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一群烏鴉從山谷中飛過,給這個小寨的悲秋又增添了一層凄楚。
苗寨的人還沒有在蒙古黑風軍的屠殺中緩過勁兒來,又告知大軍臨寨,連夜搬家,自然是怨聲載道,紛紛堵在寨門口處猶疑不定、止步不前。
苗雨魂站在寨門上大聲喊道:“大家不要遲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們擋不住高禾的五萬大理軍,更擋不住蒙古鐵騎的二次復(fù)仇!”
“我們是大理的子民,大理軍為什么要打我們?這天下還有沒有道理了?”
“對啊,為什么要打我們?不能你說什么就是什么,要拿出證據(jù),否則我們不走!”
“我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里,不能無緣無故的說走就走!總得有個說法吧!”
“沒有說法,我們就不走!”
……
苗寨的人七嘴八舌,說個不停。
“說法我已經(jīng)說了,蒙古大軍要來復(fù)仇,已經(jīng)對大理宣戰(zhàn)了!”
“對大理宣戰(zhàn)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
苗雨魂話未說完,就被眾人打斷。
“大理不可能為了我們和蒙古開戰(zhàn),只能犧牲我們,從此刻起,我們走與不走,都已經(jīng)不是大理的子民了!”
“這都是你的一面之詞!我們不可能再上當了!”
苗雨魂喊的聲嘶力竭,苗寨的族人卻還是嘈雜不定,舉步不前。
這時裴大名騎馬過去,大聲喊道:“大家聽我說,我是大理鳴音寨守將裴大名!因為我們殺了蒙古黑風軍,蒙古已對大理、吐蕃和南宋三國同時宣戰(zhàn),大理為了和蒙古求和,所以要把我們交給蒙古人,是我提前得知了消息,此刻不走,明日這里就會重演蒙古黑風軍來時的慘景!”
“蒙古人是你們殺的,不是我們殺的!要走你們走,我們不走!”說話的是一個身穿藍青色家織布的黑臉大漢,名喚苗大牛,他還有一個兄弟叫苗二牛。
這苗寨除了苗不祿,就屬他爹的輩份高,這哥倆兒虎背熊腰,也是苗寨里的頭面人物,一心做著同娶苗家姐妹的美夢。
苗大牛見彤弓殺了木李花,苗雨煙估計是娶不成了,又見苗雨蝶整天圍著一個絕美的紫衣男子轉(zhuǎn),早就氣不打一處來,私下散布苗寨的人都是因為苗家姐妹而死,家家都憋著一口氣,爆發(fā)已經(jīng)是遲早的事。
“你以為我們想走嗎?不走蒙古人能放過我們嗎?老人小孩兒都不放過,還能讓你們活嗎?”苗雨魂紅著眼睛,扯著嗓子喊道。
“那你說說,蒙古人為什么要來打我們,是誰把他們招來的?”苗大牛明顯話里有話。
“現(xiàn)在說這些廢話還有什么用?留下就是死,走了就能活,這么簡單的道理還不懂嗎!”彤弓本來就是個急性子,實在憋不住嗆了一句。
“你終于跳出來了,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就是因為你和蒙古人搶我們苗寨的阿妹,打了起來,把我們苗寨老小都給害了,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苗大牛看見彤弓立即火冒三丈,把所有屎盆子都扣了過來。
彤弓沒想到苗大牛能說出這樣的歪道理來,一時有理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苗雨煙見苗大牛血口噴人,未等彤弓開口,忙不迭的喊道:“苗大牛!你說的什么胡話,沒有這些義士舍命相救,我們現(xiàn)在還能活著嗎?”
沒想到苗大牛也是個犟種,指著苗雨煙喊道:“那你說說,你是不是要嫁給他?”
彤弓不知道苗雨煙發(fā)過誓,疑惑的看向苗雨煙,苗雨煙心知肚明,自然心虛,看到彤弓后臉刷的紅了起來。
這個時候、這個場合,苗雨煙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越發(fā)顯得尷尬了。
“怎么不說話了??。俊泵缍R哺氯缕饋?。
“你要嫁給一個外族人,還拉著我們給你當嫁妝!你還要不要臉?”苗大牛見苗雨煙不吭聲,越發(fā)猖狂起來。
彤弓聽后剛要跳起,卻被楊傲一把抓住,附耳低聲道:“你現(xiàn)在若動他半指,你二十年的閉關(guān)思過就白挨了!”
彤弓牙關(guān)緊咬,不知該說什么好,只覺得這些人真是無藥可救。
苗雨魂聽后氣的突然拔出幽蘭劍,憤怒的指著苗大牛喊道:“苗大牛!你是想讓大家都在這里陪著你等死是嗎?”
“走可以!你讓你妹嫁給我,我們就走!反正不能讓他嫁給外族人!”苗大牛此時已經(jīng)到了不要臉的地步。
“對,我哥是苗寨的亞努!嫁給我哥!”苗二牛也跟著喊了起來。
“對,嫁給大牛!證明你們沒有勾結(jié)外族和蒙古人!”
“對,你們沒有勾結(jié)外族和蒙古人我們就走,否則不走!”
……
眾人又七嘴八舌的喊了起來!
苗大牛這一族占了苗寨的半壁江山,苗寨一戰(zhàn),死的大半都是苗不祿這一族的,所以此刻苗大牛這一族的人數(shù)已占盡優(yōu)勢,此刻同族的人都紛紛響應(yīng),局勢一時有些失控。
李麟兒實在看不下去了,飛身站在寨門上喊道:“你們聽著,是你們寨主苗不祿臨終時托付我?guī)熜终疹櫤媚銈兒兔缂倚置?,否則我們早走了,你們愛走不走,與我們何干?”
這時苗大牛的父親苗無力走了出來,苗無力看著李麟兒平心靜氣的說道:“孩子,你說的對,要照顧好苗家兄妹,那讓苗家姐妹嫁給大牛二牛不是最好嗎?不祿大哥活著也會同意的,為什么你們就不同意呢?”
“阿叔,你怎么也能說出這樣的話呢?嫁給誰是我妹妹的自由,你用你們自己的命來威脅我們,天下有這樣的道理嗎?”苗雨魂十分不解和氣憤的說道。
“雨魂,你也是個明白孩子,不是威脅你們,是要讓你們證明蒙古兵不是你們引來的,我苗家一千多口老小不能白死?。 泵鐭o力說話聲音雖然不大,但在苗族人心里卻很有份量,大家都嘖嘖發(fā)聲附和。
苗雨魂心里知道,如果當初犧牲妹妹和配方,這場屠殺本可以避免,從這個角度來說,苗寨的人也算是為他們家而死,所以現(xiàn)在更要救這些族人,絕不能扔下不管。
可眼下如果再犧牲妹妹,那這一仗打的還有什么意義,即便父親活著也不會同意的,但當下這僵局又不知該如何化解,苗雨魂實在是有些心力交瘁。
那孤鷹見狀騎馬上前喊道:“我們有一半的幽騎兄弟死在這里,還有幾十名大理、南宋的邊軍在此長眠!”
那孤鷹說著手中的冷月蟠龍戟向旁邊的盤石一指,繼續(xù)說道:“這石上所刻祭文尚未蒙塵,冢中熱血尚未凝固,他們也是為了你們苗家姐妹來的嗎?你們說出這樣的話,就不怕遭天譴嗎!”
那孤鷹說的句句在理,苗寨的人紛紛交頭接耳,開始有些動搖。
“胡說!這些人都是為了穿紅衣服那個頭領(lǐng)來的!根本不是為了我們苗寨,我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苗大牛見族人開始動搖,又胡攪蠻纏起來。
苗雨魂氣的咬牙切齒道:“你怎么能說出如此忘恩負義的話,他們是我搬來的救兵,舍命救的都是我苗寨的人!”
“那你讓他發(fā)誓,絕對不會娶我們苗家姐妹!”苗大牛指著彤弓說道。
“我可以發(fā)誓……”
“不行!”
彤弓話未說完,就被一個極尖的聲音打斷,大家紛紛看向苗雨蝶。
這時苗雨蝶看著彤弓說道:“我姐曾在生死關(guān)頭發(fā)過誓,誰殺了木李花她就嫁給誰!你殺了木李花,你就要娶我姐,不能讓我姐違背誓言!”
這個誓言苗寨的人都知道,當初如果不是為了這個誓言,苗寨的人也不會沖出藏龍洞。
“那你呢?你沒發(fā)過誓吧?你為什么也要嫁給外族人?”苗大牛眼見理虧,又開始打苗雨蝶的主意。
“我為什么要嫁給你!”苗雨蝶瞪著苗大牛憤恨的喊道。
“你要證明你們沒有勾結(jié)外族和蒙古人!苗寨死了這么多人,你們要負責!”苗大牛此刻已經(jīng)無恥到了極點。
“我負什么責?”
“你負什么責你自己心里清楚!那晉國寶就是你們兩姐妹勾引來的,晉國寶又把蒙古人勾來,罪魁禍首就是你們!”苗大牛說完用手狠狠的指向苗雨蝶。
“你!你別血口噴人!”苗雨蝶本來就被晉國寶調(diào)戲過,此刻又被污蔑是她勾引的,這讓她的情緒有些激動。
“噴你?哼!那你敢證明自己的清白嗎?”苗大牛故意激怒苗雨蝶。
“怎么證明?”
“嫁給我!嫁給我就能證明你沒有勾結(jié)蒙古人!我們就跟你們走!”苗大牛把無恥到極點的話說的理直氣壯。
“好!我嫁給你!”
“不可!”苗雨煙大喊一聲。
“行了吧?可以走了吧?可以證明我們沒有勾結(jié)蒙古人了吧?”苗雨蝶眼淚嘩嘩流下,大哭著喊道。
那孤鷹虎軀一震,熱血翻滾,沒有回頭看苗雨蝶。
李麟兒右手拿著精鋼長簫狠狠的砸向左手手心,不知是手疼還是心疼。
“妹妹不可!大哥說過要保護你,不會讓你受委屈的!”苗雨魂飛下寨門,滿眼熱淚。
“你們都別說了,趕緊走吧!”苗雨蝶說完,三兄妹抱著哭作一團。
彤弓知道了苗雨煙發(fā)過的誓,再看著哭作一團的三兄妹,無疆師兄的囑托音猶在耳,卻無能為力,心如刀絞。
這樣救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這時楊傲怒喝一聲:“出發(fā)!”
火把飛舞,火光映照,卻無人看見楊傲微微濕潤的眼睛。
因為苗寨的老人和小孩都在這次屠殺中慘死,剩下這一千多人都是青壯年,走起來倒也不費勁,男的騎馬,女的坐車,在夜色中無聲的前行,幾乎沒有人再說話。
天要放白的時候,彤弓等人到達左所海子湖,四周崇山峻嶺,水泊交錯。
大家走了一夜,紛紛飲馬休整,生火造飯。
彤弓和楊傲、那孤鷹三人繞湖查看地形,研究行進方向,走了半個時辰還未能繞湖半周。
楊傲望著碧波粼粼的大湖,無奈的嘆息道:“唉!如能渡過此水,可直奔漁門鎮(zhèn),然后走金沙水路,不出三日就可到達重慶府,到那里就可以安頓苗寨的人了。”
“是啊,這么走下去肯定不行,高禾如果丟下步兵,只帶騎兵來追,半日就可追上。”彤弓憂心忡忡的說道。
那孤鷹一夜未說話,聽到彤弓、楊傲兩人的對話,看著清冽的湖水,愁緒難平,對著大湖吟道:
“如天大鏡落沙丘,
涼風吹盡意難休。
遠山碧水粼粼處,
安得大舟速解愁?”
彤弓、楊傲聽后看過去,知道那孤鷹心情不好,但也不好勸慰,因為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楊傲看著那孤鷹走過去說道:“是啊,沒有大舟,實在難解此愁啊!”
這時一聲鷹唳劃破長天!
那孤鷹抬頭看見狼鷹在天上原地盤旋三周后,長嘯一聲向西南飛去。
“有敵兵來襲,方向西南!”那孤鷹說完就縱馬向回奔去。
楊傲稍怔了一下,立即反應(yīng)過來,隨后脫口而出道:“壞了!”
說完調(diào)轉(zhuǎn)馬頭,急速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