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第七章：危機初現(xiàn)

　　一陣清涼撲面而來，曹瓊的意識漸漸恢復(fù)，他試探著動了動手腳，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被縛。

　　恍惚間，曹瓊忽覺一股熱氣有節(jié)奏的向自己面門吹來，遂強行睜眼，定睛往前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一張清秀的面孔距離自己不過二尺，此時正端著一盞茶碗，面無表情的盯著自己。

　　“你個爛孫！下手真狠，我他娘的弄死你！”

　　此人正是將他擊暈的韓天虎，曹瓊一看清面容，便不顧一切的沖上去，一把將其掀翻在地，二人瞬間便扭打在了一起。

　　韓天虎準備不足，這才吃了曹瓊的暗虧，但現(xiàn)在的曹瓊早已大不如前，韓天虎只用了十多個彈指便就扭轉(zhuǎn)戰(zhàn)局，和曹瓊打了個平分秋色，陷入到了一場角力之中。

　　“都給我住手！想打架上校場上去，黃侍郎面前不可造次！”

　　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在屋內(nèi)響起，二人聞聲，瞬間停手，但曹瓊還是趁韓天虎愣神之際，在他的胸口上重重的擊了一拳。

　　“放肆！退下！”

　　這個清脆的聲音再次響起，叫停了正欲反擊的韓天虎，韓天虎無奈的長嘆一聲，捂著胸口乖乖的退了開來。

　　曹瓊用手搓了搓臉，以讓自己更加清醒，當(dāng)他看清屋內(nèi)的眾人后，仿佛受了電擊一般，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

　　除了韓天虎，屋內(nèi)還有三人，曹瓊自是全都認識，剛剛說話那位便是郡丞劉蹇之，他有著一張讓人永遠生不起氣的臉，眉清目秀、膚白唇紅、姿儀優(yōu)美、極具涵養(yǎng)，嘴角永遠掛著一抹迷人的微笑，一看便能融人心田。

　　曹瓊知道，劉蹇之有一個特殊技能，那便是飲酒三石而不醉，所以他的身邊時刻都有一只酒壺隨行，曹瓊看見酒壺，就像看見了寶貝一般，上來就要搶奪。

　　“曾經(jīng)的郡城之鷹，現(xiàn)在竟變得如此頹廢，真是可悲啊！”

　　這個威嚴的聲音來自一位上座的老者，他的須發(fā)雖然花白，但身體卻依舊健碩，他就是黃門侍郎裴矩，而在裴矩身旁，還端坐著一名中年官員，曹瓊同樣認得，他就是郡守蔡墨。

　　曹瓊聞聲，稍有收斂，沖上座二人一叉手道：“黃侍郎，蔡郡守，草民這廂有禮了！沒想到二位還記得草民，真是榮幸之至?！?p>　　裴矩聽得出曹瓊話語中的怨氣，但他也只是眉頭微微一挑，并沒有做任何回應(yīng)，劉蹇之見狀，趕緊摘下腰間酒壺，順手遞給曹瓊，笑臉盈盈的說道：“曹都蔚，難道你就不想為今夜的事情辯駁幾句？”

　　曹瓊的身體雖大不如前，但腦子并沒有壞掉，自他看清屋內(nèi)情形，便已大致猜出了眾人的目的，索性不怎么著急了，只慢悠悠的灌了幾口酒，烈酒如同一根火線般滑過胸膛，流入胃中，激的曹瓊?cè)滩蛔∫粋€哆嗦，但口中則大贊好酒。

　　幾口酒下肚，曹瓊精神大好，開始有條不紊的講起了今夜之事，只是隱去了符三包裹中南城官市坊圖那段，以及自己推理出來的南城官市危機，曹瓊說完后，又是猛灌幾口，仿佛喝過這頓，以后就沒有酒喝了似的。

　　劉蹇之并沒有對曹瓊敘述的真實性提出質(zhì)疑，而是繼續(xù)追問道：“我知道，符三是你的老部下，不知他有沒有跟你說過什么不該說的？”

　　“我兩一年多未見，今夜只是飲酒敘舊，好像也沒聊過別的……怎么？符三犯什么事了嗎？”曹瓊明知故問。

　　“你不知道他是干嘛的，還能掩護他逃跑！？鬼才信！”韓天虎突然一臉猙獰的質(zhì)問道。

　　“韓……韓……韓都尉是吧？咱這活計就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營生，得罪幾個浪蕩子或者西域胡商，這是常有之事，難不成，你一遇到襲擊，就撇下兄弟自己先跑？”曹瓊瞪著韓天虎，一臉譏笑。

　　劉蹇之沖正欲動怒的韓天虎擺了擺手，繼續(xù)說道：“據(jù)我們多日來的偵查發(fā)現(xiàn)，張掖郡城可能要遭遇一場浩劫，只是苦于線索中斷，無從知曉對方的真實目的，而曹都尉是曾經(jīng)的郡城之鷹，破案無數(shù)，威名遠播，我們業(yè)已查明，此事與曹都尉絕無半點干系，所以想請曹都尉助我們一臂之力，?？こ前傩掌桨病！?p>　　曹瓊斜眼瞅了一眼韓天虎道：“你們不是有韓都尉嗎？我一介草民，能作甚??？！”

　　韓天虎一臉陰沉，但又不敢動怒，只悻悻說道：“符三是你的部下，我審了他好幾個時辰，怎么都撬不開他的嘴，希望你能……出面試試！”

　　符三被捕了？！

　　這是曹瓊始料未及的結(jié)果，但他并沒有形表于色，而是一臉吃驚的看著劉蹇之道：“符三到底犯了什么事？就是讓我?guī)湍銈?，總得讓我知道為什么吧？?p>　　劉蹇之看了一眼裴矩，見裴矩沒有任何表示，便繼續(xù)說道：“據(jù)我們暗樁回報，最近有一股吐谷渾勢力已經(jīng)滲透到了張掖郡，準備伺機大搞破壞，我們一接到線報便迅速布防，展開暗中偵查，終于，通過掌握的一些零星線索，順藤摸瓜抓住了符三這條線，在對昨日與符三交易的工吏突審后，我們斷定，他們襲擊的目標應(yīng)該是南城官市，但南城官市開市在即，我們依舊對他們的計劃一無所知，符三便成了我們現(xiàn)在唯一的突破口，時間緊迫，我們不容有失……”

　　“這與我何干??？”曹瓊毫無興致的抿了一口酒。

　　“只要你能破案，我可以保住符三性命！”一直沉默不語的裴矩突然開口道。

　　聽聞此語，眾人都是一驚，但轉(zhuǎn)即又都明白了過來，此時的曹瓊早已不是曾經(jīng)的曹瓊，責(zé)任和榮譽早已對他無感，金錢和利益也不一定能夠引起他的興趣，那對他有用的也許只有一條，那便是兄弟情義。

　　曹瓊大咧咧的把嘴巴上的酒漬抹干，沖裴矩一拱手道：“裴侍郎，草民今日正要找你解惑，還請不吝賜教！符三跟隨草民數(shù)載，武藝、膽識、能力、威望俱在，草民卸任后，符三本應(yīng)是繼任關(guān)都尉的最佳人選，為何最終卻選了別人，若沒有當(dāng)日的落井下石，豈會有今日的麻煩！”

　　“放肆！”面對曹瓊咄咄逼人的氣勢，郡守蔡墨率先坐不住了，因為郡城官員的人事任命，他最有發(fā)言權(quán)，曹瓊這分明是在質(zhì)疑他的瀆職，“任命官員，皆由吏部決定，豈容你來質(zhì)疑朝廷恩威……”

　　裴矩則沖蔡墨擺擺手，接上他的話茬繼續(xù)說道：“新任關(guān)都尉的任命，老夫也有參與，符三啥都好，可他偏偏是一個吐渾人，那時的伏允可汗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了不臣之心，我們絕不能拿郡城安危來賭一個人的忠心，因為人心是經(jīng)不住考驗的！而韓都尉不同，他是土生土長的河西人，又在敦煌軍中任參軍數(shù)載，雖然對郡城安防之事缺乏經(jīng)驗，但安全之事總的要安全之人來做?！?p>　　“如果當(dāng)時任命符三為關(guān)都尉，那現(xiàn)在的麻煩豈不更大？”蔡墨適時的補充了一句，以示當(dāng)時是明智之舉。

　　曹瓊聽完后，沉默半晌，突然猛灌一口酒道：“外加一百金幣！”

　　面對曹瓊的要求，眾人還是有些驚訝，韓天虎甚至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但裴矩的回應(yīng)卻讓大家更加驚訝：“五百金幣！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

　　曹瓊聞言，竟是一時愣怔，符三即已落入朝廷之手，注定難逃一死，而曹瓊向裴矩討要金幣，并不是真的貪財，因為他知道，即使自己答應(yīng)了裴矩，勉強救下符三，先不論符三會不會記恨自己，而他自己也會永遠的生活在愧疚之中。但能夠救得兄弟性命，不論符三能不能理解，至少曹瓊自己能圖個心安，如果再奉上百金，保符三遠走高飛，也許這就是最好的結(jié)局，但裴矩能夠出到如此高價，確實超出了曹瓊的預(yù)料。

　　“高回報就有高風(fēng)險！”

　　曹瓊心中暗語一句，頓覺此事并不簡單，遂對裴矩說道：“符三那里我可以幫你們?nèi)?，但我也不能保證，他提供的線索就一定有價值，說不定，他也只是一個小嘍啰，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我才會花重金請曹都尉出山，曾經(jīng)的郡城之鷹，透過再小的蛛絲馬跡，也能摸出大魚！”裴矩捋著山羊胡，滿臉微笑。

　　“可我已經(jīng)不是曾經(jīng)的曹瓊了，除了喝酒，啥也不會！”曹瓊又灌了一口酒，一臉苦笑。

　　“我對你有信心，這件事非你不可！”裴矩走過來拍了拍曹瓊的肩膀，就像一位父親鼓勵孩子一般。

　　曹瓊看著一臉和藹的裴矩，心頭突然一熱，猶豫片刻后，淡淡說道：“那我試試吧，也算是還裴侍郎當(dāng)年保我性命之恩，只是，草民還有一事相求……”

　　“你不要得寸進尺！”一旁的韓天虎聽聞曹瓊還有他事，以為他還要抬高價碼，以讓他這個正統(tǒng)的關(guān)都尉顏面無存，遂一聲厲喝，打斷了曹瓊。

　　“放肆！”裴矩先呵斥了一句韓天虎，轉(zhuǎn)即又笑瞇瞇的對曹瓊說道：“曹都尉但說無妨?！?p>　　曹瓊看了一眼滿臉通紅的韓天虎，呵呵一樂道：“嗐~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的外衫還留在綠曼羅紗里，那可是彩兒親手縫制的，我不能把它弄丟了，希望裴侍郎能派人幫我取回！”

　　裴矩沒有說話，只看了一眼韓天虎，韓天虎立刻會意，趕緊出門向守衛(wèi)交代幾句，幾個彈指后，便聽見一名守衛(wèi)迅速跑開了。

　　裴矩也不管韓天虎，繼續(xù)與曹瓊攀談起來：“曹都尉若不介意，老夫還有幾件新做的內(nèi)衫，可將這身換了！”

　　曹瓊看看自己滿是酒漬的內(nèi)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恭敬不如從命，等我審?fù)攴贀Q吧?！?p>　　“不知曹都尉還需要什么支持？”裴矩滿意的拍了拍曹瓊的肩膀。

　　曹瓊在屋內(nèi)環(huán)視一圈，見韓天虎剛剛從屋外折回，便笑嘻嘻的沖他一指道：“有他配合就行！”

　　“韓天虎，你要無條件聽從曹都尉差遣，全力配合他的工作，明白嗎！”裴矩毫不猶豫的沖韓天虎命令道。

　　韓天虎先是一愣，轉(zhuǎn)即雙手一叉，趕緊向裴矩復(fù)了命，但他的眼神卻死死盯著曹瓊，滿是怒火，一個正統(tǒng)的關(guān)都尉，卻要聽從一介囚徒的差遣，換做誰，心中都不會好受。

　　曹瓊卻權(quán)當(dāng)沒有看見，揚起酒壺沖劉蹇之搖搖道：“蹇之兄，酒壺借我一用！”

　　“大家都是好酒之人，曹都尉如若不棄，就送與你了！”劉蹇之一拱手，說的甚是豪爽。

　　“那就多謝了！”曹瓊沖劉蹇之一叉手，算是聊表謝意，然后轉(zhuǎn)向韓天虎道：“韓都尉，煩請前面帶路，我們這就去審符三?！?p>　　--------------------------------------------------------------------------

　　第八章：提審符三

　　韓天虎雖不情愿，但他并不敢怠慢，趕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意思是讓曹瓊先行，曹瓊呵呵一樂，也不管韓天虎愿不愿意，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強行拉著身體僵硬的韓天虎，就往屋外走去。

　　曹瓊對甘州府衙的地形了如指掌，根本無需韓天虎帶路，只是他想要辦成此事，必須要照顧到這位正統(tǒng)關(guān)都尉的感受，期間若出現(xiàn)任何差錯，線索斷了事小，若讓符三丟了性命，那可真就違背了曹瓊的初衷，所以曹瓊盡棄前嫌，一路都在與韓天虎套著近乎，但韓天虎卻一直冷臉相對，似乎很難邁過剛剛的那道坎。

　　當(dāng)太陽剛剛跳出地平線的時候，二人正好來到了甘州府衙的地牢前。

　　突然，一陣慘烈的叫聲讓曹瓊心頭一緊，腳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幾分，韓天虎冷笑一聲，迅速跟了上來。

　　“都給我滾出去！“曹瓊一腳踹開地牢大門，沖著里面就是一聲怒吼。

　　地牢內(nèi)一共有五人，兩名衛(wèi)兵正在門前站崗，另兩名士兵正光著膀子對符三用刑，其中一名士兵手中的烙鐵還不停冒著青煙，整個地牢內(nèi)充滿了一股肉被燒焦的糊味，五人都被曹瓊的怒吼震住了，就連符三都忘記了疼痛，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曹瓊。

　　“地牢重地，擅入者死！“

　　守門衛(wèi)兵終于反應(yīng)過來，兩把腰刀立時抵到了曹瓊胸前，若曹瓊還敢往前一步，恐怕腰刀就要穿胸而過。

　　“都退下吧！“韓天虎從曹瓊身后閃出，沖四名士兵擺了擺手，四名士兵立刻解除戒備，依次退了出去。

　　“韓都尉，請你也出去！“曹瓊怒目盯著韓天虎，說的毫不客氣。

　　韓天虎卻絲毫未動，意思很是明確，他就是來監(jiān)督曹瓊審案的。

　　“請你離開！“曹瓊再次催促道。

　　“不可能！裴侍郎相信你，我韓天虎可不相信你，我怎么能保證你們不是一伙的？等下隨便拿個假情報來糊弄我，這也太小兒科了！“韓天虎依舊絲毫未動，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曹瓊，一副寧死不從的模樣。

　　“那行，你們自己審吧，我曹瓊不伺候了！“曹瓊說完就往地牢外走去，這讓韓天虎一下子慌了神，昨夜他審了符三一夜，最終毫無收獲，現(xiàn)在裴矩好不容易說服曹瓊，若曹瓊就這么走了，裴矩那里韓天虎可沒法交代，遂一把拉住曹瓊的胳膊道：“好，我走！但別指望拿個假情報來糊弄我，否則有你好果子吃！“

　　曹瓊沒有多言，只做了個請的手勢，韓天虎冷哼一聲，悶悶不樂的離開了。

　　韓天虎剛出地牢，曹瓊便趕緊閂好門栓，還特意找來兩根刑棍，將牢門抵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符三兄弟，你受苦了！“曹瓊將極度虛弱的符三從刑架上弄了下來，并把他攙扶到地牢角落，靠墻坐好。

　　“他們......讓你來審我？“符三盯著曹瓊，說的有氣無力。

　　“是的！“曹瓊毫不掩飾，在給符三喂了一口酒后，繼續(xù)說道：“符三兄弟，你們是誰，你們想要干什么，這都和我曹瓊無關(guān)，我答應(yīng)他們，無非是想讓兄弟你少受點罪，等我在這里拖上他一兩個時辰，再隨便編點無關(guān)緊要的故事說與他們，他們也奈何不了我?！?p>　　“連累哥哥了，咳，咳......“符三突然忍不住咳嗽起來，曹瓊又是捶背，又是喂酒，好不容易才讓符三平靜下來，符三長舒一口氣，繼續(xù)說道：“我落入他們手中，遲早難逃一死，只希望哥哥你......能夠無恙......“

　　“呸呸呸......少說這種不吉利的喪氣話，你放心，再怎么，我與裴矩也是老相識，他們不會拿我怎樣的，等我穩(wěn)住了，我再設(shè)法救兄弟出去?！?p>　　符三的嘴角微微一揚，似是對曹瓊說的話很是感動，但他的口中卻斷然回絕了曹瓊：“大哥，你不必費心，自我們謀事起，我們每一個人，就都報定了必死的決心，死對我們來說，就是......榮耀，但......“

　　符三說到此處突然頓住了，但曹瓊并沒有催促他的意思，自己抿了一口酒后，又給符三喂了一口，符三沉默半晌，終于還是開了口：“但我的任務(wù)......還沒有完成，我對不起......那幫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不說這些了，哎......真懷念曾經(jīng)在一起的時光啊，記得你剛到我手下當(dāng)差的時候，那一口吐渾語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說五句，有六句聽不懂......“曹瓊擺擺手，突然岔開了話題。

　　“哥哥現(xiàn)在的吐渾語，說的可一點都不比我差啊。“聽曹瓊講起了曾經(jīng)的往事，符三痛苦的表情中漸漸流露出了一絲幸福。

　　“那還不是你教我的......“

　　二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一個多時辰，話題多是曾經(jīng)的美好回憶，而對符三背后的那個計劃，誰也緘口不提。

　　在此期間，韓天虎數(shù)次敲門來催促曹瓊，但都被曹瓊給罵了回去，而現(xiàn)在，敲門聲再一次響起，而且越敲越響。

　　“敲什么敲，催命呢！“曹瓊起身，沖門外一聲怒吼。

　　“曹都尉，您這進去都一個多時辰了，要不您先歇會，出來用點早食？“一名守衛(wèi)異?？蜌獾拇饛?fù)著曹瓊，但敲門聲卻始終未停。

　　“你們這是讓我用早食啊，還是怕我劫獄逃跑??？爺爺審犯人的獨門絕技，這才剛剛發(fā)揮效力，再給我半個時辰，定能審出結(jié)果！“曹瓊抿了一口酒，一臉的不耐煩。

　　“不管你在里面干什么，現(xiàn)在必須開門，否則我要撞門了！“韓天虎似乎很是焦急，敲門聲變得更加急促。

　　“你撞！有本事你撞給我看看，符三要是被你嚇死在了這刑架之上，我看你怎么跟裴侍郎交代？！都他娘在外面給我老實待著，最多半個時辰，若拿不到線索，我自會去找裴侍郎認罪?！安墉倹_著門外又是一頓咆哮。

　　“行，咱們走著瞧，你要是拿不到線索，我定把你曹瓊下獄，和符三一同問斬，好讓你們在黃泉路上也有個伴！“韓天虎氣急敗壞的懟了一句，敲門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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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以死相托

　　曹瓊聽著漸漸遠去的叫罵聲，長長舒了一口氣，簡單整理了一下情緒后，又坐回了符三身邊，符三表情復(fù)雜的看著曹瓊，輕聲說道：“兄弟......我......連累大哥了......”

　　“說這些干嘛，我六年的關(guān)都尉可不是白干的，他們不會為難我的，你放心！等下我隨便找個理由就能搪塞過去，只是苦了兄弟你，我還能保你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后，恐怕你還得受一些皮肉之苦啊?！安墉傔呎f邊給符三喂了一口酒。

　　“我就是現(xiàn)在死了......也無妨，只是有些事情還......還沒有辦完，心中......不甘吶!“符三望著地牢頂部的巨石，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符三兄弟，若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哥哥就是赴湯蹈火，也會幫你圓夢！“

　　“大哥，我是你的兄弟嗎？“符三看著曹瓊，突然沒由頭的問了一句。

　　“緣何有此一問?。俊安墉傆悬c莫名。

　　“我和朝廷之間，哥哥選誰？！“符三兩眼放光，目光如炬的盯著曹瓊。

　　曹瓊心頭一緊，但并不形表于色，自己設(shè)的局馬上就要見效了，心中卻反而變得緊張起來。他設(shè)此局，并不是想要欺騙符三，而是想從符三口中探得只言片語，然后順藤摸瓜，以此來破獲此案。到那時，他不僅能幫裴矩的忙，還能保住符三的命，即便符三事后知曉，記恨于他，他也是了無遺憾，但曹瓊心中明白，離勝利越近，自己就越要小心，遂裝作毫不在乎的樣子道：“先說好了啊，幫私忙可以，你們的那點破事，我可不管，我還想多活幾年！“

　　“哥哥放心，兄弟我......絕不會陷大哥于......險境，就是一樁......小事，大哥抽空幫忙......傳個......口信就行?！狈D難的笑笑，說的若無其事。

　　“既是小事，哥哥豈不效勞！”曹瓊邊說邊要給符三喂酒，但被符三拒絕了，符三盯著曹瓊看了一會兒，似是下了很大決心般說道：“兄弟在......在郡城當(dāng)差期間......結(jié)識了不少......商賈，手上有......有一定的......資源，所以我與朋友......合伙，在黑水互市做了......做了筆脂粉生意，他負責(zé)出錢，我負責(zé)......走貨。昨日，我那朋友就已付了......付了三百定金，只是那店家性格太......軸，非要我親自出面......才肯低價出貨，否則就得高出......市價十分，本想今日一早，我二人匯合......前去拿貨，可現(xiàn)在……我失信事小，要是讓朋友賠......賠了定金，那可真是......讓我死......死不瞑目?。　?p>　　“符三兄弟可真是性情中人啊，都到這時候了，還在惦記朋友的那幾百金幣，佩服，佩服！”

　　“哥哥過譽了，若論仗義，我可不......及您的萬分之一！”

　　“好了好了，咱兩就別在這里肉麻了，如何帶話，你快說與我聽，等哥哥出去，立刻就辦！”曹瓊嘴上說的甚是隨意，但腦海中卻在飛速運轉(zhuǎn)，他知道，符三說的事，絕非一單脂粉生意那么簡單，這肯定與他們背后的秘密計劃有直接關(guān)系，但曹瓊在乎的并不是這些，符三他們要干什么，他們的計劃會造成什么后果，南城官市是否會遭遇滅頂之災(zāi)，這都與他曹瓊通通無關(guān)，他現(xiàn)在唯一想的，便是抓住蛛絲馬跡，早日破案，以此救下符三。不論是欺騙也好，還是下作也罷，只要符三能夠活著，哪怕他自此記恨自己一輩子，曹瓊都覺得問心無愧，而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從符三口中探得只言片語，為符三贏來一線生機。

　　符三愣了片刻，最終還是開口說道：“黑水......互市，康吉香......鋪，哥哥只需找......到店家，給他說一句：符三臨時......有事，讓咖都藍帶貨......先走?！?p>　　曹瓊的腦子飛速運轉(zhuǎn)，黑水互市、康吉香鋪、咖都藍、帶貨先走……

　　這其中到底有什么聯(lián)系？這難道就是他們的秘密計劃？曹瓊一時還想不通透，但口中卻毫不在意的說道：“區(qū)區(qū)小事，包在哥哥身上?！?p>　　但符三并沒有因此變得開心起來，反而支支吾吾的自言自語道，“只是……恐怕……萬一……店家不信......任你，那該怎么辦??！”

　　“不就是傳個話嘛，他信不信我，有什么關(guān)系！”曹瓊雖說的毫不在意，但心中卻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也許符三接下來要說的，才是重中之重。

　　“你是不......不知道，這店家就......是個怪人，他只和熟人做......做生意，見不到我本人，他根本不會......發(fā)貨，除非你出高價……估計……也不行……”符三突然頓了一下，把頭一仰，望著頭頂?shù)那嗍遄匝宰哉Z道：“也罷，聽天由命吧！”

　　符三說完后，突然吃力的坐立起來，慢慢將嘴巴湊到了曹瓊耳邊，只短短數(shù)語，就聽的曹瓊精神一振，但他卻強壓心中喜悅，表現(xiàn)的異常淡定，還不及曹瓊平復(fù)心情，符三卻突然一改常態(tài)，一本正經(jīng)的質(zhì)問起了曹瓊：“曹都尉，你可曾真的把我當(dāng)做兄弟！？”

　　曹瓊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得一頭霧水，一臉茫然的回應(yīng)道：“當(dāng)然！”

　　“你發(fā)誓，你一輩子......都不會......辜負我！”符三眼中突然閃過了一道精芒。

　　“我曹瓊是何人，那還用多言嗎，我辜負過哪個兄弟……”

　　曹瓊的話還沒有說完，便就突然停了下來，因為符三把一只逼供用的釘竹簽，硬生生的插到了自己右側(cè)的脖頸上，符三立時口吐鮮血，癱軟在地。

　　“符三兄弟，你這是干什么？！”曹瓊一陣驚恐，抱著倒在血泊中的符三不知所錯。

　　符三咬牙硬撐，極力讓自己保持著清醒，“哥哥，兄弟我……難逃一死……我知道大哥是……仗義之人，可……大哥曾經(jīng)是......官人，兄弟所托之事……極為重要，我不明說......哥哥也會猜到......所謂......所謂何事，兄弟我只……只能以死相托……望……望大哥……不要辜負……我……”

　　還不等符三說完，曹瓊便已淚如雨下，他原本想通過喚起曾經(jīng)的兄弟情意，慢慢套出符三的只言片語，好救得符三性命，不曾想，符三也和他一般想法，想通過曾經(jīng)的兄弟感情，來為他的過失，爭取到更多彌補的可能，以保證他們的計劃完整，而現(xiàn)在，符三更是以死相托，這著實讓曹瓊始料不及，既然事情已經(jīng)這般，曹瓊哪還敢有所拒絕，點頭如搗蒜般的答應(yīng)道：“符三兄弟，你放心，哥哥一定把信送到，絕不會辜負于你！”

　　符三聽到曹瓊的保證，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哥哥，我想喝酒……”

　　“好……好……哥哥陪你喝……”曹瓊邊說邊給符三灌了一口酒，直嗆得符三咳嗽連連，但符三卻含含糊糊的直呼道：“好酒......好酒！”

　　“符三兄弟，不急不急，咱們以后有的是機會一起喝酒，我這就去叫郎中……”

　　“大哥……不用了……兄弟我……我……早已報了必……必死之心……還望大哥……不要辜負……我……不要……辜負……我……”

　　符三的右手死死拽住了正欲起身的曹瓊，就在曹瓊與符三角力的間隙，符三的左手又將另一根釘竹簽插到了他左側(cè)的脖頸上。

　　“符三兄弟，使不得！”曹瓊沖上去想要搶奪釘竹簽，但一切都已太晚，只濺得自己一身鮮血。

　　符三則一臉微笑，從不停噴涌著鮮血的喉嚨中吃力的擠出了八個字，他的聲音雖然很輕，但字字鏗鏘有力：

　　“土渾鬼兵，血債血償！”

　　曹瓊一把將符三攬入懷中，用右手死死按住了他的傷口，但曹瓊發(fā)現(xiàn)，符三已漸漸失去意識，身體變得越來越沉，才過了十多個彈指，按在符三脖頸上的右手，就已經(jīng)感覺不到絲毫的脈搏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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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艱難抉擇

　　韓天虎被曹瓊連拒數(shù)次，心中極度苦悶，最后直接跑到裴矩那里去面奏檢舉，不曾想又被裴矩數(shù)落一頓，搞得韓天虎滿腹邪火，但裴矩也沒有對此置之不理，而是派劉蹇之前去與韓天虎一道監(jiān)督審案，這也讓韓天虎的心中稍感欣慰。

　　二人剛來到地牢門口，韓天虎便迫不及待的敲起了地牢大門，但這次他并沒有遭到曹瓊的謾罵，甚至這地牢大門也與曹瓊一般，毫無回應(yīng)。

　　“不好！他肯定劫獄逃跑了！”韓天虎驚呼一聲，準備喚守衛(wèi)前來破門。

　　“不可能！曹都尉不是那樣的人！”劉蹇之雖為曹瓊辯解著，但心里卻也是咯噔一下，徑直走上前去，準備親自叫門。

　　劉蹇之正欲敲門，地牢的大門卻自己開了，看著滿身是血的曹瓊從地牢中走出，劉蹇之禁不住向后退了三步，韓天虎則極速繞開曹瓊，率人沖進地牢，去查看符三的情況。

　　“你這是審案，還是殺豬？！”還不及劉蹇之開口詢問，韓天虎又氣急敗壞的從地牢中折返回來，顯然，符三的死完全超出了韓天虎的預(yù)料。

　　“嘴巴放干凈點！”曹瓊一把鎖住韓天虎的咽喉，硬生生將他抵到了地牢門口的石壁上，然后面目猙獰的怒吼道：“給我找人厚葬他，否則符三受過的苦，我讓你統(tǒng)統(tǒng)嘗一遍！”

　　周邊守衛(wèi)正欲上來幫助韓天虎，但都被劉蹇之制止了，劉蹇之笑瞇瞇上前，用力握住曹瓊的手臂，輕輕說道：“曹都尉，我向你保證，符三肯定會得到厚葬，有啥話，松開手，咱慢慢說……”

　　曹瓊在劉蹇之的撫慰下，心情漸漸平復(fù)，鎖著韓天虎咽喉的手開始被一點點掰開，劉蹇之向韓天虎使個眼色，韓天虎便打消了反擊的念頭，默默退到一邊大口喘著粗氣。

　　劉蹇之趕緊安排守衛(wèi)準備熱水，他要讓曹瓊好好的洗漱一番。

　　曹瓊在劉蹇之的攙扶下緩緩前行，神態(tài)木訥，他原本想極力破獲此案，在報答裴矩救命之恩的同時，能夠救下符三的性命，可現(xiàn)在，符三竟然以死相托……

　　雖然符三一直在閃爍其詞，但曹瓊不用想也知符三所托何事。

　　一邊是裴矩的救命之恩，一邊是兄弟的彌留之志，曹瓊接下來到底要如何選擇？

　　他不知道！

　　恍惚間，曹瓊被劉蹇之?dāng)v扶進了浴桶之中，滾燙的熱水瞬間讓他毛孔擴張，周身舒暢，精神也隨之一振，隨著體內(nèi)郁氣不斷排出，曹瓊的思路也逐漸清晰起來。

　　不論是還裴矩的救命之恩，還是拯救郡城百姓于水火，他當(dāng)時答應(yīng)裴矩的初衷是什么？

　　對！救符三！

　　他是為了救下符三性命，才趟的這灘渾水，雖然現(xiàn)在符三已死，但他對兄弟的情義不會變，他對符三的承諾也不會變，只要對得起自家兄弟，其他統(tǒng)統(tǒng)都可以舍棄。

　　對！絕不辜負自家兄弟！

　　曹瓊一想到此處，頓覺精神大好，迅速洗去身上血漬，換上了裴矩送來的干凈內(nèi)衫，還有米彩兒親手縫制的那身栗色常服。

　　“曹都尉，不知有何收獲？”見曹瓊已經(jīng)收拾停當(dāng)，劉蹇之笑瞇瞇的湊了過來。

　　“黑水互市，康吉香鋪！我要他的所有資料，不！我要親自去會他們一會！”曹瓊整了整腰間的外衫褶皺，回答的異常堅定。

　　“好，我這就派人去調(diào)案牘，一個時辰內(nèi)，定能給曹都尉最詳細的資料！韓都尉業(yè)已整兵完畢，隨時聽從你的調(diào)遣，爭取一次性拿下他們，永絕后患！”劉蹇之喜出望外，邊說邊往屋外走去。

　　“且慢，我一人前去，足矣！”曹瓊這是要去幫符三傳話，以完成他的遺志，等辦完這件事，他還會回到從前，去過那無憂無慮的生活，若韓天虎真的帶兵前去，那豈不是會弄巧成拙，遂趕緊叫住了正欲出門的劉蹇之。

　　“這個……不太好吧……”劉蹇之一臉為難。

　　“郡丞不信任我？”曹瓊面無表情。

　　“哪里哪里？我只是擔(dān)心曹都尉安危，萬一他們?nèi)硕鄤荼?，傷到了曹都尉，我可沒法給裴侍郎交代啊！”劉蹇之雖不信曹瓊會變節(jié)到吐谷渾，但現(xiàn)在正值破案的緊要關(guān)頭，他不允許有任何閃失。

　　曹瓊微微一笑，一眼便看穿了劉蹇之的心思，他若太過較真，興許連甘州府衙都走不出去，更別談為符三報信，遂趕緊做出了讓步：“精兵十人，換上常服，我只是去探探虛實，還不到大動干戈的時候！”

　　劉蹇之沒有猶豫，直接喚來守衛(wèi)，按曹瓊的要求安排了下去，因為多年的共事經(jīng)歷，讓劉蹇之對曹瓊的能力，沒有絲毫懷疑。

　　“草民還有一事想麻煩郡丞大人……”曹瓊突然恭恭敬敬的向劉蹇之作了一揖。

　　“我知道，我會安排厚葬他的，畢竟我們曾經(jīng)也共事多年，讓他走的體面，也屬同僚之義！”劉蹇之給曹瓊吃下了最后一顆定心丸。

　　“那就多謝了！”曹瓊又是恭敬一揖。

　　“曹都尉客氣了，你馬上就要去拯救萬民于水火之中，我豈能讓你有后顧之憂？一個符三，我可以幫你厚葬，但如果萬民皆覆，有誰能夠幫他們厚葬??！”劉蹇之面無表情的還了一揖，弦外之音很是明顯。

　　“……”曹瓊竟一時無言以對。

　　是啊，符三是自己的兄弟，曹瓊可以幫他收尸厚葬，但如果萬民皆覆，曹瓊又能做些什么呢？

　　橫尸荒野？

　　白骨森森？

　　曹瓊不敢細想！

　　兩國交戰(zhàn)，本就民不聊生，何苦要將這場災(zāi)難強加給更多的無辜之人，讓無數(shù)平民百姓共同墜入這人間煉獄？

　　這可是極大的罪惡?。?p>　　兄弟情義固然重要，可他的兄弟是在做一件錯事??！如果自己幫符三完成了他們所謂的使命，最終造成大量無辜之人受難，那自己不就是真正的幫兇嗎？到那時，自己的心就真的能夠安寧嗎？自己的后半生就真的能夠過的安心嗎？

　　曹瓊心亂如麻！

　　對！贖罪！他要幫符三贖罪！

　　符三已經(jīng)走錯了路，他不能讓符三繼續(xù)再錯下去了，自己唯有極力制止這場災(zāi)難，才能夠讓符三的罪孽減輕，讓他在另一個世界中少受煎熬......

　　曹瓊?cè)缡窍胫?，眼中突然閃過了一道精芒！

　　劉蹇之看著曹瓊的眼神，突然大笑著離開了房間：“哈哈哈......曾經(jīng)的郡城之鷹，終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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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黑水互市

　　半個時辰后，十多匹快馬疾速駛出了張掖郡城，然后右轉(zhuǎn)，一路向西而去，不及一刻，一座不大的城郭便出現(xiàn)在了大家眼前，這里便是赫赫有名的黑水互市。

　　黑水互市坐北朝南，朱紅色大門的頂上立有一塊巨幅牌匾，牌匾上赫然寫著四個燙金大字：“萬國互市”，據(jù)說這是皇帝楊廣御筆親書，而順著牌匾再往上看，在互市大門的城樓上，又蒼勁的寫著三個隸書金字：“黑水國”。

　　黑水國不是一個國，而是一座城，它的來歷與粟特人密不可分。

　　粟特人的祖先原是月氏人，以前就生活在離張掖郡城不遠的昭武附近，后匈奴入侵，月氏人才舉族西遷至中亞河地區(qū)，枝庶分王，有康、安、曹、石、米、史、何、火尋、戊地九姓，皆氏昭武，故粟特人又稱昭武九姓，而黑水國正是月氏人曾經(jīng)的國都。

　　匈奴擊走月氏后，黑水國區(qū)域?qū)儆谛倥€得王的領(lǐng)地，故把黑水國更名為觻得，漢武驃騎大將軍霍去病兩征河西，致匈奴大敗，漢武帝于元鼎六年設(shè)河西四郡，張掖郡治觻得。自此，黑水國便成為了漢王朝在河西走廊中部的政治、軍事和文化中心。

　　但由于漢朝移民大量遷入，完全超出了黑水國周邊環(huán)境的承受能力，導(dǎo)致黑水國區(qū)域的土地大量沙化，東漢晚期，張掖郡城便移出黑水國，搬遷到了現(xiàn)在的郡城位置，直到隋初，黑水國才再一次被重新啟用，不過已更名為鞏肇亭，成為一個不知名的糧倉。

　　大業(yè)初年，黃門侍郎裴矩奉皇帝命經(jīng)略河西。

　　裴矩初到張掖，便開始重振互市，將幾乎廢棄的鞏肇亭改建一新，打造成了一座商業(yè)互市，只因黑水國互市毗鄰張掖郡城，所以這里又被稱為準官市，諸多隋朝對公貿(mào)易均在此完成。

　　隨著黑水國互市的日漸繁榮，大量粟特商賈開始在張掖郡城定居，為了讓來自遠方的粟特人有回家的感覺，裴矩又將此城重新更名為黑水國，所以這里也被親切的稱為黑水互市。

　　因互市內(nèi)禁止騎馬，為防目標太大，韓天虎將坐騎系數(shù)交于監(jiān)市司暫管，但曹瓊依舊嫌他們?nèi)硕?，韓天虎無奈，只留下一名親信跟隨，其余士兵均被遣散至互市各大交通要道，充當(dāng)臨時暗哨。

　　而這還遠遠不夠，曹瓊接下來的做法，讓韓天虎很是不悅，因為他們在黑水互市上逛了將近兩個時辰，曹瓊卻始終沒有進入康吉香鋪，而是在黑水互市上漫無目的的溜達著，不斷品嘗著各種美食，如：搓魚、臊面、蒸餅、卷子雞、手抓羊肉、芝麻胡餅等等，只要碰上美食，曹瓊就一定要坐下來美美的吃上一頓，哪怕他才剛剛吃過。曹瓊甚至找到了這個季節(jié)并不多見的榆錢飯，只是每次吃完，他都是抹嘴就走，只留下韓天虎在那里結(jié)賬買單。

　　“呔，這都已經(jīng)是第十頓了，就是頭豬也該喂飽了！”韓天虎結(jié)完賬，滿腹牢騷的沖曹瓊?cè)氯铝似饋怼?p>　　“韓都尉盡管放心，甘州府衙可是欠我五百金吶，少不了你的這點飯錢，到時我加倍還你！”曹瓊拍著微微鼓起的肚子，樂呵呵的抿了一口酒。

　　韓天虎聞言，一臉譏笑道：“五百金??？那可是你破案后的報酬，可你在這都快溜達兩個時辰了，至今一無所獲，我都懷疑你是不是什么也沒有審出來，故意在這拖延時間呢吧！？”

　　曹瓊嘿嘿一樂，也不反駁，自顧自的繼續(xù)向前溜達著，但曹瓊心里卻是異常明白，現(xiàn)在正值互市交易高峰，各家商鋪都是人流如織，若自己貿(mào)然前去，店內(nèi)人多眼雜，萬一出了什么差池，那可就前功盡棄了，唯有待到收市之前，多半人流散去，自己方可放心進入，一探究竟。

　　曹瓊雖表面上在四處溜達，暗地里卻在觀察著黑水互市的一草一木，希望能從中探得一些蛛絲馬跡。比如在溜達期間，他就進過幾間鋪子，有譯售佛經(jīng)的書鋪，有售賣樂器的曲屋，有擺滿珍珠瑪瑙的玉石店，當(dāng)然還有各種美食酒肆……

　　在韓天虎看來，這完全是在浪費時間，但曹瓊卻不顯山不露水的干了很多事情。

　　曹瓊先聯(lián)系上了曾經(jīng)跟隨他的暗樁，安排他秘密去查訪符三口中的土渾鬼兵；又通過符三當(dāng)年的當(dāng)差記錄，找高人偽造了一份筆跡完全相同的虛假信件；甚至，他將符三懷中那封自己似懂非懂的信件也默寫出來，找親信特意翻譯了一遍；而在各種美食酒肆中，曹瓊可不全是為了吃喝，他還在仔細聆聽著最近發(fā)生的各種奇聞異事，希望能從中挖出點什么……

　　終于，在酉正時分，曹瓊一行來到了康吉香鋪對面的一家茶館內(nèi)，因黑水互市會在戌初閉市，所以現(xiàn)在街上的行人明顯少了許多，康吉香鋪內(nèi)亦是人煙寥寥。

　　曹瓊看著康吉香鋪的店門，輕輕抿了一口酒道，“韓都尉，跟著逛了一個下午，有什么收獲沒？”

　　“一下午都像個沒頭蒼蠅般亂竄，能有什么收獲？！”韓天虎一邊大口喝茶，一邊不停的抱怨著。

　　曹瓊冷笑一聲，也不爭辯，呷了一口酒后繼續(xù)問道：“如果他們真的藏身于此，韓都尉可曾想過，這里該如何設(shè)伏？”

　　韓天虎突然愣了一下，他跟著曹瓊漫無目的的溜達了一下午，現(xiàn)在早已牢騷滿腹，哪里還有心情來思考他事，經(jīng)曹瓊一提醒，這才幡然醒悟，康吉香鋪就在眼前，是到了該打起精神的時候，遂認真的觀察起了四周的環(huán)境，“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不知道！”

　　“不知道？”曹瓊的回答完全超出了韓天虎的預(yù)料。

　　“從我踏進那扇大門起，我就會成為他們的追蹤目標，所以，從現(xiàn)在開始，你們就不要再跟著我了，以免弄巧成拙?！辈墉倹_韓天虎機械性的笑了笑，態(tài)度很是堅決。

　　雖然曹瓊的理由讓韓天虎很難拒絕，但韓天虎卻并不死心，因為他并不確定，曹瓊到底是不是符三的同伙，所以曹瓊不能輕易離開他的視線，遂心有不甘的說道：“我必須要保證你的安全?！?p>　　曹瓊微微一笑，也不辯解，他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為了要支開韓天虎，一則，人多容易引起對方懷疑；二則，曹瓊也不知道對方到底何許人也，他確實需要韓天虎來保護自己周全，但并不需要他貼身尾隨，而是要做好保護接應(yīng)。

　　曹瓊將康吉香鋪又環(huán)視一周，然后往二層閣樓的方向一指道：“韓都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沒？”

　　韓天虎向曹瓊所指的方向凝視片刻，然后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道：“奇怪！這大熱的天，他都不開窗通通風(fēng)，就不怕悟出虱子？”

　　“看來你也不傻，我今日三次路過此地，就沒看見樓上有過任何動靜，生意如此火爆的店鋪，即便樓上全是貨物，也應(yīng)該保持通風(fēng)透氣才是，所以，此事必有妖，這里面肯定有問題?！?p>　　“那你有何打算？”韓天虎看著曹瓊，很有大干一場的架勢。

　　曹瓊并不知對方底細，這一去吉兇難卜，但最起碼的安全還是需要保障的，遂拍拍韓天虎的肩膀，笑瞇瞇道：“我先去探探他們底細，明日一早再正式交集，為防節(jié)外生枝，從現(xiàn)在起，我們要形同路人！而你要做的，就是在外面護我周全，我能不能活著從里面出來，就全靠韓都尉了！”

　　韓天虎鄭重的點點頭道：“放心！這里我自會派人設(shè)伏，至于你，最好不要?；ㄕ小！?p>　　曹瓊哈哈一樂，重重拍了一下韓天虎的肩膀，然后搖搖晃晃的進了康吉香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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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涉險試探

　　此時的康吉香鋪內(nèi)早已人煙寥寥，只有三五名顧客還在看貨試香，大多伙計已經(jīng)開始了收工盤點。

　　曹瓊的一身酒臭與店內(nèi)的滿室芳香形成鮮明對比，剛一進門，便引來諸多目光，一名伙計立刻氣哼哼的沖了過來，邊說邊把曹瓊往店外趕去：“出去！出去！哪里來的酒鬼？這里不是酒肆！”

　　“叫你們掌柜的過來，我要和他談生意！”曹瓊一把推開伙計，徑直往柜臺的方向闖了過去。

　　“站住，我家掌柜只做散貨，不做大宗，你還是去找別家吧！”那名伙計不依不饒，一邊和曹瓊糾纏，一邊不停解釋著，因為曹瓊醉洶洶的模樣，根本不像來買脂粉的客商。

　　但伙計的體格太過羸弱，竟被曹瓊硬生生的拖拽到了柜臺前，其他伙計見狀，都紛紛向曹瓊這邊圍了過來，完全把他當(dāng)成了前來砸場的浪蕩子，就在眾伙計將要動手之時，柜臺內(nèi)的一名中年人突然厲聲喝止了大家。

　　曹瓊認真的審視著眼前的這名中年人，這是一張標準的中原面孔，濃眉大眼，面容蒼勁，古銅色的皮膚上散布著多處利刃舊傷，右手虎口處更是布滿了陳年老繭，曹瓊識得，這是常年把玩兵刃的老繭，只有從軍數(shù)載的老兵，才會有此特征，若不是他衣著華貴，誰又能想到，他就是康吉香鋪的掌柜，曹瓊甚至覺得，他可能就是符三口中的咖都藍。

　　“可有為戰(zhàn)馬涂抹的胭脂？”曹瓊沖中年人輕輕嘀咕了一句，這是符三在地牢中耳語給他的的接頭暗號。

　　那名中年人本想好言勸誡曹瓊，讓他勿在店中鬧事，忽聽曹瓊嘀咕了一句，立時周身一振，眉頭緊蹇，開始上下打量起了曹瓊，猶豫片刻后，終是向后屋做了個請的手勢，曹瓊也不客氣，徑直往后屋走去。

　　“胭脂山下盡是胭脂馬，何需胭脂？”曹瓊剛剛在后屋坐定，那名中年人便也沖著曹瓊輕聲嘀咕了一句。

　　“把胭脂送往江南?！敝心耆司o接著又追問了一句。

　　“用寶馬助我歸家！”

　　“符三在哪？”中年人一臉疑惑。

　　“他叫符三？”曹瓊明知故問，表現(xiàn)的一臉詫異，曹瓊推斷，剛剛這段，應(yīng)該就是符三與他們的專用暗號。

　　“你先別管他叫什么，我只想知道他人在哪里？今日為什么會是你來？”中年人表現(xiàn)的一臉焦急。

　　“他人在綠曼羅紗，我也不知為何，他非要讓我來此帶個口信，若不是說能賺他娘的五個金幣，這大熱的天，鬼才來……”

　　“快說，是什么口信？”中年人迫不及待的打斷了曹瓊。

　　曹瓊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向中年人伸出了五根手指，中年人愣了一下，隨即會意，趕緊從身上摸出五枚金幣交于曹瓊，曹瓊煞有介事的摸出一枚，輕輕地咬了一口，這才滿意的揣進懷中，在中年人滿是期待的眼神中，清清嗓子道：“我臨時有事，讓咖都藍帶貨先走?！?p>　　中年人似是沒有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站在那里陣陣愣神，還不及他反應(yīng)過來，曹瓊又開口道：“你叫咖都藍？”

　　“啊，不是，在下康吉，這家香鋪的掌柜?！敝心耆嗣粶什墉偹鶈柡我猓卮鸬谋苤鼐洼p。

　　“啊，那算了，那人有事要我當(dāng)面向咖都藍交代，你既然不是，那我就先走了?！辈墉傋牧艘豢诰?，起身就要離去。

　　“壯士請留步，我雖然不是咖都藍，但可以幫壯士轉(zhuǎn)達?！笨导姴墉偩鸵x去，立時慌了神，因為他還沒有弄明白，符三要眼前這人帶話的真正目的，他必須要問清楚更多細節(jié)。

　　“當(dāng)面！當(dāng)面是什么意思，你聽不懂嗎？”曹瓊顯得極不耐煩。

　　康吉瞄了一眼曹瓊手中的酒壺，立時有了主意，“壯士，稍安勿躁，這大熱天跑一趟也不容易，我今天剛弄了一壇上等青稞酒，要不壯士留下來嘗嘗？”

　　曹瓊本就是佯裝離去，聽康吉如此說，趕緊就坡下驢，“這……那……哎！還是生意人會體貼人，既然有好酒，那我就不客氣了，哈哈哈……”

　　康吉趕緊喚來伙計上酒，曹瓊則把自己體內(nèi)的酒蟲調(diào)度到了極致，看著眼前的酒杯一臉貪婪，還不待康吉開口，一杯酒便已下肚，口中不斷發(fā)出嘖嘖聲。

　　康吉趕緊又給曹瓊斟滿酒杯，試探性的問道：“既然符三就在綠曼羅紗，他為何不親自前來？”

　　曹瓊的第二杯酒也瞬間下肚，咂吧著嘴巴似乎很是滿意，“這事吧，我也問過，這點路程，就讓我白賺五個金幣，這也太不合乎常理了，你猜人家咋說，人家說自己被官府給盯上了，不方便露面，只能由我代為效勞，等事成之后啊，他還會謝我……你們……不會在干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吧？”

　　“沒有，沒有……”康吉聞言，顯得有些慌張，不停擺手否認道。

　　“哈哈哈……放心，我就是圖幾個酒錢，對其他的事，一概不管不問，你們就是把當(dāng)今圣人給殺了，也和我沒有半點關(guān)系……”

　　“這話可不能亂說，要殺頭的！”康吉趕緊給曹瓊斟滿一杯酒，打斷了曹瓊的信口開河，但曹瓊卻敏銳的覺察出了康吉那一瞬間的震驚與不安。

　　“哈哈哈……掌嘴，掌嘴，酒后戲言，不必當(dāng)真?！辈墉傒p輕抽了自己幾個嘴巴，樣子很是敷衍。

　　“那咖都藍這邊……什么叫做帶貨先走??？”康吉繼續(xù)試探性的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管送信，不過那人讓我?guī)Я艘环庥H筆信，但必須要親手交給咖都藍，也許他看過，就明白了?！辈墉傃鹧b酒醉，搖頭晃腦的把玩著手中的酒杯。

　　“或許，我可以代為轉(zhuǎn)交……”

　　“不行不行，那人特意交代了，這封信，不僅要當(dāng)面交給咖都藍，還要他的伙計們?nèi)荚趫觯駝t就不給我金幣了，那我得多虧的慌啊……”曹瓊佯裝打了個酒隔，把酒杯往前輕輕一推道，“滿上！”

　　康吉見曹瓊酒醉，便希望把他灌的更醉，好從中探得更多消息，所以倒起酒來毫不吝嗇，見曹瓊又灌了兩杯，便繼續(xù)試探性的問道：“鬼王那里可有什么最新消息？”

　　“他們都叫我死酒鬼，不叫鬼王，要消息，讓咖都藍帶著他的伙計們親自來，可別影響我賺金幣哈！”曹瓊已經(jīng)“醉”的連舌頭都不會打彎了。

　　“要不你定個時間，我去傳達！”康吉無奈，只得做出讓步。

　　“明日巳正，還在這兒，我親自……”曹瓊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他向窗外看了一會兒后，捶胸頓足道：“哎呀！壞了，我得趕緊走啊，那人今晚還在綠曼羅紗里給我安排了一群姑娘，再不走，就進不了城了！”

　　“要不，我安排馬車送你？”康吉看著曹瓊哭笑不得，既然自己還有求于人家，便不能將人家給怠慢了。

　　“不用！這樣太招搖，你就不怕讓官府給盯上了？放心，我自己有金幣！”曹瓊拍著胸脯，把康吉剛剛給他的那五枚金幣拍的叮當(dāng)直響，末了，還不忘摸出一枚來炫耀一下。

　　康吉也不好說什么，叫來兩個伙計將曹瓊送了出去，臨走前，曹瓊還向康吉特別交代了幾句：“那人可說了，你們不要試圖聯(lián)系他，有消息，他會想辦法盡快傳來，千萬不能因他一人毀了整門生意。切記，明日巳正，過時不候哈……”

　　康吉看著被伙計攙扶出去的曹瓊，一臉茫然，和一個醉漢說了半天，終是啥也沒有說明白，如果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召集所有兄弟，那風(fēng)險著實太大，但如果不召集，那醉漢又死活不肯透漏半點消息，萬一誤了大事，那該如何是好？

　　就在康吉捉摸不定時，地上的一封信箋引起了他的注意，這應(yīng)該是曹瓊剛剛掏金幣炫耀，不小心掉落的。

　　康吉如獲至寶，迅速拆開，只見這是來自符三的一封親筆信，當(dāng)然，這封親筆信是曹瓊下午在集市上偽造的，信件的內(nèi)容大意如下：茲有鬼王重要指令傳達，因我已被官府暗樁盯上，現(xiàn)只能委派閑人送信，接收鬼王指令后，殺閑人，毀物證，此線永久切斷......

　　康吉讀完信件，只片刻愣怔，便吩咐伙計們迅速關(guān)門閉店，自己則轉(zhuǎn)入后屋，一路小跑著爬上了二層閣樓。

　　曹瓊離開康吉香鋪后，搖搖晃晃的來到了一家就近的車馬行，在花錢顧了一輛普通馬車后，一路坐車出了黑水互市，然后直奔張掖郡城而去，一刻不到，馬車便進了張掖郡城，徑直駛?cè)肓司G曼羅紗。

　　曹瓊在幾名風(fēng)塵女子的擁簇下，有說有笑的進了綠曼羅紗的二進小院，過不多時，一間上等客房內(nèi)便傳出了陣陣樂曲聲與歡笑聲，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曹瓊隔壁的兩個房間，那里雖然都掌著燈，但里面卻是靜的出奇。

　　曹瓊左側(cè)的房間里，韓天虎正獨自喝著悶酒，每當(dāng)隔壁爆發(fā)出一陣歡笑，他的臉上便是一陣鄙夷，仿佛自己踩了狗屎般惡心……

　　而在曹瓊右側(cè)的房間內(nèi)，兩名裝扮怪異的西域武士正圍桌端坐，一直面無表情的聆聽著隔壁的一舉一動，似乎不愿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

　　曹瓊的房間內(nèi)，鶯歌燕舞，歡聲陣陣，但他卻毫無心情，只放任那些風(fēng)塵女子們互相打鬧，而他自己則縮在角落里不停的寫著什么，寫著寫著，兩行熱淚不由得奪眶而出：“符三兄弟，千萬不要責(zé)怪哥哥，我這是在為你贖罪啊……”

　　而曹瓊花費大半個時辰寫就的，是一張完全由吐渾文組成的信件，這封信件，是曹瓊憑借記憶，對符三吞入口中那封的臨摹本，待信件寫就，曹瓊把筆往邊上一丟，對著信件連連哈氣，等墨跡完全干透，這才從懷中摸出一枚下午在黑水互市臨時纂刻的小方印，輕輕地蓋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