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強大而孤獨

　　夜深了，阿丹佐卻久久不能入睡，他躺在自己的棚車里，身旁是他的子女和妻子，她們的眼中都帶著惶恐和不安。

　　但至少她們是幸運的，至少有一層獸皮和植物纖維織成的帳篷來遮擋他們與外界，不會直接暴露在那危險的黑暗和荒野之中。

　　阿丹佐最為年幼的女兒挪到阿丹佐的身邊輕輕的說到：

　　“爸爸，我怕，可以給我講一個故事嗎？”

　　阿丹佐沉默著，黑暗中他的輪廓就像是遠處沉默的大山，他聽著外面喧囂的風聲，聽著那樹葉的嘩嘩聲，時間似乎回到了過去，那時的他也是這樣依靠在父親的身邊聽他講述祖先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的大地上全是可怕而猙獰的巨獸，它們比最大的王獸還要強壯，比最邪惡的死靈還要狡猾，那時候不管是我們羅姆人，還是羅伊人或者是蠻人以至于所有的民族都不過是巨獸的食糧?！?p>　　“那時候的我們的祖先潛伏在巨獸的毛發(fā)之中，連巨獸身上的蟲虱都比獅子還大，我們的祖先和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了都這樣的艱難的活著，沒有城市，沒有村落，朝不保夕?！?p>　　小女兒突然提問：“那也沒有欺負我們的壞人嗎？為什么不管是羅伊人還是蠻人都會來欺負我們，我們做錯了什么嗎？”

　　阿丹佐看著女兒額頭上的淤青，那是今天下午被村鎮(zhèn)里的小孩子丟石頭打傷的，看著那個淤青的傷痕，他本來想呵斥女兒的心思淡了下來，他有些心疼的揉了揉女兒的額頭，繼續(xù)講述道：

　　“他們其實也不是什么壞人，接下來的故事你要記好，那是我們羅姆人苦難的開端；巨獸們雖然強大而狡猾，但那只是對于凡人來說如此，對于偉大而神圣的諸神來說并不算什么?！?p>　　說起諸神的時候阿丹佐的眼睛在放光，整個人洋溢著別樣的生機，越發(fā)苦難的生活讓他把自己的精神和思想都傾注到了虛無縹緲的莫德神的信仰上，他對女兒講述眾神戰(zhàn)勝巨獸，并引導人們在地上建立起聚集地開始生活。

　　“眾神中最偉大的存在，是那名為天尊的至高者，祂向凡人許諾：‘這地上便是人的世界，正如同天上是神的世界；天上的神各司其職，所以世界井然有序；地上的人也要像神一樣各司其職，世界才能井然有序。’這讓眾人犯了難，因為那時的人愚昧且無知，不知道什么樣的人該做什么樣的事情，于是他們向天尊祈求：‘偉大的至高者，這地上一無所有，哪里比得上眾神的天界，我等愚鈍還請?zhí)熳鹪试S我們追隨這天上的神，行祂的事，尊祂的法，行祂的道。’天尊見眾人言辭懇切，于是準許了人們的請求，并告誡凡人，凡人不可背棄他的神，正如人不能背棄他的祖先；我們的祖先因為在眾神討伐巨獸的時候，立下功勞，所以在覲見諸神的時候是最先進去的那批人。”

　　“那時高坐神殿最前面的就是被稱之為首座天神的偉大存在，他們比普通的天神更加高貴，也更加強大。我們所崇拜的莫德神也是高貴首座天神之一。”

　　“我們的祖先是一個聰明人，正因為他的聰明他能搶先去覲見諸神，但也是他的聰明讓他忘記了對諸神的謙卑。”

　　“他一眼就看見我們偉大的莫德神，因為莫德神的神位在諸神之中是最為孤高的，沒有神敢接近。我們的祖先感嘆：‘強大的必然是孤獨的。正如強大的巨獸都是單獨行動，弱小的凡人卻要相互依賴；正如最偉大的天尊只有一位，偉大的諸神卻有很多，羅姆人就要信仰偉大的莫德神?！且苍S是他狂妄的想法惹惱了偉大的莫德神，莫德神沒有對他顯露出任何的奇跡。當大力神向祂的子民賞賜下無可匹敵的力量的時候，我們的祖先垂涎于那強大的力量。當蠻神賜予他的子民強悍無比的戰(zhàn)吼的時候，我們的祖先也垂涎那不需要鍛煉的快捷，當各位偉大的神明賜予祂們的子民各式各樣的神恩的時候，我們那狂妄而貪婪的先祖，忘記了謙卑的本性，他貪圖各個神明的力量，于是偉大而強大的莫德神一直沒有顯露任何神恩，因為我們的祖先狂妄且貪婪，所以我們才會遭受這么多的苦難?！?p>　　小女兒癡癡的聽著這個故事，似乎頭上的淤青都不疼了，她靈機一動，向著阿丹佐說到：“爸爸，我以后一定多多向莫德神祈禱，讓他早點消氣，多多保佑我們?！?p>　　阿丹佐在心里嘆氣，其實這個故事原來哪有后續(xù)，為了明天的生活，他哄著女兒：

　　“雖然我們沒有絢麗的神恩，但是我們依靠著團結依舊活下來，所以不要背棄你的祖先，不要背棄你的父母?！?p>　　孩子們都答應了，阿丹佐與妻女一起進入了夢鄉(xiāng)。

　　在夢境之中，阿丹佐感覺自己在向上飛升，他看見了曾經族里的那個老先知，他依舊瘋瘋癲癲的說著那句話：“強大的神明對世界不屑一顧，只有弱小的神明才對世界上的一切都斤斤計較?！?p>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無邊的云層之上，他向左邊看去是洛伊城的大祭司，這位獨眼的老者沒有穿著盔甲，單手提著那個巨大錘子，體格格外的高大強壯，阿丹佐連上自己的長角都只不過抵達這位老者的腰間，可謂是實打實的巨人。

　　這位巨人老者突然對著遠方一指，神色激動的大喊：“天吶，是偉大的撼地者，大力神！這是神啟！這是神啟！我才是最受神眷顧的?！?p>　　隨后無數(shù)的驚呼都出現(xiàn)在阿丹佐的身邊，說來奇怪，明明有些語言是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但是他卻明白那些意思，他明白了，遠處的那些巨大看不清身影的光之人型就是這個世界的眾神。

　　他激動的尋找著他的神明，名為莫德的神明，可是卻一無所獲。

　　那孤獨就只有最偉大天尊，其他的神都團結在一起。

　　他想起了眾神的那個預言。

　　“難道莫德神已經......”

　　想到這里他直接癱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連突然向這邊移動的蠻神都沒有顧及。

　　下一刻如山岳一般的陰影遮蔽了他，武蠻神的腳已經在他的上空。

　　“孩子，我沒有背棄我的祖先，也沒有背棄我的神?！彼肫鹆俗约汉⒆?。

　　隨后便是無邊的狂風與巨大的轟鳴，那是蠻神倒下的影響。

　　阿丹佐被風吹的后仰，然后就看見那天上孤獨而強大的神。

　　祂的身邊似乎有萬軍相伴，又有萬人在大喝，世界與祂相比都顯得渺小。

　　僅僅一擊，就擊倒了蠻神。

　　阿丹佐在地上胡言亂語的呼喊著，不需要任何的解釋和告知，他就知道那是他尋找了一生的神：

　　【莫德神】

　　隨后他明白了自己為什么尋不到莫德神的神座，因為莫德神走向眾神，他每前進一步，眾神便退后一步。

　　然后在一眾的驚呼中，莫德神越過眾神，桀驁的坐在天尊的肩上，就像坐在自己的王座上。

　　阿丹佐呆住了，這是他第一次寬恕和理解自己的祖先。

　　“莫德神是一位強大而孤獨的神，天尊是一位強大而孤獨的神！我的祖先??！您說話不要這么隱喻?。。。?