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章 香菱姑娘
連著幾日,每天都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飄灑著些雪花。陸瑤也好幾日沒有出門了。
這日,殤州城的節(jié)度使遞來了帖子,說想邀武安侯到一品居一敘。
蕭寒此刻正坐在桌前,拿著帖子。
成風(fēng)從門里進(jìn)來:“侯爺,要不要去?”
殤州節(jié)度使李御是蕭玉晟的人,這是他后來才知道的。
如今,蕭玉晟樹倒猢猻散,李御大概是想全身而退。
可能李御想著,他只不過是站隊(duì)站錯了,傷天害理的事兒還沒干過。
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殤州瘟疫與他脫不了干系。
蕭寒捏了捏手中的貼子:“去!”
隨即,一把拿過交椅上搭著的狐麾,披在了身后。
屋外寒風(fēng)凜凜,上午的雪星子已經(jīng)飄過去好一陣了。這會天色暗沉,仿佛隨時又會有雪花飄落。
“夫人,侯爺派人來傳話,說午膳讓您自個兒在府中食用。”紫娟端著廚房準(zhǔn)備好的膳食,一邊往桌上放著,一邊說著。
“侯爺呢?”陸瑤在丫鬟的伺候下正在凈手,聽著紫娟說了句,便問道。
“說是有殤州官員下來帖子請侯爺吃飯。”
紫娟說著,擺完了碗筷,又笑道:“咱們侯爺是整個上北的頭一尊大佛,怕這十一州的官員個個都想同侯爺一道進(jìn)餐呢。聽下邊人說,侯爺從來不應(yīng)酬,今日既然去了。許是又要緊事吧?!?p> 陸瑤點(diǎn)了點(diǎn)頭,武安侯何等身份,別說不在家吃飯了,就是不在家睡覺,非要追究起來,她也落不著什么好。更何況她本就不想過問。
現(xiàn)在夫君對她上心,那自己就盡力做好賢妻良母的本分就好了。又哪里管得了自己的夫君呢。
李御安排了其余五人來為蕭寒做陪。
席上更是安排了煙雨閣的頭牌香菱姑娘。
香菱是三年前蕭玉晟專程安排在殤州煙雨閣的。本就是為了拿下蕭寒而備的。
一行人坐定,寒暄兩句之后,只見李御兩手沖著門口一拍,便有一排神女之姿的佳人從門處珊珊而至。走在最前頭的女子身穿一襲天青色仙女裙,她風(fēng)消玉肌,眉眼含嬌,體態(tài)輕盈,足部金蓮的向前挪動著,綽約似仙子,便是說一句九天仙人也不為過了。
香菱進(jìn)了屋后,李御朝她使了使眼色,她便翩然而至到了蕭寒身側(cè)跪定,為蕭寒斟滿了酒。
蕭寒本來極為反感這類宴席,更是討厭席間鶯鶯燕燕繞來繞去。因此,此刻,他的眉間不由自主的便蹙緊了些。只是因著赴宴有目的,所以他暫時壓制了自己的情緒。
跪在一旁斟酒的香菱倒是看清了蕭寒此時面上的變化,本來想要躍躍一試的心有些摸不著底了,便是再想如何動作,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蕭寒啜了一小口酒,抬眉掃了一眼面前的李御,又復(fù)將酒杯放下。
李御一看,心里登時明白了過來,忙招呼著香菱再為蕭寒添酒,自己則開口說起了話。
“今日擾侯爺清幽,讓您在百忙之中來赴宴,實(shí)則是下官有份非常重要的東西要交給侯爺?!?p> 蕭寒冷眼看去,李御忙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布包裹。身旁的隨從趕忙將布包裹交給了成風(fēng)。
蕭寒掃了一眼包裹,眼尾上挑,對著李御淡淡嘲諷道:“李大人見風(fēng)使舵的本事本侯也算是領(lǐng)教了?!?p> 李御聞言,“唰”的一下臉變紅了。桌子周圍坐的其他人也都有些隱隱不安。
過了幾瞬,李御面上又恢復(fù)了先前鎮(zhèn)定的神色。他忙陪笑道:“往后還要多多仰仗侯爺?!?p> 蕭寒棱角分明的俊顏上,一雙俊美的桃花眼微微上揚(yáng)帶著笑意,明明看著是在笑,可眸中透出的涼薄卻讓剛剛放了心的李御又不自覺的揪起了心。
他看了看香菱,想起之前蕭玉晟對香菱的器重,心思一轉(zhuǎn),說道:“侯爺,香菱是我們上北十一州最出色的舞姬,不如,讓她舞一曲吧。”
香菱聞言緩緩起身,對著蕭寒盈盈行禮后,便來到了飯桌前的空地上,準(zhǔn)備起舞。
她十二歲那年被蕭玉晟收攏麾下,之后師從各類名法大家,能文能武,能寫能畫,能彈能唱。
后來被養(yǎng)在殤州煙雨閣中,不接客只獻(xiàn)藝。李御對她也愛惜的很,就像養(yǎng)著一個大家閨秀般認(rèn)真。
如今,蕭玉晟倒臺,李御為了討好蕭寒,便把自己獻(xiàn)了出來。
不過......她又嬌嬌怯怯的看了一眼正端著酒杯的蕭寒,心中漾開了一圈圈漣漪。若是能跟著武安候,哪怕為妾為侍女她也是滿心愿意的。她一介風(fēng)塵女子淪落權(quán)貴之中,最后只能成為一個玩物。若是遇上好一點(diǎn)的人家,未來衣食無憂倒也知足,若是遇上...香菱側(cè)眸看了一眼蕭寒對面臃腫油膩的李御,她深深的吸了口氣,若是遇上李御這種妻妾數(shù)十人,通房侍妾不計(jì)其數(shù)的人家,她往后的日子也就真沒什么盼頭了。
樂師奏樂,香菱一甩長袖,腰身一傾,翩翩起舞。
云裳舞是大慶當(dāng)下最流行的獨(dú)舞,因此舞對女子身姿有極盡苛刻的需求,且動起來需像行云流水一般柔滑順?biāo)臁?p> 在場眾人無不面漏感慨贊嘆之意,蕭寒自始至終未曾抬頭看過香菱一眼,這也是讓香菱跳到現(xiàn)在最不開心的。曾有人一擲千金只求見她一面,哪怕遮著面紗都可以??墒乾F(xiàn)在她人就在蕭寒面前,主動向他示好,他竟然連一眼都不肯給自己施舍。
一曲舞畢,眾人都在等著蕭寒的反應(yīng),可蕭寒卻連點(diǎn)表示都沒有。直到香菱開口,蕭寒才肯抬眼。
“侯爺,奴家的舞跳的怎么樣?”香菱低柔著嗓音,輕輕緩緩的問道。語聲仿若溪水融融,更猶如春風(fēng)拂面,直叫人為之一酥。
話音落在蕭寒頭上,蕭寒卻像個局外人一般,并未立馬回話,而是順著方才的語聲看了過去。他無波無瀾的神色在香菱面上停留了一會兒,后又收回了目光,轉(zhuǎn)向李御,眸子微挑問道:“李大人從哪里尋來如此佳人?”
話音落定,視線又在香菱身上繞了一圈,才堪堪收回。李御此刻早已喜的眉飛色舞了,誰說武安候不近女色?這還不是照樣近了!怕只是以前的那些庸脂俗粉入不了武安候的眼罷了。于是趕忙討好道:“香菱姑娘家境貧寒,父母雙亡,又生的如此天人之姿,多才多藝,多虧煙雨閣的媽媽心疼她,從未讓她接過客。”
香菱眼似秋波,輕輕盈盈立在房中,一身天青色的外衫更襯的她此刻皎若明月,媚態(tài)橫生。她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壓錯寶,她還是處子之身,而是才貌雙絕,像她這樣的女子世上大概沒有男人會拒絕吧,聽說武安候的夫人也是因?yàn)樽巳輧A城才被他一見鐘情娶回府中的。她雖然沒有累世公卿的家族背景,可她也不奢求做個正室。
上首男子,生的劍眉星目,目如朗星,天生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風(fēng)流和隨意,容貌俊美的不像話,周身更是時時刻刻散發(fā)著一股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自古美人愛英雄,尤其是這樣一個品貌非凡的英雄。
蕭寒沒成親之前,大慶所有的未婚女子都夢想嫁個他做夫人?,F(xiàn)在夫人沒得做,哪怕為妾為通房也都是可以的。
卻無人知道,蕭寒在看清香菱容顏的一瞬間,眼底閃過了一絲輕微的詫色。神色稍瞬即逝,席間沒有一人看的到的。
香菱和靜妃是什么關(guān)系?
若不是孿生姐妹,世上又怎會有生的如此相似之人,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席畢,待蕭寒回到府中之時,卻見到香菱正坐在侯府正廳的偏椅之上。
正廳之中,陸瑤身著冰藍(lán)色金絲織錦曳地望仙裙,儀態(tài)端莊的坐在上首。她雙手交疊在身前,身旁兩側(cè)有兩個貼身侍女恭恭敬敬的伺候著。那一刻,香菱真的有些自慚形穢了。
她自詡姿色過人,卻不料武安候于深宅之中鎖著的夫人才是真正的艷絕天下。
蕭寒看了一眼廳中眾人,神色一凜走向管家蹙眉問道:“怎么回事?”
管家也不知自家侯爺究竟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若是真不知,那李御又怎會大著膽子將人送過來??扇糁烙衷谶@問的什么怎么回事。他看了一眼蕭寒,忐忑道:“小半個時辰前,李大人專程派人送香菱姑娘來的?!?p> 蕭寒橫了一眼管家,冷聲道:“哪來的送哪兒去。”
香菱聽見了蕭寒和管家的說話,忙梨花帶雨的跪在了蕭寒面前:“奴家不求任何名分,只求能為侯爺左右,端茶倒水,長伴君側(cè)?!?p> 說罷,又朝上首陸瑤處看了一眼,陸瑤的面上始終掛著得體的笑意,既沒有看見別家女子粘上夫君的吃醋發(fā)狂,也沒有一絲一毫對夫君的怨懟。仿佛,今日的場面她早已在心里排練過數(shù)百遍了。
蕭寒的眸色因著此刻陸瑤的淡定一寸一寸的暗淡了下來。他嘴角緊抿,看著對著他笑的毫無破綻的陸瑤神色漸漸的冷了下來。
她嫁給自己真的只想做一個恪守本分的當(dāng)家主母嗎?
大概,也從未動過心吧.......
陸瑤交疊著雙手,從上首緩緩走下,她端著這樣的神情每走一步,就像有刀子在蕭寒心頭狠狠的刺痛一下。待走到他面前,陸瑤笑著從紫鵑手里拿過一本冊子遞給蕭寒說道:“侯爺,良辰吉日妾身已經(jīng)擇好了,請您過目。”
她就這樣雙手恭恭敬敬的將選好的良辰吉日遞了上來,仿佛是等不及要他納妾一般。蕭寒接過冊子,并未看去,而是眼睛死死的盯著陸瑤問道:“夫人真要為本候納妾?”
陸瑤聞言,心下失笑,淡然道來,語氣卻沒了從前那般溫和,而是一字一頓的揚(yáng)著頭問道:“侯爺這話是什么意思?人不是侯爺自己選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