他。
可他還是不能對他不聞不問,誰讓人家是叔,他是侄兒呢。
裴炎才剛有空坐下歇歇,門房就來報,病秧子那貨來了,聽到裴范先這三個字,裴炎的火氣就直沖腦門!
你大爺?shù)模?p> 老子不去找你,你倒自己找上門了!
裴炎起身,挺直了腰板,兩眼圓睜,寺廟里的怒目金剛都沒有他的氣勢足。
裴炎邁進正堂,架子不倒。
裴范先打眼一看,登時就驚了。
這臉蛋腫的真是別致,被人打了嗎?
“侄兒聽說阿叔病了,特地來探望?!?p> 裴范先一臉憂慮,迎了上來。
雖然并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裴老賊,但姿態(tài)還是要做出來,誰讓他是個體面人呢。
裴炎拂袖坐下,根本不搭理他。
這個小子害的老子雞飛蛋打,居然還敢找上門,老子要是不收拾他,今天裴字就倒著寫!
仆人端上了茶水,裴炎喝了幾口,眼睛一直死盯著裴范先。某人渾身不自在,如坐針氈。
“你可知,你把我害苦了!”裴炎的話充滿了審判意味。
“還請阿叔明白賜教。”看來,他預(yù)料的沒錯,裴老賊這兩天沒來找事,確實是因為出了岔子。
裴炎哼了幾聲,就是不肯直說。
我不說。
我就不說,你自己悟去吧!
“是不是起居注的事情,出了問題?”這根本就不需要特別動腦筋。
裴炎登時眼珠暴突,咬牙切齒:“你還敢提!”
這么兇干什么?
要吃人吶!
要是為了這件事,裴范先懸著的心就可以放下來了。
裴炎還沒死,更沒有去坐牢,這就說明,崔盈的這道難關(guān)他是闖過來了。
“都是你小子讓我打死也不承認,現(xiàn)在倒好,圣人以為這些起居注都是崔盈寫的,還給了他好多賞賜,老夫雞飛蛋打,什么都沒有!”
裴炎越想越氣,登時跳起來,老拳揮舞,范先一個閃身,裴炎瞬間就栽了下去。
“阿叔,不要行如此大禮,侄兒受不起?!?p> 某人眼疾手快,搭了他一把,裴炎攀著他的肩膀,終于站了起來。
真懸哪!
還以為他要當(dāng)場撲街。
裴炎這個心痛啊,裴范先這樣年輕,他一把年紀,打也打不著,也打不過,這口氣堵在心里,突然感覺牙更疼了!
“你今天要不給老夫一個說法,老夫不會饒了你的!”裴炎捂著臉,惡狠狠的盯著裴范先,口水還一直滴答。
裴范先傻了,敢情這件麻煩事里,最大的變數(shù),竟然是李治!
“這么說,崔盈真的看到那些記錄了?”
“還去舉報了?”
“這還有假!”
“只是那天大雨,老夫?qū)懙臅砣急凰萘耍荒馨牙戏驅(qū)懙膬?nèi)容復(fù)述了幾條,呈遞給圣人?!?p> “哪知道圣人看到這些異聞野史,居然一點也不生氣,還看得津津有味。老夫真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竟然會如此發(fā)展?!?p> “早知道就自己承認了!”
不知裴炎沒想到,裴范先也沒想到啊!
這個李治還真是……畫風(fēng)清奇的男子。
“阿叔快做好,阿叔可是當(dāng)宰相的命,可不能這樣糟蹋身體。”
“宰相的命?”裴炎眼前一亮:“仔細說說!”
這老頭子,情緒轉(zhuǎn)換也太快了!
他揉了揉肩膀,笑道:“侄兒沒有欺騙阿叔,昨夜我夢到了祖宗,祖宗都說了,裴家這一代,將來最有作為的就是阿叔,阿叔一定可以位列三公,當(dāng)宰相!”
裴炎抬頭望天,感動極了。
不愧是我裴家的祖宗,就是有眼光。
當(dāng)宰相就是裴炎人生的終極目標(biāo),他立刻端正坐好,態(tài)度恭謹猶如小學(xué)生。
“范先,如何才能當(dāng)上宰相?”
裴范先呵呵一笑:“阿叔別急,想當(dāng)宰相,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還得從長計議。”
“阿叔這次能夠脫困,主要還是仰仗了圣人的遠見卓識,崔盈豎子雖然一時得了賞錢,可他的前途哪里比得上阿叔?”
“這又從何說起?”裴炎神情特別真誠。
官迷真是沒救了!
裴范先只得敷衍道:“圣人既然不反感這些異聞野史,阿叔不妨繼續(xù)寫下去,不時交給圣人覽閱,圣人看得高興了,自然會對阿叔另眼相看?!?p> “只要和圣人混熟了,當(dāng)宰相不是猶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這小子,真是……說得太對了!
他怎么就沒有想到呢!
果然還是太善良了!
裴炎一激動,就把那些八卦野史又拿出來了。
“你看看,老夫這幾日有病在身無法上朝,圣人還催我繼續(xù)寫。”
大宮女芝蘭頭發(fā)里有虱子,經(jīng)常躲在沒人的地方偷偷梳頭!
戶部尚書許圉師,袖子里藏著干果,上朝的時候還偷吃!
裴范先忽然覺得,他的這位叔叔有幾分阿卓的氣質(zhì),這些邊角料寫的,越來越有花邊新聞的氣質(zhì)了。
“太好了,阿叔,只要這樣寫下去,圣人必定會越來越喜歡你,連升三級都不成問題!”
連升三級!
裴炎滿眼星星,居然唱起來了。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這個歌詞,怎么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